《一瞬十年》鱼干姜

110、一百一十

　　震动。
　　我四处摸索着，旭霖才将我的手机递过来。
　　“语甄，旭霖找到你没？”电话那头的梁莫声音很是着急。
　　“嗯。” 我应了声。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声音怎么这样？”
　　“没事。”我抿抿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旭霖伸手向我要了手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他，他没有继续在诊疗室里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凯瑟琳带着一个文件夹进来了：“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稍微好一些了。就是还会想吐。”
　　凯瑟琳长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我：“胃痉挛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我低下头，应了声。
　　“你大概知道原因才去找了麦斯。”
　　“我也只是猜的。但过去的这个星期一次都没有发作过。”我顿了顿，“以为没事了。”
　　“一直都在照顾肖恩是吗？”凯瑟琳提问，看到我点头后开口解释，“有别的事情，所以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大概是的了。
　　“妮基，”凯瑟琳沉下了些声线，“和肖恩好好谈过吗？宝宝的事情。”
　　“我以为我没事了。”
　　我这样不直接的回答凯瑟琳并不介意，弯下腰帮我拔掉了针头后，扶我坐了起来：“妮基，有的情绪是不需要强忍着的，那样也不算是真正的坚强。处方我给肖恩了，他在外面等你了。”
　　“谢谢。”
　　……
　　“语甄。”回家之后，我带着逃避的态度躲进了工作室里，大概是因为镇定剂的关系，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对旭霖说的那些……根本没有了逻辑。
　　我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一切好像早就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语甄。”旭霖敲了敲门，发现门没锁后便进来了。在我面前放下装药的的袋子和马克杯后迟迟没有出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的凝视下，将药吃了。
　　旭霖仍旧没有出去的意思。
　　许久。
　　他忽地将我的椅子转了过去，在我面前蹲下，语气软了些：“语甄……”
　　我用力地想要推开他，只不过他的力气很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你听着就好……”旭霖几近是恳求的眼神最终让我停下了挣扎，“好吗？”
　　沉默。
　　“孩子的事情我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已经让泰勒去查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旭霖讲得很慢、面上渐渐没有了情绪，“今天她出现在餐厅的确是巧合，但我以为她提出加入是为了想要给你解释之前的事情，所以才同意的。”
　　“之前的事情？”
　　“去年董事会的消息是她放出去的。”
　　“为了进董事会？”
　　“为了自保。”旭霖摇摇头：“当时因为她前夫的事情，董事会已经有人提出想要开除她了，她怕她父亲的人情不足以让我和迪恩坚持保她，才会那么反向地将消息捅出去。”
　　我没有再吭声，只是重新低下了头，逃开了他的视线。
　　“语甄……难过、害怕，是可以哭的。”旭霖指的是什么事情，我听懂了，一瞬间视线模糊了起来，“也是可以……告诉我的。”
　　啪嗒、啪嗒——
　　旭霖轻手抹去了我的眼泪，我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了他通红的双眸，拼命控制住的情绪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就算是我自己不想承认，孩子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下扎在我心里，纵使我能说服自己坚强，可是那样的突然的失去没有一天不再折磨着我的良心。
　　其实我清楚的，从那以后，同一个噩梦只有旭霖在的时候才会稍稍不那么吓人。但他突然的住院……我只有强迫自己振作，才不会再害怕了。
　　旭霖将我按在他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这些日子我应该陪着你的。”
　　“席旭霖你混蛋…大混蛋…王八蛋…还胃穿孔……”我嘴里一句句的叱骂，他就那么冷静地接受着。
　　“我知道……我是……我也不应该作进医院……”
　　“我不想和你这个大坏蛋好了……”
　　那天我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将那阵子积压下来的所有愤怒、害怕和委屈发泄了出来。只是我很明白，像凯瑟琳提醒的那样，那样情绪的反复会持续好一阵子。

　　米兰，旭霖和我一起去了。
　　好在今年我只是作为杂志社的代表出席，算是清闲。
　　“席先生、席太太，这边请。”带座的女生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很是专业，不时地还用着对讲机向着总导演报备着。
　　我和旭霖落座后向她道了谢，她带着礼貌离开后，我才注意到身旁的塞缪尔。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春季的秀，想着让自己沉淀一段时间离开了纽约，似乎是到南美玩了一阵子。所以我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意外。
　　他很绅士地向我们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我还以为你还在南美呢。”
　　“今早上刚落地。”因为音乐太过大声，塞缪尔向我凑近了些，“我以为你不来，想着我们两个总归得到一个。”
　　“我不来？”我腰间一紧，旭霖的手毫无预兆地拦了过来，我转头的瞬间看到他警告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稍稍坐直了些。
　　“他不是刚动了个手术什么的？”大概是注意到我有些疑惑的眼神，塞缪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之前住院的时候不还发了条动态么。就你折的一个千纸鹤那条。”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旭霖因为伤口愈合痒得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随便拿了张纸开始折起来，我大半夜醒来的时候被他那“施法”一般的阵仗给吓得不轻，最后我将千纸鹤的折法教会他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他那时候都快好了，我还以为你选择去南美是不想听外面的消息。”
　　“关于千纸鹤的关键词霸着我的主页，一直弹送这消息，不想看都没办法。”塞缪尔说着晃了晃脑袋，带着些罕见的俏皮，“对了，安琪拉·尼克森这个人你认识吗？一个模特。”
　　是安琪，我点点头：“怎么了？”
　　“她简历突然被推到我这，求职信里说认识你。”安琪这个人简直了，“但你也没跟我提过，所以觉得奇怪了些。”
　　“大学同一届的。”我撇撇嘴，“见过了？”
　　塞缪尔摇摇头：“我助手面试的，说是步子什么的都还行，但她的履历真的太普通了。”
　　“她很早就结婚了，之前一直都有在青年杂志里当模特。结婚后就退出了，直到前年离婚得出来养活自己了。”塞缪尔眼里的一丝动摇让我赶紧解释了起来，“你不用顾忌到我、我和她也只是认识而已。”
　　“我看过她结婚之前的资料，说实话……”塞缪尔摇了摇头，“真的不适合我的理念。但我本想着如果是你要做个人情，定妆造那边本就缺人，我先签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这么越过你来，我就是觉得这人有问题。”
　　我苦笑，绕有兴趣地望着塞缪尔：“这又是哪里来的结论？难道不是我怕你公私分明才让人家走得正常程序？”
　　“正常程序？”塞缪尔笑了出声，惹来了一旁旭霖的好奇，大概是因为旭霖的视线，他摆摆手，也学着我的样子坐直了，然后用着很小的声音，“她在求职信里把你和她的友情可是描写得太感人了，意图太过明显了。”
　　我忍住了笑意，瞄了眼旭霖，他眼神里的无奈一定是听完了我和塞缪尔的整段对话，我倒是不介意，只是继续问塞缪尔：“所以没签？”
　　塞缪尔挑眉：“没决定、所以才来问你的。”
　　我抿着嘴，犹豫了片刻：“要是缺人先签个短期的呗，她家里有个孩子，这样时间上也方便。”
　　塞缪尔听了一副毫无意外的样子。
　　“怎么这个反应？”
　　“没什么。我不签了、决定了。”塞缪尔顿了顿，“先按临时工试几次吧。”
　　我望着塞缪尔脸上淡淡的笑意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应该最开始就有了这个决定。
　　……
　　我和塞缪尔从后台的采访间出来之后并没有看到旭霖的身影，刚准备传简讯的询问的时候，一旁的塞缪尔挑挑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是泰勒：“太太，席先生被主办方几位先生请到顶楼露台了。”
　　“啊，好。”我向塞缪尔道别后跟着泰勒的步子上了电梯，望着泰勒一身正装，我不免有些奇怪，旭霖这次和我一起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办的，我以为这算是私人行程所以他才没有麻烦泰勒，“是公司有什么事情吗？”
　　泰勒转身面对我，摇了摇头：“我前两天出差去了威尼斯一趟，科莱曼先生让我直接过来看看席先生有没有需要。”
　　“这样啊……辛苦了。”我想着大概是迪恩想让旭霖早点回去的意思了。
　　“对了，太太。”泰勒的双眸突然蒙上了一层霜，“去年我去帮您取药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舒小姐。当时手里的处方没有立刻收起来，舒小姐瞥见了药剂的名字，才会猜到之前的事情。整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的疏忽。”
　　泰勒的解释很是真诚，就连道歉里也没有掺杂着一丝不情愿。被他这么一解释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起来：“你别这么说。我……是我对肖恩发了脾气，希望这件事情没有牵扯到你才好。”
　　叮——
　　随着电梯的门打开，泰勒向我挤出了一个微笑后重新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具后领着朝外头的露台走去。
　　快入夏时候的米兰空气中总能带着些湿漉，人群那头的旭霖被几位头发已经有些白了的先生围着，看上去有说有笑的。我和泰勒刚踏进露台，旭霖就注意到了我们，将手里的香槟杯放在了一旁后朝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他身旁的几位先生也因为好奇随着他的视线转过了身。
　　“妮基来了呀！”最靠近旭霖的那位戴着帽子的先生一出声我便认了出来，这位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资本家，费尔马尼先生。我刚上任那年在凯文的引荐之下和他有过一面之交，再后来不过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送去些问候。
　　“费尔马尼先生，您好。”旭霖听着我的这声问候嘴角露出了笑意，在我和其他几位先生打完招呼后，便揽住了我的腰。
　　费尔马尼先生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我正和肖恩说到你呢，果然是优秀的人都会相互吸引，我之前还老担心你要学着凯文那样无牵无挂一辈子呢。”
　　“就是说呀，肖恩这么优秀的人，可要好好把握哟。”另一旁的一位先生接过了话头，不过语气很是奇怪，“放走了，可是可惜得很。”
　　我保持着礼貌地笑了笑：“其实我还蛮喜欢凯文他那样的。”
　　“你这么说是后悔和我结婚了？”旭霖佯装着无奈皱起了眉头，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他突然的不正经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只是望着他眼里的狡黠，我还是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目前还没。”
　　“目前还没？”费尔马尼先生大笑了起来，然后轻手拍了拍旭霖的后背，“肖恩，看来这两年还算合格了。妮基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旭霖挂上了一个苦笑，将我拉近了些：“所以我还要继续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