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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秋季的沂山有着特有的美景,平静的映镜湖将沿岸层叠渐染的枫林倒置在碧玉般通透清澈的水面上,偶有几只白鹭掠水而去,扰起阵阵涟漪。
      但今日比起沂山美景而言,更吸睛的显然是迎风而立的沈玉兰。
      顾时安和林枫背靠着坡上的树干看着不远处沈玉兰从沈氏的马车提着裙摆下来,她今天着了一身浅橙色的裙装,和远处沂山枫林的颜色相互照应。广袖束腰,裙角上绣着的几只精致白鹤一路延伸至腰际,她缓步走动间翻飞的裙摆也引得白鹤鲜活了起来。
      前几日林枫只是借着透进车里的光粗略地扫了一眼沈玉兰的面容,虚晃间对沈玉兰根本没留下多少印象,今天再见沈玉兰时也不由发出赞叹:“此等美人啊……”
      沈玉兰一头青丝别有新意地编了小辫别到耳后,精致无暇的五官尽显在暖绒般的阳光下,她抬头将视线落在顾时安这个方向时一下子就笑弯了眉眼,眼波里都溢满了柔情,像是能驱散冬日余霜的三月和风都挂在了她眉梢。
      林枫侧头看着顾时安紧抿薄唇板起来的脸色,不由笑出声:“看这架势,想让她主动退婚难得很啊。”
      顾时安神色冰冷地睨了林枫一眼,边抬步向沈玉兰走去边放狠话:“你等着,今天就能退。”
      林枫在原地啧啧有声地摇头,看向沈玉兰的目光带了几分可惜和怜爱。
      多好的姑娘,偏偏喜欢上了顾时安这么个没开窍的。
      这个时节的沂山游客量并不少,但顾时安有意避开人群,领着沈玉兰从一条陡峭偏僻的小路上山。原定的计划是家仆先行至山顶准备膳食,顾时安和沈玉兰则沿着沂山里风景最好的几个地方慢悠悠地去往山顶。
      顾时安这边刚安排好两家家仆准备让他们驾着马车出发,就见沈玉兰从仕女手里拿过两个小酒瓶献宝般拿给他:“九珍阁的桂花酿,顾哥哥尝尝吗?”
      九珍阁应季的限量美酒诱惑顾时安当然无法拒绝。
      顾时安一边鄙弃贪恋酒色轻易被收买的自己一边伸手接过了酒瓶,他拨弄着酒塞上系着的穗结,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看向沈玉兰:“礼尚往来,不妨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沈玉兰没想到两瓶酒能让顾时安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她微微一怔,想起刚才看到顾家家仆提上马车的火炉和竹箱,下意识地回:“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
      “倒还懂几分雅致。”
      这句话是顾时安难得真心实意的夸奖,沈玉兰笑的更欢,看向顾时安的潋滟双眸里尽是爱慕。
      林枫有计之一:卸下心防。
      顾时安嘴角扬起笑容,单手展开纸扇,隔断了沈玉兰看向他的视线后率先抬步向沂山沿岸的小路走去,沈玉兰不满地嘟起嘴提起裙子跟在顾时安身后。
      沈玉兰自幼看的就是清灵寺里年复一年的四季风光,没见过沂山这般绮丽炫目的秋季风景,她边走边抬头看着四周飘落的枫叶,有阳光透过乔木间隙和轻薄水雾弥漫在一起。沈玉兰刚想去往有石台的林间,就被顾时安拽住了衣袖:“去哪?到了。”
      沈玉兰回过头才发现不远处有清溪水泉冲刷着光滑的鹅卵石,连空气中都氤氲着湿润的雾气,她倒是有了疑惑:山中泉水有什么好看的,值得顾时安特地停留?
      等到她被顾时安扯着广袖走近溪水时才发现这条河流的水竟清澈的能看到小鱼游动的身影和溪底的沙硕,沈玉兰顿时起了玩心,对着顾时安说道:“都说水清则无鱼,今日看来也未必。”
      然后沈玉兰在顾时安迷惑的眼神中迅速脱了鞋袜用粉嫩的足尖去拨弄聚集在一起的鱼群,还不时踢起水花咯咯笑出声。
      顾时安有些无奈地闭上眼叹了口气,这就是民间传说里城府极深心肠歹毒的厄运之女沈二小姐吗,和几岁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
      沈玉兰像是玩尽兴了,转过身子就向顾时安伸手:“顾哥哥,帕子。”
      顾时安被她一脸极其自然又纯真的神情震惊到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问其他男人要帕子。”
      云浮国自建国起民间就有不成文的风俗,帕子这类贴身之物只能为亲眷所持有,可当信物使用。
      沈玉兰低下头看了下自己被水沾湿的双脚,抿起嘴用无辜的眼神抬头看着顾时安:“但是我没带帕子啊,脚湿了有寒气,我身子又弱。”
      她赶在顾时安开口前又补上了一句:“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定婚了吗?那就是夫妻,属于亲眷了,而且以后我们还要做夫妻……唔”
      顾时安听见她念叨他们两家的婚事就头疼,将帕子展开盖在沈玉兰头上以求清净:“行了行了不用说了。”
      沈玉兰将帕子从头上扯下来时倒是满脸的心满意足,她见顾时安出于礼节转过身背对着她,就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来用,将顾时安的这张仔细叠好塞进怀里。
      “过几天洗净晾干还你。”
      顾时安闻言冷笑一声,心想必须要启动林枫有计的第二条了:冷漠地说不,从态度上让沈玉兰死心。
      顾时安听见沈玉兰穿好鞋袜站起来去旁边堆积了一定厚度的落叶堆里蹦跶了几下的声音,对她这种幼稚行为十分鄙夷的顾时安就转过身问她:“能走了吗?”
      沈玉兰站在原地低着头没回话,等顾时安走近她时她才抬起头带着羞愧小声地说:“我好像脚崴了……”
      “大点声。”
      “我脚崴了!”
      顾时安用扇柄抵着额头,满心的绝望,他觉得今天带着沈玉兰带沂山可能就是来折磨他自己的。他收拾好情绪后只能忍辱负重地问:“那你想怎么办?”
      沈玉兰扫了一圈四周,顾时安选的这条路确实偏僻,这么久了除了他两就没看见过别的人影,她小心翼翼地提议:“那要不,你背着我走?”
      顾时安眯起眼,仗着身高的优势从上往下地睨着沈玉兰:“想都别想,给你两个选择,在原地待着我先下山去找家仆或者被我搀着走。”
      沈玉兰无惧他眼中的寒意,落落大方地对上他的双眼,说话的语调依旧是吴侬软语般的轻柔:“馋着走很容易将衣物弄得凌乱松散,深山野岭,我们又是这种关系……”
      话还没说完顾时安就转身走了,留下沈玉兰一个人在落叶飘荡中独自凌乱:不会吧真走了啊。
      一炷香后。
      顾时安满脸的不高兴,一直蹙起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他语气不善地开口:“警告你,别乱动。”
      沈玉兰俯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很是随意的应:“好好好。”
      以顾时安的体力和习武功底背沈玉兰这种体型的少女走着上山没有任何压力,顾时安只是愤恼自己心太软容易被沈玉兰牵着走。
      “你的身子确实不是一般的弱。”
      沈玉兰像是没意识到顾时安这句话是对她的讥讽,她没回话,只是将原先搭在顾时安双肩的手转向贴在顾时安的颈脖处,突如其来的冰凉体感让顾时安也忍不住怂起双肩打了个冷颤。
      “你有这么畏寒吗?”
      顾时安想起他们前几天初遇时那辆挂着厚厚棉帘的马车,原以为是过于夸张,现在看来是沈玉兰的身子真的受不住。顾时安蹲下身让沈玉兰暂时落地,脱下了玄色外袍披在沈玉兰身上后才重新转过身示意沈玉兰上背。
      沈玉兰难得红了脸颊,明明只是趴在顾时安的背上,却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温暖气息裹挟其中。沈玉兰微微低下头去嗅那件玄色外袍上不知名的香气,顾时安身上的外袍是在相府的衣房里用熏香熏过的,入鼻清新淡雅,很像顾时安这个人。
      沈玉兰似一只得到餍足的猫,慵懒地趴俯在顾时安的肩头,像是不经意间闲聊问起:“你还记得一年前的寒梅宴在哪办的吗?”
      寒梅宴是顾时安自成名起就每年举办以文会友以歌咏志的宴会,只邀请亲友及当年在文坛颇有名气的少数墨客参加。时至年末,恰逢梅开,因此也取名寒梅宴。
      顾时安没有多想,边抬脚绕开林间突起的树根边回她:“记得啊,在琮山那块,去年琮山有异象梅花开得格外红艳,于是就定那边了。”
      顾时安答完以后才觉得沈玉兰此问必定别有用心,他放缓脚步去思索沈玉兰和琮山寒梅宴的联系。
      寒梅宴在琮山,清灵寺也在琮山,而沈玉兰自幼长在清灵寺里……
      沈玉兰的手指一直搭在顾时安露在衣物外的后颈处,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当沈玉兰发现顾时安已经联想到她和去年寒梅宴的联系时莫名产生了几分紧张:他是不是就快想起去年雪夜里和自己初遇的事了……
      沈玉兰在这一刻心头鼓胀地有些无法呼吸,她摒息凝神等着顾时安的答案。
      而顾时安的念头千回百转,却始终略过了寒梅宴当晚和沈玉兰相遇的事,他想:没话找话般想用对琮山环境的了解来和他套近乎是吧?没门。
      沈玉兰怔愣了一会,没想到顾时安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顾时安清了下嗓子,轻咳两声才开口:“毕竟在深山里寒气逼人,寒梅宴第二天醒来我身上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得了风寒,其余的不提也罢。”
      沈玉兰指甲都快掐进肉里,愤愤地想:醉酒后夜间迎风骑马,还在树下睡了一宿,不得风寒就怪了。
      怎么能什么都记得,偏偏忘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晚呢。
      “不必费心在我身上花费时间,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的。”
      沈玉兰原先就有些委屈,听到他的这句话眼里都氤氲起了水雾,却仍旧淡然的开口发问:“是我不够好吗?”
      沈玉兰虽然体弱多病但有相貌有才情,顾时安噎了一下,停下脚步在原地看着枫叶飘落在水中被急促的溪流迅速卷走:“不是你的问题。”
      沈玉兰感知到他心里分明在说:是沈国公幼女身份的问题。
      沈玉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不是讨厌她这个人就行,至于沈氏幼女的身份她自有办法解决。
      顾时安听见背后有隐约的抽噎声,话还没出口心就先软了几分,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你如果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脚崴了我可能会乐意背你下山,但你是沈氏嫡系幼女,我就不得不背你。懂我意思了吗?”
      沈玉兰毫不在意他举的例子,以顾时安的性子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伸以援手,她早就止了眼泪,带着些许鼻音含糊地说:“和我相处时你可以不用顾忌我的身份,单看我这个人就好了。”
      顾时安倒是有些诧异,从寺庙里长大的沈玉兰确实和别的贵女有些不同,他曾接触过的贵女恨不得将家族荣誉刻在身前来广而告之,提醒着周围人对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先考虑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顾时安笑了起来:“好,你说的。”
      沈玉兰一见顾时安态度有转机,立马应声到:“对,我说的。”
      可沈玉兰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时安松开托着她双腿的手身子往后一倾,就将沈玉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顾时安!!!!”
      顾时安发出这几天抑郁心情下的第一个大笑,惊的林间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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