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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陌生人 ...

  •   第二章陌生人

      谢瑶觉得自己沉在很深的水底,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浑身在疼,心口好痛。她努力挪动身体,她想伸手推开重物,她想浮出水面,她想好好呼吸一口。她不断试着使力,可是连眼皮都重如千钧。生的本能让她坚持着,心里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鼓励她不要放弃。她觉得自己可能沉睡了一甲子。终于在某一刻,她感觉眼部似可以活动,微微张开一条缝,却只见一片模糊不清,努力眨眼后方才慢慢恢复。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渴,此时的喉咙如被火灼,嘴唇干裂到刺痛。谢瑶不断尝试发声,终于呢喃出一点声音:“水...水...水..”
      附近的人才发觉她有了动静,纷纷聚拢床头查看情形,惊喜地又叫又忙,“快快快,快去告诉夫人,小姐醒了!”,“快点,桌上壶里就是温水!”“太好了,姑娘终于挺过来了”“谁去给神医那报个信儿?”杯碟声、脚步声参杂着抽泣声……
      谢瑶努力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这是在哪。可是脑袋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时心口一阵抽痛,她不禁疼得扯了扯嘴角。心口疼?伤了?就是这样的一个闪念,便牵出无数的影像,立刻如决堤的洪水涌进她的脑海。她立刻觉得自己负荷不了了。她不想知道了!不想知道了!请停止吧。心里拼命地挣扎抗拒,可是回忆思潮却不退散,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想不通,怎么竟然还活着,怎么解释得通呢?明明匕首直插心肺,血流一地......
      这时,一个丫头过来,欲要服侍她喝水,却见这般情景,赶紧拿拍替她拭泪:“小姐,别哭!会好起来的,神医说了,只要您能醒过来,一切都有希望。”说着眼圈已泛红。谢瑶不知如何回应,只看着她眨了眨眼。
      “来,小姐,您小心,我们先喝点水。之前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让您咽下一口水,三天了啊,人怎么扛得住。”说完微扶谢瑶,朝另一位丫头嘱咐,“翠儿,你小心着些,别呛着小姐。”就这样一点一点,谢瑶慢慢喝下一大杯茶水,方觉人缓过劲,复又重新躺下。
      谢瑶极力地平息心神,用眼扫过四周,苦思冥想,还是肯定,这些人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夫人来了!”忽听外面一声高起,接着传来衣服裙摆细细簌簌之声,数人涌了进来,直奔床头。
      “娇儿啊,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你可知娘这几日是如何过的…”话才说一半,便见一中年妇人已至床头,扑向自己。“呜呜呜…”又是一阵痛哭。待她抬头,只见布满血丝的双眼,盈着止不住的泪水,一脸倦容。又见她鬓发有些散乱,外衣还显着明显的折痕,料想这位夫人一定未曾好好歇过。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昏睡的这几日,夫人日夜守着,天天以泪洗面,今早实在撑不住,奴婢苦劝这才肯回房...”身后侧立一位老嬷嬷对着谢瑶说着,“太好了!小姐啊,你终究还是醒了过来,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你说夫人她可怎么活啊?!”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娇儿啊,”这位夫人欲要好好握一握女儿的手,又见女儿缠满绷带的双臂,只好收手轻轻拍抚,“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娘也就放心了!娇儿啊,祸兮福之所倚,我们娇儿如今渡过此劫,日后必有大福,娇儿不怕,娘一直都在。你不知道当时娘看到你被抬回来...”秦母已哭噎住,说不下去。
      亲眼见到女儿苏醒过来,秦母此时心口压着的大石方才落下,精神一放松意志便软弱下来,泪水跟开了闸似的。这焦灼熬着的三天三夜,她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那天夜里,陆神医来时,她已在李嬷嬷与众人几番哭喊和死命掐人中的折腾下醒缓过来。看着陆神医一个个查看伤情,满脸凝重,不住摇头,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陆神医最善治伤,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能一试。秦母记得当时的她已全然没有家母的样子,不住在旁哀求着哭泣着,就和后面哭成一团的佣人妇们并无差别。
      陆神医陆丰全是秦家旧友,第一次见秦母崩溃至此,心中甚是怜惜。在他眼里病伤无贵贱,到了他这,都要查看。他告诉秦家上下做好心理准备,伤了要害便无力回天。所幸秦家待下人宽厚有德,从伤势可以判断,当时下人们曾死死护住小姐,故这几人里也只有秦念娇可以一试,但不能抱太大希望,尽人事听天命,三天为限。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秦家上下神经紧绷,仔细听从陆神医指令,擦拭伤口、上药、缠绷带、夹板固定、换药...但到了喝药这一重要环节,众人却无计可施,怎么都喂不下去。最后还是陆神医改了方子,采用熏药的法子,按他的话说,聊胜于无。秦母领会陆神医再三暗示,对她来说,心已跌落谷底,现在只要是消息就都是好消息。她日夜守在女儿身旁,对着上天祈求,如果需要什么代价,请老天爷向她索取,十年、二十年寿命甚或直接命去,都可以,只求女儿能醒过来。
      “我…我…我…,你们是谁?”谢瑶实在不想破坏气氛,却又如鲠在喉,动了动嘴轻声地问,迷茫地望向众人。
      “你说什么?”秦母呆滞。
      一时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我不认识你们,我在哪,你们是谁?”谢瑶努力地让自己声音能再清楚一些。
      “娇儿,我是娘啊,你认不出娘了吗?”秦母还未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出来,却被女儿这莫名其妙的问话给一记打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她们几个呢?你能认出来吗?”,秦母赶紧指向身后的丫头婆子们。
      “不认识。”谢瑶觉得自己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可是眼前的妇人似乎并不体谅她的吃力。
      秦母转头看向李嬷嬷,催促着:“嬷嬷,陆神医快到了嘛?快去迎迎,快去!”
      “好,好,老奴马上去!”李嬷嬷赶紧跑了出去。
      “娇儿,没事,待陆神医再为你查看查看,你醒了便一切无碍。可是你怎么会不认得娘亲?”秦母不肯相信,女儿醒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认不得亲娘,怕是内里还有未察觉的隐疾。便用眼不住打量女儿如今这般情景,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小姐,现今身上到处缠着绷带甚至几处还渗出血印子,面色苍白如纸,脸上擦伤未结痂仍在红肿,嘴唇干裂脱皮...秦母虽然见过受难的可怜人不多,但女儿这般样子也算是受苦的极限了。
      谢瑶疑虑,眼前这位不住哭泣的夫人,怎会如此笃定自己就是她女儿?她嘴里叫着的娇儿又是谁?会不会她们认错了人?难道她女儿与我相貌相似?谢瑶低声开口道:“夫人?”
      秦母听闻,又一愣,又复答道:“怎么了?”
      “我想照个镜子。”
      秦母看了看女儿的神情,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伤还没未好,等伤口愈合了,再看不迟。”
      “还请夫人答应!”谢瑶顿了顿,她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力气都快用尽了,直直望着眼前的妇人,“我想看。”
      不忍拒绝,秦母艰难地答应了:“娇儿,你若要看,便得知看后不能胡思乱想。陆神医保证过,你的伤与容颜无碍,此时只是伤未愈而已。”
      “嗯。”谢瑶眨了眨眼,实在没有力气多说。
      “小红,给小姐拿面镜子来。”秦母吩咐下去。
      马上一丫头拿着一面小巧梳妆镜过来,握在手里举到谢瑶面前,试着调整距离,好让自家小姐看的清楚。
      谢瑶终于从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虽然伤痕累累但这眉眼这五官哪是她谢瑶。这是谁?我去哪了?谢瑶不敢相信,想抬手摸一摸脸颊,却发现动弹不了,被绷带夹板束缚着。如此诡异,如此离奇,如此不可解释,以为自己死而复生已是出乎意料,不想还能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老天爷这是做什么呢?!谢瑶心更痛了,五味杂陈,命运捉弄从来都不是人可以抗拒的。
      秦母见女儿照着镜子,脸上表情变化万千眼角不住流下泪来,赶紧让小红拿走镜子,取帕替她擦干眼泪:“不怕!不怕!没事的,脸上这些伤只是看着吓人,我们小心敷药注意保养,必能恢复如初。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谢瑶哪还顾得上回应。老爷天如此怪异的馈赠,谁能一手接住?本来就是自己寻死,有什么值得可怜,苍天啊,你这般又是为何。对自己这没有活的意愿的庸人还要给这样一道难题。
      此时陆丰全已在来的路上,刚听下人来报秦念娇苏醒请他速去,便立即带上药箱来探望情形。半路上,遇见李嬷嬷疾步而来:“陆神医,小姐醒了,但是不认得人,请您快去看。”
      “好,好,啊?!速去!”
      二人急急行至秦念娇房内,却见数位丫头婆子杵着。陆丰全赶紧劝到:“秦夫人,房内人多气闷,不利小姐病情,还请屏退一些。”
      “好。小红留下,你们都先退下!”秦母赶紧叫人退下。
      “是!”一行下人退出,房内空气才觉通畅不少。
      “陆神医,请快给小姐看看病情!”跟在陆丰全身后的李嬷嬷,不待喘顺气,着急催到。秦母也起身退至一旁:“陆神医,请!”
      陆丰全走至床前,见秦念娇额前缠的纱布还渗着血,脸色仍旧苍白。“还请小红姑娘,于念娇脖颈处再数一数脉息。”说完,拿出一小沙漏,“记住,要认真数,如此三遍。”
      “好的,我明白。小姐勿怕,马上就好。”丫头小红听令,坐于床沿,熟练地伸指腹覆于小姐脖颈侧下方,屏声息气开始默数。
      谢瑶苦于满腹不解,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也不回应他们,自我封闭。
      四周无人出声,三遍过后,小红将结果回禀陆丰全。陆丰全思忖了一番,向秦念娇询问:“可觉头疼?能感觉内里还有哪些不适?”
      稍息,无人回应。陆丰全回望秦母一眼,又问:“念娇,我是你陆叔叔。我现在在给你看病,你可以告诉我,你头疼不疼?身体还有哪些不舒服吗?”
      见女儿双眼放空,秦母也在旁着急:“娇儿!你说呀,不然陆神医怎么帮你?”
      谢瑶终于受不了外界的嘈杂,转眼看向陆丰全:“疼!心口!”
      陆丰全听后推测:“奇怪,并未伤到此处。难道是气血凝结不畅,聚于此处?我回去得再思量思量,给你改了方子。”又问,“能记起什么吗?”
      谢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当然想起来了,可是怎么跟你们说?从哪里开始说?说自己附身你们家小姐,你们家小姐早已死了,此刻跟你们跟前的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谢瑶咬咬牙,轻声回:“不记得。”
      陆丰全对秦母施了一礼:“秦夫人,请至外间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赞美和批评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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