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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光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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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头顶上的屋檐,锋利地切割出光和影,黑和白。世界只剩下沉闷得令心脏炸裂呼吸和心跳,随着脚步鼓鼓冲击着大脑。
傅小婉死命跑着,肺里全是火辣辣的空气,如果在另一个时空,十七岁的自己,即使是两千米也可以轻松拿下,可是这个时空,她还不到八岁。
死都不能被捉到!刚才扔出手中的木梳打翻对方的帽子引来回头的时候,她终于想起对方的身份:希范事,枢密使,见宠于楚国判院高郁,政事上颇有才华,只是……极好色——尤其好童男女,特征正是有个鹰钩鼻。
前世所学的防身术,不晓得在这副九岁的身体上起多大的作用,——傅小婉咬住嘴唇,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没有呼救,只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变得更为平稳一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越是平稳的呼吸才能保证自己跑得更长久一点,而呼救却是相当冒险的行为,那会更快消耗自己的体能,却不见得能够招来救命的侠客——在希范事调戏傅小蝶和傅沂正时却没有人上前阻止就可见一斑。
对方有五六个家丁,全部都来追自己,那么傅沂正和傅小蝶应该已经脱身,只要他们不是太笨,应该往家里去搬救兵,问题是正门街离家还隔着三条街,一来一去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大约大半个小时,就目前这个身体的体力绝对支持不了那么久,——而且还是对方一时没有想到用围堵的方式,但是这也是时间的问题。
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万劫不复。在这一世父亲的闲谈里,约摸知道楚国王对判院高郁言听计从,而这个希范事正是判院高郁最得宠的门下弟子,位高权重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咬牙,傅小婉钻进了一条窄巷子。
身后果然传来不怀好意的讪笑,傅小婉极力压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呼吸声,竖起耳朵判断着身后人的距离。
正如预计的那般,窄小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里,追捕者会本能采取逐人通过的措施,也会由于急于抢功媚主,距离与次序上一定会产生短暂的混乱,只有一瞬间——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横肘、蹬腿,旋身!傅小婉用全力狠狠地撞击在身后第一人的胸口——大力传来,借势往前跳开一大步,忍不住回头一看——竟不防中招之人正是希范事。
希范事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便往后倒,正撞上后面抢上来的家丁,顿时骨牌一样滚作一团,一地狼狈,傅小婉不禁莞尔一笑,扭头又跑。
希范事被撞得胸口生疼,眼前一阵发黑,跌倒时又咬伤了舌头,吐出一口血沫,不由恼羞成怒,又被那一笑迷得发晕,一把推开家丁七手八脚来搀扶的手,翻身爬起来,掖了袍角,咬牙切齿地吼:“给我堆(追)!堆(追)上的重享(赏),堆(追)不上回去打断你们的狗晦(腿)!——小占(贱)货,看爷我堆(逮)到你,怎么好好哄(疼)你!”
巷子意外的深,越往里面越是阴暗,天空只剩下一条歪歪扭扭的白线,骄阳似火盛夏的日子,竟因此显得有些寒意。
一击成功拉开了和希范事的距离,但只跑了几步傅小婉就高兴不起来了:手和脚几乎失去知觉,耳边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喘息——这个身体的第一次体能极限到了。
“坚持住!再坚持三分钟,不,两分钟,……说不定下一分钟,傅沂正和傅小蝶就带人来了……”傅小婉安慰自己,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摇晃而模糊,肺痛得利害,心跳也快得几乎要爆炸,脑子也迷迷糊糊无法正常思考——跑了多久?好累,真的好累,第二次极限也快到了吧?为什么还看不见巷口?
恍惚中,傅小婉好像回到了那个时空,割开动脉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样的累,不同的是那时是心灵,现在是身体,都是恨不得死掉才好的疲惫。
为什么要跑呢?
好累,真的好累……,就这样放弃吧?
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接触地面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傅小婉猛地清醒过来,——不,不能这样想!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被打断的集中力越来越下降,傅小婉继续勉强地跑着,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巷口就在前方,跑出去就呼救吧,说不定会有人回应——傅小婉祈祷。
然而,巷口却站着不知何时绕到前面的两个家丁,堵住了唯一出路,傅小婉生生顿住脚步,猛一回头,看见希范事得意洋洋的踱了过来。
那一霎那,几乎要绝望,——会被□□吧?这么小的身体,落在变态的手上,会死掉的吧?是不是应该不再反抗了,免得多吃苦头,重要的是把命保住?不甘心啊,乘此机会喘过气,再找个机会逃跑吧,冷静,拟定一个更妥当的计划……。
还未待傅小婉继续想下去,猝不及防,被身后的家丁扭住了双手,拖到希范事面前。
希范事忍不住喉结一滚,“咕噜”一声生吞一口唾沫:眼前的少女脸蛋潮红,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浸润成一丝丝一缕缕,垂在脸畔,摔倒磕出来的一缕血丝如莹润花瓣上的一抹边红,喘息零乱,全身微微的颤抖着,比起刚才丢东西打自己时的生气勃勃,说不出可怜与魅惑,又想起刚才的狼狈——只觉下腹一股灼烫的热流直冲胸口。
“小姑娘,胆子不小啊,敢打爷。”摩挲着傅小婉的脸,希范事狞笑着,一拳砸在傅小婉肚子上,“还敢跑?你再跑跑给爷看看?”
看傅小婉痛得眼泪四溅,弯下腰去,又把手托起傅小婉的下巴,狞笑着说:“别哭,爷会好好疼疼你的。”
前世在网络上或多或少见识过残害幼童的变态狂,望着越凑越近,贪婪且不怀好意的脸,傅小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住身上的痛和心里的恶心,低吼:“我,我是太中大夫傅矜川的女儿傅小婉!不准碰我!”
希范事怔了一下,顿住了手,重新仔细上下打量了傅小婉一番:“哦?听说太中大夫有两个女儿——看你的大小的,是妾生的那个?”
“没错!快放了我!”傅小婉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如果对方多少顾忌一点一朝为官的父亲,应该是有惊无险吧?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可是,如果我要的话,太中大夫是不会在意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吧?” 希范事接下来的话,却打碎了她刚刚萌生的希望。
雪白的阳光就在一步之外,傅小婉却被扑在阴霾的小巷子里。
无论如何挣扎踢打,粗鄙腥臭的呼吸都会落得满身都是,无论如何告诉自己要冷静,充满恶意和肮脏欲望的手都会抚摸过全身,引发恶心与寒栗,和不能抑制地恐惧——无论如何呼救,都不会有人来——就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这一群凶徒,在黑暗的世界拉出白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