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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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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想,鬼面修罗停住了前进的脚步,默默背着我走到一旁,可逃跑的想法却在扑棱蛾子的一声大喊中破灭了。
“苍爹,跟上呀!” 扑棱蛾子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向我们。
其他的浩气盟士兵示意我们继续往浩气盟的方向走,鬼面修罗没有挪动脚步,浩气盟的人围聚过来强行要我们跟上大部队。到这时我才发现事态有点不对,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这样强硬?
“去不去是我们的自由。” 纵使心里没底,我面上仍是冷笑一声,“你们凭什么管。”
“盟主的命令,请吧。”
由不得我们自己决定,我们被“请”进了浩气盟。
傻愣傻愣的扑棱蛾子终于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一路上朝我挤眉弄眼,我却一个字都不想说,愣是没搭理他。
浩气盟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与我们一路上的景象完全不同。这里除了浩气盟的部队,还有很多看起像是普通居民的人,而且令我吃惊的是,他们竟然在耕作。
我们四人被带到百草药庐休息了几天,吃了药庐炼制的药丸后恢复了精气神,暂住在药庐附近的竹屋里。扑棱蛾子还是老样子没心没肺地,白天跟着药庐里的人挑水炼药,倒是自来熟,大家都还挺喜欢他。
星尘星剑住在我和鬼面修罗的隔壁屋子。星剑削了两根竹剑,白天教星尘纯阳的武功,两人商量好了似的不提回现实的事,颇有种过一天是一天的架势。
我和鬼面修罗住在一间屋子,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也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只是静静躺着各睡各的。
睡到深处,麻辣小黄叽有时会突然蹦出来,拉我进入他的精神世界让我跟他学藏剑的招式。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总是想不到最关键的到底是什么。麻辣小黄叽知道我们被强行“请”入浩气盟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味地非要教我藏剑的武学招式,说从此以后我就得到了他的真传,是他的亲传徒弟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听着他自作主张的决定,我的内心不为所动,尤其是一想到丐姐的棍子,我更加坚定了不能做黄叽徒弟的想法。
有时候我会想到阿萨辛,那天他潜入水中悄悄离开,水中泛出岩浆,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受伤,他究竟到了鬼市没有,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会不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一旦想到这一点我就十分烦躁,惴惴不安。
平静的日子在七天后的一个傍晚被打破了。药庐里一个去溪水打水的人撞见了正巧被我叫去溪水边洗脸的鬼面修罗,那人看见摘下面具的鬼面修罗,惊叫后赶回了药庐的药房。
从那之后药庐的原住民看待鬼面修罗的眼神变了,起初几天是惊恐惊惧,不敢直视鬼面修罗,后来送饭的人也不来送饭了,让扑棱蛾子把饭带过来。再又过了几天,我分明从那些人眼中看出了愤怒和厌恶。
扑棱蛾子和那些人走得近,试图帮鬼面修罗说些什么,那些往日与他交好的人却不理会扑棱蛾子。
终于连星剑都忍不住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了他们鬼面修罗毁容的事。三人不解地说毁容而已,怎么会激起其他不相干的人那么大的反应。鬼面修罗在这时摘下了面具,三人讨论的嘴即刻噤声了。
“虽…虽然,但是…那…不至于。” 扑棱蛾子似乎是被鬼面修罗没有脸皮的脸吓到了。
“你的脸怎么会变成那样?” 星尘小心翼翼地问,并看向我。
我沉默许久,想说又自觉说不清楚,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而在我叹气完没过几分钟,浩气盟来了几个军装模样的人,让我和鬼面修罗跟他们走,而且不准扑棱蛾子他们几个跟来。
一路上我都尝试打听他们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回应我的只有沉默。快日落时,我们到了山背没有阳光的地方,四处漫起雾霭让视线变得模糊,依稀能看见远处有一个村落,周围十分寂静,我没有看见一个人。
阴森的氛围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带到村边篱笆旁的一间屋子里,那些一路缄口的士兵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们以后住这间房。”
“你们最好别乱走,也别回去。”
不待我问些什么,那些人就走了,头也不回。我的身边只剩一路无言的鬼面修罗。
我深呼吸一楼,拉着鬼面修罗的袖子,说:“进去看看吧。”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长凳,一个水桶,桌子上有干粮,烛台,两个碗。其他什么也没有了。在暗淡的烛火下,我默默拿起桌子上的面饼吃了一口,说:“走了老半天,有点饿了,你也吃点吧。”
“面具一直戴着不舒服吧,摘下也没关系,只剩我们了。”
鬼面修罗先低低地看了看我,才缓缓摘下面具。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或是因为毁容的原因做不出表情,唯一能传递情绪只有那双眼睛。但此刻,他的眼睛没有情绪,我看不出任何。
“为什么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我看着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连冰冷都没有,只是纯粹的无,使得我总不知如何开口与他说话。
他在和我对视后,略显慌张地想要戴上面具。我抬手阻止了他,“是我想多了,没事。”
吃完干粮,小坐片刻,我提议在天完全黑前去提水回来,我们拿着木桶往山脚溪水边去。
半蹲在水边洗脸,冰凉的溪水浇在脸上,让我焦躁的心有所缓和,随便用袖子擦擦,一抬头却似乎见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我以为是鬼面修罗到河对岸去了,转头见鬼面修罗正在我身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着脸。
“回去吧。” 想起我多心了,也许是环境造成的多疑。
回去后本要早点休息,躺下后却辗转难眠,像是应了我的心声,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与嘶哑的交谈声。
与坐在桌边的鬼面修罗对视一眼,他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去到门边。
我悬着一颗心,轻声下床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细听,的确是脚步声还有如同呓语的声音。
忐忑不安,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连被带到这里的原因也未知,我不敢开门,只怕万一发生令我无法招架的事情。指了指桌子,我和鬼面修罗把桌子搬到门边将门抵住。
硬着头皮度过了一晚,彻夜无眠。等到脚步声消失,我紧绷的精神开始松懈,慢慢入睡。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刻,屋子的门开着,鬼面修罗倚靠在门框处,听见我起床的声音,他过来舀了一碗水递给我。
口干舌燥的我立刻喝完一大碗的清水,问他:“白天有发生什么吗?”
不能说话的他摇摇头。
我下床到桌边吃面饼,就着清水。
“这地方,恐怕住了不少人。”我自言自语道,“呵呵,也可能不是人,谁知道呢?”
“严大哥,究竟…”我叹气,转向鬼面修罗,“如果今天晚上走,你有把握能逃走吗?”
傍晚天刚黑时,我装上全部的面饼和鬼面修罗沿着来时的路逃跑,过了河岸,怀着忐忑的心走了大概百余米,一道无形的类似结界的屏障阻碍了前进的我们。
“果然…”
丧气地和鬼面修罗往回走,刚到河岸边,村子里游出点点微光,我警惕地望着那些光,结合昨晚听见的脚步声,暗道不好。
鬼面修罗从腰包拿出盾刀站到我的面前,示意我躲在他的身后,我拿出泰阿,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偷偷练了功夫,你不知道呢。”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还做好了可能要缺胳膊少腿的准备,那些游出的鬼火般的光点却没有像我预想中袭来,只是游散到河边聚集。
一道微光踏过河岸向我们而来,我逐渐看清来人,心里微微一惊。
那人的半张脸像鬼面修罗一样毁容,而且失去了左手,右手提着一铜灯。
“你…”来人没有散发恶意,我壮着胆子开口,“你是谁?”
对方看着我们手中的刀剑默不作声半晌,河边断断续续传来取水的声音和絮语,我能感到有些目光往我们的方向看来。
终于,对方开口,却是对着鬼面修罗说:“你。”
一个“你”字,再无更多。
“你什么,你想说什么?他不能说话,他的喉咙受伤了。” 我来到鬼面修罗面前,又重复一遍,“你想说什么?”
对方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泰阿,无甚表情地说:“严焰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 我回应,“他把我们关在这里想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你们是谁?”
“你也犯了疯病?” 这话是对鬼面修罗说的。
“什么疯病?”我说。
对方提灯的手抬了抬,我向他抬手的方向看去,又跟着他往回走,终于看清了河岸边聚集的人群。
一个个残破的身躯,一张张毁坏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眼中,隐匿于暗夜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