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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害人 ...

  •   “被告人涉嫌触犯法律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罪,因态度良好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法庭内鸦雀无声,只是时不时能听到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被告人脸上看不出一丝徬徨迷茫,更没有什么悲痛忏悔,默然无声,仿佛置身事外。

      “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赵正在段祁恩经过自己身边时终于把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段祁恩被领着走出法庭,经过赵正时连目光都不曾停留,冷酷到底,似是并不认识说话的人。

      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一个导火索,对于有的人来说是个起点,有的人或许是终点。

      过去的事仿佛还发生在昨日,但在段祁恩的记忆中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久到他都快忘记血液流过血管,也曾炙热滚烫。

      那个夜晚,天空像画家刚挥抹上画布的颜料,还保持着水份,看不见月亮,外面漆黑一团。

      “小…小祁?!”

      老人惊讶中带着激动的呼喊在深夜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段祁恩一愣,便见老人在几米远的地方踩着斑驳的墨影磕磕绊绊的向自己走来,老人扶着墙,已踏不出脚步声。

      老人来到段祁恩面前,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五指关节紧抓,指甲深深扎进他的肌肤,将人推来搡去后,发现他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像是想起什么,那瘦骨嶙峋的手倏地收紧。

      “小祁…他…他说你出车祸了!要…要了三十万…我…”老人哆嗦了一下,口齿不清的说道。

      什么三十万?

      段祁恩只觉脑门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拳,嗡嗡作响。

      “我…我是不是被骗了…”老人急促的摇晃他的手臂,眼珠泛着红丝。

      “你给了?”

      段祁恩睁着眼直直的望向老人,他的眼睛隐没在阴影里,有诉不清的情绪在他眼底游移,透着陌生之意。

      老人从未见过孙子这般模样,已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与段祁恩的视线相撞,老人眼神闪躲,最后将头垂下。

      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开口。

      “爷爷怕你出事…”

      下午,段树苍像往常一样从敬老食堂吃完午饭回来,正准备小憩一会,家里的座机却响了起来。

      “喂。”

      “喂,您好。请问是段祁恩的家吗,我是x大的教导主任…”

      接到电话后,段树苍冲忙锁上门,将手里的存折捏得死紧,拄着拐杖,便下了楼。

      凌晨两点,段树苍已经守在座机前一晚上,家里的座机再也没有响起过,老人心急如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他的心脏,像一阵凉气沿着胸腔向上爬,爬至喉咙口。

      他等不下去了,出门准备到学校附近的医院看看孙子在不在那,陡然发现他甚至不知道孙子在哪家医院做手术。

      一出门,竟看到了孙子,他的孙子也正抬头看他,见到段祁恩那一瞬他如坠十里迷雾,神思恍惚。

      段祁恩一屁股坐在楼阶上,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人,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无助与惶恐。

      “出车祸…三十万,呵…”

      他抱紧脑袋,嘴角扯过一抹轻蔑的笑,甚是嘲讽。

      段祁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诈骗案的被害人,他倒吸一口冷气,拿出电话,报了警。

      他其实知道,爷爷出了名的耳根子软,时常会因为老战友、街坊邻里的麻烦事没少帮忙,有时甚至会帮补扶持,有去无回。

      有些是因为人情有些是因为同情,但一般数额不大段祁恩是由着老人开心。他从未想到老人的防骗意识几乎为零,现在他只能祈祷公安能把那笔老人半辈子的血汗钱追回。

      安抚好老人后,段祁恩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目光飘忽不定,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只剩下死灰般的寂静。

      今晚本是到便利店兼职夜班的第一晚,老板让他熟悉了工作流程就放行了,谁知回来也晚了。

      平时他晚归总会给老人打去电话,今天却该死的忘了。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变得的稀薄,他甚至喘不过气来,他试图张大嘴巴呼吸,双臂掩面,胸口剧烈起伏着。

      半梦半醒间,一道天刚亮的光驱散了段祁恩所有的睡意。眼皮很沉,他知道昨晚的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入睡。

      起来洗漱,换过干净的衣物,他走出房门,看到挂钟指向六点,意外的是老人并没有在客厅看着调了静音的晨间新闻。

      段祁恩走进厨房,熟练的忙活起来。不到半刻,两碗挂面就端上了餐桌,没有精致的摆盘,却见老人碗里荷包蛋、青菜和肉沫堆成了小山。段祁恩轻轻的敲了敲老人的房门,过了一会没得到回应,他急切地转动门把破门而入。

      只见老人痴傻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正背对着他,段祁恩走过去,老人眼中没有焦距,仿佛在看着一处,又仿佛只是在静静的发呆。

      “爷爷,吃早饭。”段祁恩轻唤着至亲之人。

      老人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这副模样,段祁恩连忙揽过老人肩膀,手足无措地说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的,钱一定会找回来的。”和煦的声音从老人头顶传来,老人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孙子,心里已不止一次咒骂自己的愚笨。

      段树苍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早餐,心里很不是滋味,段祁恩低头专心的咽着面前的吃食,不再提起发生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平时甚少从他嘴里说出的琐事,学校宿舍楼停电集体断网宿舍区一片哀嚎,教授乱停车被罚款,邻居家的二狗见到他就跑…见老人只是时不时回应,他也不再发声快速的扒完碗里的面。

      段祁恩出门时驻足在门边,本不想再多说什么,但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开口安慰了老人几句,“真没事,你要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

      他踏出门仰头望去,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到他眼里却分外刺眼,心里像空了一块,怎么也找不到事情填补。

      警方打来了电话,到警局配合调查都去了好几回,依旧一无所获。本就低沉的气氛在爷孙俩之间萦绕,一日又一日的过去,这种压抑更是降至冰点。

      像是在等待发酵着什么,天公也不作美,还下起了绵绵细雨。

      段祁恩再一次在警局门口等待还在谈话的段树苍,指尖的烟火时明时暗,阴影处的青年周身烟雾缭绕,没有一束光照在高挑的黑衣青年身上。

      时不时值勤回来的巡警即使那处角落再暗都会被青年英俊的外貌所吸引,情不自禁的望向那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即使被收起的雨伞扎到额头,也满不在乎。

      老人出来时已将近深夜,段祁恩掐灭了不知是今晚的第几支烟,把身上的长袖外套脱下来披在老人身上,老人双眼空洞无神,沉默的眼里,似是思虑重重,在这段时间里老人这副模样段祁恩早已习以为常。

      就知道,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谈话,没有期限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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