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风中深情吻你》亚麻席子

4、第四章 公园

　　走在七月的阳光底下，吴京飞浑身汗津津的，极不舒服。自打从清凉的空调室内出来，来到这个破公园，他就没有停止过挥汗如雨，但是没办法，严盛发话，他不敢反抗。
　　这里是江州市的雁翔公园。为了隐蔽，他贴着略有弧度的路的左侧行走，这样即便前面的人回头，也看不见自己。
　　严盛一大早约他，说有重要任务，他还挺高兴，然后发现自己要在炽烈的阳光下跟踪一个女孩子，高兴立马变成了沮丧。
　　“你——”他问，“你不是说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肯定是真的啊。”严盛一脸兴奋，仿佛要做的是一件大事。
　　“很热哦。”
　　“有没有一点出息，这点热就怕了？怂样！”严盛摆弄着他的头发。鬓角两边剃的干净，留下黑黑的发茬，但顶上依旧茂盛，顺滑地往一边梳，在头顶形成一个蓬松的弧形。
　　“好吧，大哥。”吴京飞同意了，毫不意外。
　　“这才像样。”严盛打理完头发，又对眉毛动起手来，“记住了，别给人家发现。”
　　“这个女孩子就那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
　　来到公园后，严盛先行一步去了半山腰，吴京飞在公园门口等，女孩出现后他负责跟踪汇报。没过多久，女孩便出现了。
　　“报告，报告，目标即将进入伏击地点，请留意。”
　　“收到，你可以去车里面等着了。”
　　听到这一句，吴京飞立即朝山下狂奔，车内的空调此刻就像毒品一样吸引着他。
　　雁翔公园和大雁有一点关系，据称很久之前，有迁徙的大雁在此歇息，后来公园的沼泽地被填平，有些变成了人工湖，大雁就没再出现，但公园的名字没变。
　　公园绕山而建，山顶有塑像和观景台，平日有不少人在此锻炼身体，但在这样的天气，特别是白天，游玩的人很少。通往山顶的路中有个岔口，往里走上几十米，有个相当僻静的场所，百十见方，树荫环绕，石桌和石凳摆放其中，颇为清雅。
　　严盛正蹲守在这里。他背对路口，面前摆着一米多高的画架，画布上隐约可见一颗茂盛的大树。他大学学的是画画，并非因为热爱，高中成绩不好，不得已走了艺考的路，从此与画画结下了不解之缘。
　　严盛手持画笔在画布上窸窣移动，注意力却在脑后，以致树干过于粗犷却没有发现。吴京飞汇报后不久，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起初均匀沉稳，后变得迟疑，一度停了下来。
　　严盛没回头，居然有些紧张，空气似停滞了一般。半晌，脚步声又起，竟是远去的模样。他不得不转过头来。
　　女孩打着伞，真的在往外走。
　　“你好——”严盛大声打招呼。
　　女孩停下来，缓缓转头，表情有些疑惑。
　　“你叫我？”她问。
　　严盛点了点头，左右瞥了两眼，意思是这里也没别人。
　　“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多久的。”说完严盛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冒昧，请你帮个忙。”
　　“做模特吗？”女孩嗫喏着。
　　“对，就是我来画你，免费的。”
　　女孩犹豫的神色缓和了些，慢慢朝严盛走来。“你不是在画树吗？”
　　“嗨，是的，画的没劲，刚好你过来。”严盛突然注意到画布上的树干不合理地粗壮，像凭空嫁接了一段似的。
　　“你这是什么画？”
　　“这是水彩。”
　　“还挺好看的，就是这里……”女孩指着那个树干。
　　严盛一副被逮住的表情。“这个，这个是瞎画的。”他有些尴尬，迅速把画布撤下来，换了幅空白的，然后看着女孩。
　　“你真要我做模特？”
　　“对啊，我是认真的，要是画的不好看你骂我都可以。”
　　女孩微微一笑，好像没有反对。
　　“嗯……你可以坐在那个石凳上吗，舒服些，背对着桌子……”严盛零碎地说着，手舞足蹈。
　　女孩朝凳子那走去，坐了下来。“这样吗？”
　　“对，”严盛走过去把伞挪开，“这个不用。”
　　他动作很快，笔下虎虎生风，先用铅笔勾勒出整体线条，然后用水彩笔涂抹颜料。树荫下虽然算不上很热，但也不是多舒服的地方，严盛想尽快完成这副留在心中已久的画。
　　“快好了吗？”十分钟后，女孩问。
　　“再等等，再等等。”严盛的额头冒出粒粒汗珠，但丝毫没减慢手里的动作。
　　“你的画会给我对吧？”女孩问。
　　“当然给你，送给你。”
　　“不要钱的是吧？”
　　“肯定不要钱，我给你钱都行。”
　　“啊？还给我钱？广场那里都是要收钱的。”
　　“这不是我请你帮忙嘛。”
　　二十多分钟过去，严盛丢下笔，后退半步打量。
　　“是画好了吗？”女孩察觉到了。
　　“嗯……”严盛托着下巴，“你可以过来看看。”
　　女孩站起身，缓缓走到画布前，怔住了。
　　只见基调为绿色的画布上，居中坐着一个娴静优雅的少女。她微微侧脸，迷离的双眼像在沉思，又像被吹过的微风扰了。少女被绿树环绕，枝丫和树叶在画布四周呈现，有与其融为一体之势。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并不强烈，斑斑点点，却更显其熠熠生辉。画作不是纯写实的，但毫无疑问正是女孩自己，那副神态如假包换，正是一直处于迷茫之中的自己。
　　“怎么样？”严盛问，语中透着兴奋。
　　“很……让人感觉安静。”女孩的声音很小。
　　严盛仔细品味这个评价，很快便得意起来。他自认有些画画天赋，但这个评价无疑更高，达到了某种境界，更为重要的是，“安静”正是这个女孩留在他心中最为深刻的印象。
　　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女孩的存在后，严盛对其充满好奇，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像玩一种游戏。他搜寻她的踪迹，跟踪她，在远处观察，揣测她的性格与喜好。他发现女孩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走着，眼神中带有忧伤。
　　那天下大雨，他开车路过女孩所在的工业区，突然发现对方正从里面出来，没有打伞。雨很大，她走的却很慢，似乎毫不在意，他惊呆了，不仅为对方略嫌奇怪的举动，更为那散发出来的倔强气息。这个偶遇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从那以后，他有了强烈的认识她的冲动，不再满足于从远处观察。
　　在邀请她做自己的模特之前，严盛已照着心中的形象画过多次，直至有了把握，闭上眼睛也清楚如何落笔，如何为画注入灵魂。达到这种境地之后，他才约上吴京飞，安排了这次“偶遇”。地点是精挑细选的，女孩周末常去这个公园玩。
　　严盛颇为担心，并准备了下一次的“偶遇”计划，但女孩答应了做他的模特。
　　女孩一直在欣赏，严盛静静地站在旁边。阳光从枝缝中透过，在女孩身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她的头发顺服地披在肩上，发丝泛着光泽，随着风翩翩起舞。他尽情地打量着，连平日不甚注意的知了声此刻也成了和美的乐章，愈听愈觉得其韵无穷。
　　“你怎么了？”女孩问。
　　严盛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进入到某种臆想境地，实在是难以理解。“没……没事，看你看的入神，我也入神了。”
　　女孩噗嗤一笑，“哪有看自己的画也这样的？”
　　严盛从未见过女孩的笑容，这一笑，真有惊天动地之感，他仿佛发现了另一重天地。“是吗？或许是因为模特好看。”
　　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重新拘谨起来。
　　“我该回去了。”她说。
　　“啊……好，这个画给你。”严盛手忙脚乱地把画取下来，双手递上，“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接画时有些迟疑，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收下这个礼物。
　　“给你的，说好了。”严盛用力往前递。
　　女孩接过来，双手握住。“那谢谢你。”
　　“不用。”严盛摇了摇头，“那个……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朱可恬。”
　　“可以加个微信吗？”
　　朱可恬停住想了一会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