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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10

      又是这八个字。居然。
      邢家栋傻眼之后就开始反思,他跑到音像店把自己演过的所有片子淘了回家,关上房门闷头看,看到最后终于心惊起来。他想起自己一直对查导当初的评价不屑一顾坚持己见,又想起段宏最近一直跟他说查导是对的。
      他看着屏幕上斯特科声嘶力竭的呐喊,挺震惊地给段宏打电话,“你小子是咋想明白的?”
      电话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噪音,听起来好像是个聚会。段宏的声音在一片喧嚣里不太清楚,但能分辨出他在低笑。段宏笑了一会,“家栋啊……”他慢悠悠地说,“明白有个屁用。”
      斯特科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刚刚逃脱的囚犯对梅加说,不想跳一段吗,夫人……
      邢家栋点了颗烟放到嘴边,又拿下,“有用。”
      段宏说,“那就有用吧。”
      书房门开了个缝,妻子轻手轻脚探了身子进来,“吃晚饭吧?”
      邢家栋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头侧,妻子疑惑地用手去摸,拽下一根沾上的菜叶,于是笑起来,又缩回身子,替他关上房门。
      邢家栋放下电话,最后看了一眼斯特科,然后关掉电视。

      隔日再回去片场,导演终于对邢家栋露了笑脸,巍子跟王姬说,这小子,不赖吧?
      王姬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点头,懂得内敛了,有那么点意思了。
      邢家栋想跟几位前辈道谢,他想跟前辈我终于明白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带着感激继续啃剧本。
      当然无法开口。他怎么说?老师其实我早明白了,就是因为我平时敛的太厉害了所以一拍戏就更忍不住露馅儿?
      ……还是拉倒吧。
      段宏愤世嫉俗地跟他说想明白有个屁用,可邢家栋却终于坦然。既然很多事,他或者段宏都无能为力,那么只能继续走下去,看看最后生活究竟会带来什么。
      幸好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岁月静好,无灾无祸,而非轰轰烈烈的人生。

      段宏去了泰国。他执意接下了细伟的角色然后把自己沉溺在这样一段惨烈中。
      他和邢家栋很像,又很不像。邢家栋如今礼佛信佛,虽然道行是半点没有,那点心境却早够了。邢家栋会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然后琢磨自己能做点什么。他有怨言,他只是比段宏乐观。
      这跟拍戏是一个道理。邢家栋和他都是戏疯子,可邢家栋就不会跟他一样挖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
      00年他们在一起,最初的没心没肺后没有过渡地撞上了生活的南墙,于是清醒地分手,该结婚的结婚,该找女友的找女友,避免了一切头破血流的可能。01年邢家栋要结婚,段宏想着是该结婚了,他们灵着对方到自己最热爱的地方留下回忆,然后痛快地分别。直到现在,他们模糊又亲密地在一起,如同多年的老友一样默契坦然,不避讳,不尴尬,安分守己地在意着。
      然后段宏才终于觉得有点痛了。他想邢家栋也会是一样。

      这戏号称是泰国目前投资最大的影片,段宏在那里受到夸张的礼遇。他住在宾馆,等着开机,每天跟泰国女导演讨论细节,好吃好喝过了一个星期直接被剃光了头拉到破破烂烂的片场开机。
      他们从杀鸡档开始拍摄。女导演坚持演员的心理过程,只好耗资巨大地从头拍摄。细伟每天在狭小的后院跟一群鸡子猥琐地挤在一起,惊慌又茫然,直到有一天终于无法忍受羞辱,撬开了梳妆台,拿着偷来的钱慌张离去。
      邢家栋问他,感觉怎么样?
      段宏说还行,就是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邢家栋问那是什么?然后他和段宏异口同声地说牲口。段宏乐了,邢家栋听他笑的愉快,放下心来,又一头扎进新的剧组。

      段宏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细伟的情绪里,逐渐阴郁不安,大段无需台词的镜头,他屈辱隐忍的脸□□在镜头内,尝试着褪下单纯惶恐的眼神。有那么一阵子他确实后悔了,后悔接下这样一部戏。他有点怀念邢家栋对他的咆哮,可邢家栋现在把他当易碎品,小心翼翼地疏导他的情绪。
      他在码头那一场戏中爆发。没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镜头里的细伟坐在一地黄色的泥水中捧着被踩碎的花朵崩溃地哭泣,无声地惨嚎,没有人再来给他一点关爱。直到他在睡梦中把他的湄失手杀死。
      再没有人给他一朵白色的花。昏暗的房间里躺着冰冷的尸体,他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导演喊了cut之后他疯狂地扑向手机,失控地想要听到王锦的声音。这跟爱情无关。
      他颤抖地说王锦?
      女孩子诧异又轻快的声音让他感到一点儿安慰,“段宏?你拍戏的时候不是关机?”
      “王锦……跟我结婚吧。”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地出口。这跟任何事情无关。他怕的要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女孩子爆笑出声,“入戏了吧?别瞎想,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
      段宏大脑空白很久,平静下来说好的,再见。
      然后他呆了半天想他妈的,我居然这么想要个家。

      片场再次转到外景。东南亚的田野很美。段宏赤着脚坐在田垄上哼着歌。女导演走过来说段宏,谢谢你。
      段宏侧头,“导演,该说谢谢的是我。”
      导演摇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苏达娜。”
      段宏点头,“苏达娜,不要谢我。我该谢谢你让我体验了真正的绝望。”
      翻译在一旁叽里呱啦地翻译,苏达娜脸上露出笑容。作为这个故事的编写者和见证者,这无疑是最好的褒奖。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演员。所以我很希望你真的明白这个故事。最深的绝望里存在着真正的希望,段宏。”
      段宏转回头去看太阳,当它落下的时候他们要开始下一场的拍摄。他揪了朵狗尾巴花送给不再年轻的女导演,“谢谢你,苏达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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