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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四章 ...

  •   他脸上完全没有少年的稚气,反倒是有一种久居高位的稳重和精明。
      有的老臣,诸如之前傅腾之流,不就是喜欢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又有些资历便对赵霈呼来喝去的吗?这样也好,他若没些算计恐怕在这位置上也坐不安稳。
      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对白妧说:“白小姐你长得也好,性子也极好,难怪赵霈……”
      她话没说完,难怪赵霈为了你会不惜拿傅腾的命相逼傅太后,说得稀松平常是“一命抵一命”,可那时的傅腾还未完全定罪,赵霈若一失手杀了傅腾,便会当即被傅氏集团反咬一口。
      万幸……我看着你们就觉得过往万事皆可原谅。
      白妧此刻才当真觉出这母子俩的性格很愁人,一个偏执任性,一个是天生的闷葫芦,有心事有误会也不肯说出来。
      她尽量使自己保持语气平和,“我从前吃过太后娘娘做的杧果干,又甜又香满口生津,我想,太后娘娘做果干的时候一定是满心满眼都想着‘这果干是做给我儿子吃的’,怀着这样的想头,太后娘娘做出来的果干才会又甜又香,不是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些迟疑问道:“他将果干给了你?”那那些盒子……
      白妧点点头,继续说道:“可太后娘娘从来没有说过,做杧果干有多费时费力,须得将果肉切片,用糖水腌制,烘烤,晾晒……这些工序说起来简单,实则费时费力,果肉甜香,晾晒时必须得有人守在一旁驱赶蚊蝇,一步不得离开。这些都是太后娘娘您亲自做的,只是为了让远在宋国的儿子能吃上一口家乡的味道。”
      赵霈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忙出声制止她:“白妧!”
      白妧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调解母子的感情这件事她做不来,她说这些只是想告诉白氏,为对方做了事就该让对方知道,像赵霈这种对情感感知本就迟钝的人,若不亲口告诉他,他恐怕一辈子都感受不到。
      白妧自嘲地笑了笑:“赵霈在济阴孤苦无依,除了菊婆婆没有人关怀他,这些事若是赵霈不说,太后娘娘也不会知道。我不懂得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我觉得你们有什么苦衷都应该说出口让对方知道。”
      白氏嘴角微翘,并没说话,赵霈将杧果干都给了别人,那他就更不可能知晓她这个母亲这么多年的思念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了白妧的意思?
      她想要一个倾述的机会,可赵霈一直赌着气,似乎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她呢。
      她始终想摆正自己的位置,赵霈不计较从前的事还能给她太后的尊荣,她如今已然是赵国最尊贵的女人,不该再妄想什么天伦亲情。她私底下为他做那么多事,只是为了弥补,只希望有天赵霈能够看清楚想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白氏谢过白妧的善意,缓慢打开了殿门走出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欠赵霈的,怕是永远还不上了。
      白妧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回过头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可他居然又坐回去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她面带笑容走过去,心中却恨得咬牙切齿:“刚刚为什么要拉住我?我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难道你看不出我有多尴尬吗?
      赵霈抬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为何没有立场?你说好,阖宫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胡说八道什么!
      饶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听他这话也羞得满面通红,好在鹿簪他们都不在殿内,她赶紧举起手朝自己脸上扇风,好让脸颊的热度赶紧退下去。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总觉得他没怀什么好意。
      只因心头装着事,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他便吃好了,沉声唤了鹿簪进来。
      鹿簪悄然移步进来,刚刚太后娘娘走时脸色不大好,原以为自己此时进来是触霉头来了,可一进殿,殿中风平浪静,王上也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看白小姐吃东西,嘴角噙着一丝奇怪的笑。
      “王上。”
      赵霈被他打断,于是问道:“前殿的大人们怎么样了?”
      鹿簪躬身答道,“方才已经派人来请过了,大人们都在等王上。对了,王上……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福姑姑刚刚折返说,王上吩咐过的,白家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白小姐可以随时入住。”
      ……哪个白家?什么意思?
      有什么必要折返?赵霈冷哼一声,“来时怎么不说?”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这话不是问得孩子气了吗?白妧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他,刚刚不是你和人家吵架了吗?把人都气跑了,还说什么……
      白妧吃了一口蟹肉双笋丝,仿佛无意一般问道,“我要去哪儿?”
      赵霈无视她的小表情,只是站起身来对鹿簪说道,“去告诉崔相,孤马上就到。”
      鹿簪应声出门去了,他才转头对白妧说道,“是我的舅家,从前和你说过的左婴医药世家,算着时间你家里也该来人了,我送你去白家住几天等你的父兄来,到时候替你母亲寻了医师和你们一起回济阴去。”
      白妧抬起雾气迷蒙的眼睛望着赵霈:“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分开了……”一想起就不开心,向他伸出手去寻求安慰。
      他极自然的将她搂住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也舍不得。”
      可赵霈是对的,她住在王宫里本就无法掩人耳目,若真要说出去她住在扶云殿中是没有名分的,无名无分住在这里,是存心叫别人嚼舌根,所以赵霈才大张旗鼓开了天机殿去住,为了就是堵住一些人的嘴。
      她噘着嘴不高兴,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快就已经有四日光景了,这时间足够快马在左婴和济阴跑一个来回,若是白家脚程快些,恐怕现在都已经到左婴了。
      白妧靠在他身上,闻着淡淡的龙岩草清香,“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可就是舍不得你。”
      赵霈一低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这得怪你……”
      白妧仰起头,怎么怪我?
      “谁叫你不快点儿长大?”他无意识地搂紧她,微微眯了眼睛。
      “白妧你知道吗?我从前多想,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或是家里和你们家一样行商,咱们就住在济阴,咱们比邻而居,从幼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然后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父母认可我,我父母认可你,咱们结成一对,你好好管着家,教养儿女,我在外行商挣钱,就像你的父母一样……我们就算吵架闹矛盾也不分开,我好好爱你,你也好好爱我,叫全济阴都知道咱们是一对儿。”
      “不……”白妧在他怀里拱了一拱,孩子气地说,“咱们这样要好,该叫全世界知道咱们是一对儿。”
      他点点头,心头像是喝了口蜜,觉得她说得话实在妥帖得很。
      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肯在在我身上花心思,愿意给我时间,教会我爱和被爱,一直陪我成熟。
      我不完美又何妨,正是因为有裂痕,你的光才能照进我心里。

      左婴白家得了信,知道有一位同姓的白小姐要到家里来住几日,由于是太后身边的姑姑亲自传的口信,却未明说到底是何人,白家诸人一时间惶恐不已。
      白家居地在左婴城郊,一所大宅子住着三代人,白家舅母早早的就把客房打扫装饰,一切装点妥当备好,只等着白妧这位神秘女客下榻。
      赵霈早早地交接了事务,带着白妧便往城郊的白家去了,这一次他没有低调,对外说是探望白家舅父,带齐了御龙直和内侍宫女,仪仗工整,浩浩汤汤一大队人,摆足了他王上的派头。
      白家世代行医,家中嫡庶旁支人很多,有人在弘医馆供职,也有人就在城中自家的“济世堂”给老百姓看病,医师和药师居多,如今市面上有不少赵国口碑相传的好药膏都是济世堂研制出来的。
      虽然离王宫有点远,可赵霈将白妧安排在这里过渡,也是考虑了良久的,一来白家不是那种规矩大的世家,白妧住在这里不需要守什么规矩,进出也很方便;二来白九上次赈灾时在白家住过,说是白九的亲侄女,大家也会多看顾些。
      白妧不知道赵霈做此想法,还以为是赵霈想让她多亲近白家人,她计划着在自家里人来之前她能和赵霈的表姐妹表兄弟们打成一片,以示亲近。
      白家有三兄妹,赵霈的外祖和外祖母已经不在了,现在济世堂当家的是大舅父白天葵,赵霈的母亲行三。大舅父和二舅父两家没有分家,所以宅子里实际住着两家人。
      两位舅母吴氏和张氏也是极热情的人,一进门便拉着白妧的小手嘘寒问暖,仿佛是真的亲侄女儿一般,只是她们的眼神会不住地在赵霈和白妧之间来回,眼中有按耐不住的惊艳。
      白妧明白,好奇心嘛,毕竟人人都有。
      白妧跟在赵霈身后大大方方见过了大舅父和小舅父,赵霈也不介绍,白妧只好跟着喊舅父。
      她面上带着笑,脆生生地叫了两声舅父,竟比赵霈叫得动听多了,大舅父还未等赵霈解释,当即心知肚明,原来是未来侄儿媳妇……
      由于是明面上的王上第一次驾到,白家还要张罗一一见过家中的兄弟姊妹,白氏旁支早一搬出去了,未经传召是不许入内的,赵霈自幼在王宫和济阴长大,白太后又为人低调很少与白家有联系,所以赵霈根本不认识什么旁支的姊妹,到最后只有两位舅父家的三位表兄和两位表妹进来,依次和赵霈和白妧见礼。
      要把她暂时交托在这里,赵霈自然也向两位舅父仔细交代了她的家世,舅父舅母一听是原先赈灾时来支援过的白家,顿时肃然起敬,看白妧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同。
      原来是这样乐善好施的商贾之女,长得美丽不俗,又是满身秀气灵动,一时觉得上天不公,怎么将所有的好处都给了她?
      再看自家的两个女儿,大的且不说,小的那个十几岁了连个汤头歌还背不全,说起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乖巧的站在赵霈身后,看着赵霈和大家说话,令白妧无端地生出一种父亲和女儿的感觉,此刻他想妥善地把她交接给别人,他难得这样耐心细致,一一细数她的偏好和小习惯,两位舅母在一旁细心记下……
      赵霈的表姐妹在一旁不敢插话,看向白妧时眸光时不时闪过羡艳,世间的男儿都是如此便好了,又温柔又细致,从头至尾就连和父亲说着话呢,余光还是会落在白小姐身上。
      唯有白妧知道他内里早已换了,表面上是一张少年稚气的脸,实则早已将帝王之道烂熟于心,对舅家拉拢,外人只道他是少年老成,有心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妥帖。
      用过夕食他便该回宫了,可他却还陪着白妧到了白家给白妧安排的住所,一面打量四周一面对白妧说道:“这地方我还是小时候来过了,多少年了……”
      那是外祖父过世,母亲是宫妃按例不能出宫,他作为外孙前来吊唁,一个屋子黑压压全是白家的族亲向他跪拜,那时他觉得理所应该,因为他是王子……
      又因他自幼便身子不好,经不得累,明明没做什么却在灵前晕倒,醒来时母亲便出宫到了白家,他也是第一次在帷帐之后听到了大舅父和母亲的对话……
      他觉得震惊!不可思议!
      原来他的身体根本没有病,可母亲还要他每天喝药,原来母亲的药不是治病,而他的病都是母亲用药导致的。
      大舅父明明还劝过她停药!是她执迷不悟,他觉得心好痛,他明明那么信任母亲……
      见他出神,白妧忙摇摇他的衣袖,“你在看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这里的墙恐怕不太好翻咯。”
      赵霈哼了一声:“在我的地盘上,我来看你便大大方方来,何须翻*墙?”
      哦对,她忘了自己现在是在赵国,住的还是赵霈的舅家,难不成外甥要来舅父家,舅父还能拦着不成?更何况他是王上。
      “是是是,在这里你最大!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累不累?”
      桌上有一壶热茶,她忙沏了一杯递给他,自顾自在房间里转了转:“我觉得舅母和姐妹们都很好,看面相就是很好相处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了。”
      他接过茶水,忍不住想,有个知心知意的人在身边是多么幸福啊,知道他口渴还特意沏茶给他。
      他抿了一口茶水,苦得皱了皱眉头,白家果然是医药世家,就连桌上的茶水都有股子草药味,不过因为是白妧亲手递给他的,他没说什么,只一饮而尽。
      白妧没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环视一周白家为自己准备的套房,雅致内敛,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透过八珍阁,看见少女都会喜欢浅红色的帐幔,房间一侧放着一张梨花木的书案,案上累着一摞书,砚台、笔架应有尽有,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子一般茂密。
      她走过去,案上摆的书籍吸引了她的目光,心道,舅母一定以为她是个女状元,才会摆这么多书。
      她看一眼笑道:“这就是舅父家的姊妹们平时打发时间的读物吗?《医书集成》?《新修本草》?”她随意翻了翻,“这可是难为我了,我可看不懂……”
      赵霈看了过来,倒也不稀奇,淡淡地说道:“你不喜欢便叫表姐给你寻别的来,我知道你爱看些志怪灵异。”
      她忙收回手:“算了别麻烦了,横竖我也住不了多久,等家里人来了我便该走了。”
      刚说到要走,鹿簪便在门口探头探脑,被赵霈察觉,斥道:“没规矩!”
      鹿簪笑嘻嘻地看了眼白妧,明知道他和白小姐一起的时候绝不可能生气,顶多是叫自己滚出去罢了。
      鹿簪厚着脸皮叫了一声王上,笑着说:“玄度大人在门口催了两次了。”
      赵霈拉着白妧的手,眼中满是不舍,撒娇似的埋怨:“这个玄度很是不近人情……”
      白妧笑他突然孩子气的抱怨,也知道他的不舍,安慰道:“你快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霈站起身往外走,对她仍是有要求:“那你送送我。”
      白妧心头一阵无语,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可看见他眼中满满的舍不得,又狠不下心拒绝他,白妧无奈叹了口气,终于和大家一起将他送出门……
      王上的车辇浩浩汤汤的来,又声势浩大的走,直到他的车辇一直走到看不见了,周围围观的百姓才开始议论起来,“王上亲临”是何等殊荣?再看向白家大门时,眼中有了说不出的羡慕。
      白家诸人回过神来,慢慢觉得不再紧张,这才互相招呼着回了宅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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