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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六章 ...

  •   傅太后气得发抖又无可奈何,他竟要傅怡和傅恺去落发做姑子……
      眼见已无力回天,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一叠声说了几个好字。
      傅腾忍住周身的疼痛求饶,求他饶过两个女儿,不住地拉傅太后的衣袖,“妹妹你倒是说话啊,你把人藏哪儿了!你清醒一点!我死了没关系,只要你还在一样保得住傅家,傅怡她早已心如死灰,可傅恺还小,你要救傅恺啊!”
      鹿簪应了一声往殿外走去,傅氏知道他要去传旨,一狠心叫住鹿簪。
      “站住!”
      “站住!我说,我说……”
      “呵……”傅太后突然冷笑一声,一斜眼看见一旁冷眼旁观的白氏,垂泪讽刺道:“你的好儿子,将我们所有人都骗了,什么入孝出悌,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羔皮的野兽!”
      白氏听她言语中似乎有松动,忙劝慰道:“还请娘娘将白小姐交还为善,如此一来,娘娘您永远是王上的嫡母。”
      白氏依旧低垂着脸,几番回合下来她算是看出来了,傅氏狂妄、确实是动了不该动的人。
      至于这个白家她倒是有所耳闻,赵霈在济阴时曾与一白姓商户亲近,前些日子左婴灾情不稳,左婴城中人人自危,白家还悄悄送来了两千石粮米襄助。
      这一切只有她的母家和赵霈知道,一来事关重大,二来她本就是不爱搬弄是非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情况才是为了儿子好,所以她一直保持缄默。
      亲非故的世家,谁也不愿意出一分钱粮相助灾民,左婴城中谣传赵霈“天命不受”的人家不在少数,唯一只有济阴的白家悄无声息送来两千石粮米助他渡过难关。
      傅氏是正室,又有生育后嗣之功,这么多年的筹谋大多是有勇无谋;傅腾在时,傅太后从不过问朝政,明明灾情紧急,傅腾却颠倒黑白,这让她感到无比讽刺。
      如今傅氏集团基本全面瓦解,看着他们两兄妹在殿中又哭又闹,白氏一时竟毫无怜悯。
      这样闹腾不过是死前的挣扎,她想,只要傅氏肯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和赵霈井水不犯河水,她在宫中颐养天年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傅氏环顾四周,殿中除了赵霈母子别无他人,无人来救,也无人倚靠,她口中喃喃念着,罢了罢了……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受人摆布了一辈子,临到了了,做了太后还要受制于人,她承认她输了,呼天喊地已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心本就没有赵霈狠,原本以为找到了赵霈的弱点,不成想却被人家以家人性命想胁迫,她的手段也不如他的高明,技不如人,该是输了。
      傅太后终于松口,低下头气息微弱:“你要找的人在天机殿,叫海壁带你去。”
      天机殿!
      她竟然将白妧关在天机殿,赵霈知道宫中殿宇大多都有暗室,可暗室里又潮又黑,白妧在里面该有多害怕啊。
      赵霈感到心口一块大石落地,好歹是找到了,他掷了剑,折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一回身刚走了两步,那少女的身影便莽莽撞撞闯进了他的视线,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少女有些慌张,她张了张口,“赵霈!”
      他心头一震,定睛再看,是她无疑,顿觉眼眶一热。
      她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偏又叫他觉得她出现得那么合适,她却还在笑,笑得那么妥帖。
      白妧不愿意让他担心,努力扯出微笑,可望着他颓然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他吃了很多苦。
      她朝前迈了一步,蓦然间泪光涌现,一点一滴悠悠而下。
      赵霈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跨过千山万水,他知道她一定和他一样内心备受煎熬,少女的眼泪像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头,渐渐地融化了他那冰冷的心。
      他眉眼间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戾气,只有哀而缠绵的眷恋,一直低头端详她,轻声说:“是我不好,叫你受苦了。”
      白妧无力地摇摇头,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此刻只想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赵霈忽而想起身后是被自己捅得全身血窟窿的傅腾,她必定怕极了,赶紧去捂她的眼睛,“别看。”
      这一捂,赵霈的手心一片湿热,心下一片柔软。

      白妧一来就见着这么血腥的场景,到底叫他觉得面上不好看,说到底是他治下不严才会令她有此一难。赵霈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他想带着白妧先走,刚一迈步白妧险些一个趔趄,面对赵霈疑惑的目光,只好承认自己脚软没力气。
      赵霈忙搀着她手臂,温声问道:“怎么会脚软?”
      他余光所至,阴影中的海壁登时跪了下来,垂着头不敢言语。
      白氏早已发觉这边的异样,忙手在白妧腕上,扪了几刻她的脉搏,她问一旁跪着的海壁:“快说!你们给白小姐用了什么药?”
      白妧有些好奇地看着白氏,觉得这位夫人说话温声细语很好听,低头一看她的手指又白又细,温暖有力。
      赵霈在她耳边轻声解释:“这是我母亲。”
      白妧顿时对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充满好感,就好像已经熟悉了很久的一个人,她看了看赵霈又仔细端详白氏清和的脸,是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她眼若晨星,言语得体。
      这该怎么是好?第一次见赵霈的母亲,该和她聊聊什么呢?
      世间美人分为很多种,若说母亲崔氏是江南婉约之美,那么赵霈的母亲便是大气雍容之美,美得不艳俗、美得经得起时光,白氏虽然衣着朴素却也难掩姿色。
      她心里难免泛起嘀咕,怎么母亲这样温柔,儿子脾气这么暴躁?
      海壁低声答:“回太后娘娘,药是海胜弄的,小人不知。”
      白氏问道:“海胜人在何处?”
      她若有所感抬头看白妧,少女一双美目忽闪忽闪,白妧冲她娇俏地一笑,毫无做作扭捏之态。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这样坦荡顿时令白氏心生好感。
      尖尖细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一个人边跑边说:“太后娘娘明鉴,不过是普通的迷药罢了,过两日就散了,白小姐顶多是身子软绵无力两日,于身体无碍的。”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白妧认出他正是另外一个“绑匪”。
      海胜侧着脸小声骂海壁,“好啊!原来你始终不肯上手就是想撇清干系!”
      海壁深深地伏在地上,低沉地声儿叫他闭嘴,于是他也恨恨地扭过身子去。
      白氏怒道:“海胜。我记到你,你曾在弘医馆打过下手。明明有些天赋,为什么好好的医术不学竟学这些伤天害理?”
      白妧第一次见骂人骂得这么没气势的人,明明是指责的话被白氏一说反倒像是理亏,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海胜苦着脸承认迷药是他亲手调制的,又赶紧求情:“娘娘明鉴,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调什么药哪里由得到自己做主?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请娘娘开恩。”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又向白妧磕头,“小人不知道小姐是王上的人,求王上和白小姐开恩。”
      白妧忙摆手,从未受过别人的如此大礼,她求助地望向赵霈。
      她心里不自在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恩,毕竟她现在除了脚有点软,身体其他部位的确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王上的人”?这个海胜说话怪好听的,赵霈心中暗暗一喜,可碍于白妧在侧他不愿与海壁海胜多费口舌,回头向鹿簪使了一个眼色,“你去处置了吧。”
      白氏欲言又止,却不好干涉他的决定,只下意识望向白妧。
      鹿簪因原先收过海壁的钱却没办成事,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亏欠,他顿时有些迟疑,抬眼不由自主望向白妧,如今看形势,全场好像只有这位白小姐还能在王上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别!”她忙拉住赵霈的衣角。
      白妧突然明白他说“处置”的意思是要杀了海壁和海胜,又见大家都眼巴巴望着自己,她实在不忍他再造杀孽,“他们虽然有罪,可也带我见到了你,算不得全错。再说了,还过年节呢,你就饶了他们吧。”
      这样的场合是赵霈在处理家务事,她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开口求情似乎有些不妥当,她答应了要替海壁美言几句的,也不知道赵霈能不能听进去。
      没想到赵霈吐了一口气,此刻心情平复许多,也就顺台阶下了:“算不得全错,他们将你接到我身边给了我一个惊喜,也只能算他们半功。”说是惊喜也是惊吓,着实把他吓坏了。
      她松了一口气,展颜一笑,“什么接?明明是偷的!”
      他点点头又自责说道:“是。是我不好叫你受苦了。”
      见他们亲昵的样子,在场人都为之松了一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
      鹿簪最会看眼色,他跟在赵霈身边的时间最久,没见过王上这样温声细语和谁说过话,又有耐心又温和的样子,登时知道往后赵霈面前提谁最管用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上前用宽大的衣袖挡住海壁和海胜,悄然打着手势叫他们赶紧走。
      白妧站了一会感觉脚有些累了,她旁若无人地倚靠在赵霈手臂上,“说起来,海壁大人一直对我都很照顾。”她眼中亮晶晶的,抬手指了指一边儿正在做小动作的鹿簪,“还有鹿簪大人。”
      赵霈突然明白她说的是从前在醍恩台时他派了海壁和鹿簪伺候过她,那时候海壁是傅太后安插到他身边的,他不方便时时让海壁跟在自己身边,便寻了由头将他派给了白妧。
      两人不觉相视一笑,好像一下回到了济阴两个人独处时的甜蜜。
      鹿簪在一旁吓得差点没给她跪下,祖宗奶奶,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怎么时候见过你?没得给我栽赃!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浪渐渐平息下来,御龙直仿佛“后知后觉”发现高思殿的这场闹剧,刑狱司司长也及时按律将重犯押走,只不过傅腾到底被赵霈扎了几剑,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有些渗人,白太后便派了弘医馆的医师给他治伤,不管怎么医治,他的死罪是难逃的。
      许多宫人从宫门上快步涌进来,目不斜视进了高思殿,开始一一整理方才凌乱的殿内。
      白妧看见有一个女官被担架抬了出来,心中戚戚,赵霈终究还是杀人了……
      她于心不忍,撇开眼不去看,在心中不断为赵霈辩解,一定是她太过分了赵霈才会失手杀了她。
      赵霈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拉着她往外走,这情形叫他一言难尽。可若不向她说清楚,她今晚又该睡不着了,赵霈叹了口气,“想什么呢,她没死!”
      他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白妧吓了一跳,禁不住脱口而出:“那她怎么一动不动?难不成她是晕过去了?”
      白氏看了一眼白妧回过头去,侧脸带着浅浅的微笑,看来这孩子是真的毫无城府,对旁人没有半点防备,她叹了口气,也正是如此赵霈在她身边才会也是毫无戒备的模样,也唯有这样的孩子才能毫无保留的站到赵霈身边去。
      赵霈根本不管其他人在做什么,善后的事自然有人料理。
      他只牵着她的手往长巷走去,微凉的风丝丝缕缕缠绕抚摸着白妧,她身上披着赵霈的外袍跟着他走,就这样什么也不问跟着他走,心里忍不住地想,左婴的冬夜其实算不得十分寒冷。
      “这种人才是聪明绝顶,当时那种情况她不昏死过去还不成还有别的保命的法子吗?唯有昏死过去、人事不省,关于王室的私隐一句未听见,将来秋后清查她才能保住小命,还有,若我当时真要杀傅太后难不成她能袖手旁观、她不拼死护主?”
      啊……
      白妧恍然,女官亲眼目睹了赵王弑母必定是不能活命了,就算赵霈不曾弑母,太后和王上这样撕破脸皮争执将来传出去,不也是杀女官灭口留个清净吗?
      白妧忍不住佩服起刚才的女官来:“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心思?眨眼功夫她就能思虑这么周详?”我要是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将你哄得团团转,早就悄悄逃走了。
      两人边走边说,赵霈略一迟疑,轻笑道:“王宫里和济阴不同,你随随便便一个眼神、说句话都够他们浮想联翩半天,尤其是你来了,还与我这样在长巷里走一段,明日王宫里就该沸腾了。”
      白妧心中迟疑,却还是紧跟着他的脚步:“那我走?”
      明明他的意思是等到明日太阳升起,他们的关系就会被公之于众,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按耐不住,她怎么能还是满脸疑问,难道她不兴奋吗?她不期待吗!?
      咳咳……
      “不准!”
      赵霈顿时握紧了她的手,慌忙咳嗽遮掩:“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盼都盼不来呢,怎么会舍得放你走?
      白妧被他拽着手,不依不饶在他耳边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乐意我来吗?”
      她气鼓鼓地不高兴,身子还依靠在他身上,自己回过头一想这模样别说是在王宫里了,就算是在济阴,也不甚雅观啊,好在这里阖宫上下除了赵霈谁也不认识她,就算丢人也不能算在她头上。
      她这副一哭二闹的的模样一摆出来,他简直无力招架,心头却甜蜜无比,赶紧向她解释,“我不擅长吵架,总觉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词不达意,到头来都封住了我的本意。我想说的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我还以为你在济阴乖乖地,没想到你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时间好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如何规划接待你了。”
      听完解释白妧这才缓和一些,笑着说:“我有什么好接待的?我挺好养活的,我来看看你,你陪陪我,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她摸了摸肚子,“老实说,现在你们宫里还有吃的吗?”
      他噗嗤地笑了,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她继续往扶云殿方向走去。
      对她前边儿半句“好养活”持怀疑态度,后面半句“饿了”他是信的,这几日想必是受了些惊吓,又没好好吃东西,只见她下巴尖尖,整个人看上去是瘦了一点,如今裹着他又宽又大的外袍,越发显得娇小。
      扶云殿中除了赵霈,还有一人慌了手脚,那就是司帐。
      先王身体孱弱,极少召幸后宫御嫔,就算有也只是召她们照顾先王病弱的身体罢了;王上继位三月以来,一则年少,二则根基不稳,也未有过召幸宫嫔的事发生过……
      高思殿中的事情早已在宫中传开,司帐原以为崔相、珹王和王上必定会三堂会审,今夜注定无眠,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转回扶云殿,更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突然带回来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司帐乍一进殿,两人正盘腿坐在殿中的波斯毯上看画,言语举止亲昵。
      她一时看呆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破坏了某种气氛,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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