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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白妧抚了抚额,吃货的世界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所以后来她到底是看上了那个人,还是看上那个糖丸铺子?
      好不容易选好了香囊,白妧推荐的好几个式样她都不喜欢,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普通的六角粽子形状,只好随她去了,白妧叹了口气,难怪小时候母亲总说自己的衣服颜色、配饰搭配有问题,看来小孩子的眼光果然很奇特。
      小苔提着香囊走在她身边,一会左一会右的试戴,她敷衍地说好看好看,经过赵霈家门口时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赵霈现在会在家吗?会不会他突然一开门就看到自己?要是碰到他自己跟他打招呼吗?
      果然人是不能常常念叨的,她脑子里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就真看见赵霈身上挎着个鱼篓,深一脚浅一脚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比几年后瘦得太多,一身鸭卵青的粗布衣服显得很不合身,像根竹竿撑着件衣服在晃荡。
      只不过他不是从家门里走出,而是从东门走过来,城东城墙外就是泷江,他还挽着衣袖和裤脚定是刚从江边回来。
      这副打扮哪有赵霈的半分影子?虽然不好对别人的外貌做评价,可他真像个打渔郎,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说道。
      虽然赵霈对她做的事天诛地灭也不为过,可是一个人的气度是骗不了人的,回想他成年后那副皮囊也着实能骗骗小姑娘。
      他虽然重心有些不稳可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个贵公子刚看了江边的风景归来,并未让人觉得落魄之感。
      白妧心中忐忑,冤家路窄,他是一开始就站在那里还是刚从江边回来?还是他原本就一直都躲在墙角偷看自己?
      赵霈也没有料到会在家门口碰到白妧,他明显顿了一顿。
      白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好像能闻到他的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江水气息,一双鞋子尚且是湿的,鸭卵青的衣服上也湿了一片,也不知是他的汗水还是泷江的水迹。
      她还在盘算该怎么跟他打招呼时,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那眼神带着淡淡忧郁,阴沉得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他好像并不是她记忆中的赵霈,又好像就是记忆中的赵霈,她很混乱,上一世她从没有在意过少年赵霈,偶尔片面的少年也变成记忆的碎片分崩离析了,年少的她好像从未将这个人看在眼里,所以她的脑海中竟没有赵霈年少时样子。
      她清楚现在的赵霈不是醍恩台的赵王赵霈,他眼中没有暴虐,他只是十分的阴郁,像一朵阴沉的云,随时都有一场暴风雨。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少年赵霈相处,她的心狠狠痛了一下。
      猛然间意识到,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要让她重蹈覆辙,至少在赵霈这件事上,她不会再一次沦为他的玩物然后悲壮的死去。
      白妧暗暗给自己打气,现在的赵霈还不是几年后的大魔王,只要自己沉住气,他就不会发现端倪。也许化解矛盾的办法不一定是要对他好,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那么大怨气吧。
      “赵公子又去打鱼啊?”小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脆生生地问。
      白妧身子一震几乎要被气倒,小苔这真是……
      刚松一口气就又提起来,自己倒是沉住气了,小苔这是添什么乱?他们明明两个又不熟,刚才她自己的夫君经过也不见她这么热情,她跟赵霈套什么近乎?
      白妧脚一歪,突然想摔点什么东西。
      赵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脚下未停径直往他家院门走去。
      看来赵霈并不是对她一个人不满,瞧人家小苔天真烂漫地跟他打招呼他还爱答不理的。
      可小苔向来是礼数周全的,即便人家都走了,态度更是冷冰冰,她依然对着人家的背影笑得妥帖,“我和小姐逛街呢,正要回家去了。”
      白妧按了按太阳穴,人家问你了吗?瞎说八道什么……
      赵霈并未多做停留,“咯吱”一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他只是那一刹那的开门隙间,白妧不需回头就看到了门内灰败的景象,门内外完全不同的两种光景,外面的街市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机朝气;而赵霈的院子里,园中无人打理,杂草丛生,整个色调都是灰暗的。
      这地方原是属于宋国官府的产业,赵霈几年前被赵国流放,作为质子留在宋国的济阴城里,就被安排一直住在这里。
      他作为质子是没有自由的,或被监视,时时与人会提醒他质子的身份,在宋国人眼中他是异类,身为赵国王子流落异乡连一个普通的宋国人都不如。
      难怪现在的赵霈连书都不去读,大概是赵国当权的那位不允许吧。
      “小苔。”白妧有气无力地喊了她一声。
      “嗯?”
      白妧停下来,回身握着小苔的手诚恳的请求,“小苔啊,以后再遇到他,只要小姐我不说话,你就不要随便和他搭讪了好吗?”
      小苔向来不问为什么,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白妧头有点大,两家是邻居以后碰面的次数还多,该怎么办?
      她挠挠头往白家大门走,上台阶的时候就在想,她第一次觉得齐妈妈让自己玩得太久了,怎么还不叫她回去。
      小苔跟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他会送小姐一条鱼。”
      白妧惊愕地长大嘴巴,险些被台阶绊倒,再次认识了小苔的吃货本性。敢情,你是为了他背的鱼?!
      白妧几乎要尖叫,“他为什么要送我鱼?”小苔你到底是什么逻辑,凭什么你觉得我要收他的鱼?
      小苔不慌不忙,倒也思路清晰:“小姐你不是说他老是偷偷看你吗?我觉得他要是送你鱼就可以大大方方看你了。”
      白妧真的要被从前的自己蠢哭了,从前怎么会对小苔说这些话,弄得现在小苔一次次说出来打她的脸。
      白妧欲哭无泪,真诚地握住小苔的手,“小苔,将小姐从前说的那些话全忘了吧。”
      幸亏方才小苔说这些话时恰逢左右无人,否则就太丢人了。
      她拉着小苔的手匆匆忙忙回了家里,院堂里香叶娘还在翻晒糯米和红豆,齐妈妈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和小苔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家里的人每个人有自己的事要做,好像就她无所事事。
      白家对她向来都是散养的,不需要她学文弄武,也不需要继承家业,白妧记得小时候整天就是随着性子玩,当然每次她定会打着白朗的旗号,实在玩得出格了就打一顿板子在廊下罚跪,罚跪自然也有白朗陪着。
      路过书房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白妧心中奇怪,父亲早起去了商队,白朗也去了书院,母亲去铺子里查账了,是谁在书房?
      她摸着墙根走过去,原来是父亲和哥哥在书房里说话,其他的没听见就听到一句“读书能明理”。
      白妧笑着喊了一声父亲,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对白朗说道,“哈。白朗,你不是去书院了吗?这么早就回来,是不是被先生骂了。”
      白朗笑着说了声妹妹来了,“过两日是端阳,书院今日放假半日,父亲来书院我就随父亲一起回来了。”
      白傅见是女儿进来,想起她昨天与人争执的样子,对她很是不满,冷着脸说了句没规矩,“你要做什么?”
      瞧父亲说的什么话,怎么重活一世白妧怎么觉得自己那么不招父亲待见呢,上一辈子她并不觉得。
      气氛顿时有点冷场,白妧见父亲虎着脸,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总不能说自己游手好闲刚刚闲逛到此处吧,她赶紧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父亲,我来找本书。”
      白朗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知道父亲最近将她看得紧怕她挨骂罢了,他赶紧说,“是啊父亲,妹妹昨日还向我请教了‘庄生梦蝶’的典故,想来最近越发勤勉地看书了。”
      白傅脸色这才缓和一点,指着白妧说,“总不指望你能做个女学究,多看些书不要做个睁眼儿瞎,能明白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就好了。”
      “是了,父亲刚刚还说读书明理,我都记在心里了。”白妧乖巧地回答,突然有点后悔闯进书房来。
      她继续拍起了父亲的马屁,“有时候我真羡慕哥哥是男子能去书院听夫子讲课,可惜我是女孩子,幸好我有父亲这么大一个书房,里面好多书等着我去看呢。”
      白朗笑着看了她一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她,“你先拿着。”
      白妧低头一看,哥哥给了她一本《太宗与李靖对问》,太宗她不知道,可李靖不是戏文里的一个将军吗?他们两个聊的无非是军事和帝王术,哥哥为什么给自己一本兵书?
      她正要说话,白朗就笑着说,“你先替我拿着。这是赵公子昨日向我借的书,一会我要给他送过去。”
      晦气,原来是他要的书。
      她顿时如同甩烫手山芋一样将书丢了出去,幸好白朗手疾眼快地接住书,一面检查书没摔坏一面说到,“你小心些,这可是前朝的孤品,摔坏了可买不到了。”
      白妧皱了皱眉,“既然那么贵重就不要借给他,弄坏了怎么办?”
      他看什么兵书?对了,白妧灵光一闪,再看向白朗时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是你给他看的兵书,后来赵霈就用书上的招数来对付我们白家,害得我们白家家破人亡!
      你的一片好心害了白家所有人!
      “原来是你,白朗!”她气咻咻一把夺过书藏在身后,“不许借给他。”
      白朗哭笑不得,觉得她又在闹小孩子脾气,“我怎么了?我不过是看在他救你的份上想还他次人情,难道这也不许。”碍于父亲在旁边只好小心地扯了她的衣服,提醒她别造次。
      白妧小声地威胁道,“反正我说了,你不许借给他!”让他当个睁眼儿瞎就好了,给他看什么书?难道还嫌他把白家害得不够惨吗?!
      白傅见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着实顽劣了些,昨夜我思量了许久,不该再这样纵着你了。我想着……”
      不是的,上辈子父亲不是这样的,他最喜欢白妧了,一定会听自己解释,于是白妧慌张地打断了白傅的话,“父亲你听我说,我不许借书给他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赵霈要害我们家,所以我们不能和他交好。我这么说你们能懂吗?”
      白傅和白朗面面相觑,这孩子真是蛮不讲理,做梦的事怎么能当真?白傅被她一打岔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不能说自己是几年后的白妧,更不能说赵霈将来就会是赵王,可是什么都不说她拿什么跟父亲哥哥解释她的所有行为,就连白妧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胡扯。
      白朗想起昨天她问自己庄生梦蝶的事,许是妹妹昨日落水受了些惊吓还未缓过劲来,总是梦境和现实分不清楚。
      他拉了拉白妧的手,“妹妹你糊涂了,怎么还说胡话?快午时了,你饿坏了吧,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白妧气得大叫,“我没有生病,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朗笑着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再胡说又要跪祠堂了。”
      好在白傅并未放在心上,虽然女儿自幼顽劣,可儿子是稳重识大体的,他挥了挥手让兄妹二人出去,“去吧,你既然答应了隔壁赵公子借书就早早与人送去,免得人家久等。书得你亲自送去方能显得真诚,转告他一声,入学的事已经办妥了,端阳之后便能随堂听课了。”
      白傅说道:“妧儿若是得空便一同去吧!”
      白妧正要拒绝便听见哥哥应了一声,白朗拉着白妧往外走,哥哥向来是护着妹妹的,知道父亲的脾气,一会真生气了定是要让她跪祠堂的。
      一路除了书房的门,白朗蹙着眉头,“妹妹你真不能胡闹了,赵公子救了你你还那么无礼,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父亲和哥哥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脚步不由自主地迟缓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为了我?怎么能是为了我?怎么你们还想让他去玉海书院读书?”
      原来她进门之前听到哥哥说读书能明理是说的他,父亲是玉海书院的挂名先生,虽然不授课可毕竟是书院背后强大的财力支持,想塞一两个学生进书院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白朗边走边对她说,“赵公子说自从来了宋国从前的学业都荒废了,所以托父亲看能不能找间书院让继续读书,父亲就安排他到玉海书院了。”
      “济阴那么多年书院,他要读书自己去就是了,哪里需要专门托父亲帮忙?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想和白家亲近,然后利用白家。”
      她恨恨地想,觉得父亲哥哥他们都疯了,几年后他兵临城下,断他们三个月的水粮,到时候再后悔就迟了!
      现在看来她重生一场除了自己保持清醒,周围的其他人都被赵霈蛊惑了,又是送书又是帮他入学,这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明明从前没有过多交集的两家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关系那么亲密?
      白朗顿了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他不能去别的书院,他着实可怜,孤身一人在济阴,宋国和赵国都不许赵公子读书。即便是父亲替他安排进了玉海书院,他也只能是旁听。”
      白妧愕然,心里顿时空了一块,原来他每日都去泷江码头上看人打鱼不是游手好闲,他是无书可读,更无处可去。
      不过转瞬,白朗便扬了扬手里书对她说,“我要去隔壁院子送书,我知道你对赵公子有些误会,你要是不敢去就在这里等我。”
      哼,激将法。
      白妧哼了一声,又抓住他的手说,“我偏跟着你!”
      街上人头攒动,兄妹二人牵着手来到赵霈家门前,从前和白家一样雅致的院落后来因为无人打理维护越来越破败,前几年赵霈被流放来到济阴便拨给了他们住。
      一目望去,墙上由于年久失修墙上掉落的涂层,许多地方都露出里面的砖石来,木门上的漆也掉了不少,他边解释边指给白妧看:这房子给流放的质子安身,说出去房子的确是大房子,可内里却是空壳子,赵霈在此处无依无靠,即便心有不满也无从伸冤的。
      白朗是白家培养的下一任家主,心思向来细腻,远比白妧更精于交际和算计,有的东西他看在眼里,可不能对妹妹说破,妹妹性子本就莽撞,这回又非说是赵公子推她落水,只怕心结不解将来会令大家都难堪。
      他轻轻叩了叩门扉,可是过了许久都没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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