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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   好险好险,差点脱口而出叫了嫂子。
      上辈子习惯了叫嫂子,差一点就露馅,这一声嫂子要是真叫出口了,他们俩的事情许就当真回不了头了。

      七月初七原本是女儿们乞巧相约的日子,济阴的七夕与他处不一样,每年七夕城中百姓都会自发去江边燃起火堆祈福,各家各户会出钱出力编制火龙,然后运到江边一起燃放。
      年年最有趣的还是城中的女儿们制作巧饼,巧饼缀以各种花样,五彩缤纷,少女们互相赠送,私下比较谁的做得最好,手最巧的姑娘做得最好,也算是好彩头。
      白妧自小是五谷不分的,她自知手不巧,既揉不出面饼饼也掐不出花瓣瓣,所以从前每一年的巧饼都是家中厨娘代劳,好在每年她送出去的巧饼既不出挑又不过于简单,多年来从未引起过姐妹们的怀疑。
      孟灵双也是后来嫁到白家才知道,原来每年收到的白妧的巧饼都不是她亲手做的,为这事还私下嘲笑了她好久,好在为了成全小姑子的名声一直替她隐瞒着。
      她上辈子又不是没努力学过,可一直到出阁她也学不会能怎么办?这辈子好了,她大笔一挥在一旁动动嘴指导香叶娘,干脆省省力气,直接从起点开始就放弃了。
      香叶娘看她懒散的样子,也叹着气对她说,“别人家的姑娘好歹自个儿搓个饼儿送姐妹,是圆是扁都是一片心意,小姐你倒好,拿小棍杵个了红点点就算完事。”
      香叶娘和往年一样烤制了满满一屉巧饼,饼子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的,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白面饼,实则粉酥的白面皮里夹着四种口味的馅料,玫瑰、豆沙、香芋和白糖芝麻,一掰开才看得见里面的精妙。
      白妧挽着袖子专注地在巧饼上画着小圆圈,“既叫巧饼那必是姑娘们心灵手巧的杰作,我既然没那双巧手又没耐心,又何苦自找麻烦。再说了,香叶娘你不说出去谁知道巧饼不是我做的?”
      她无奈看了眼蹲在一旁啃饼子的小苔叮嘱道,“还有你。”
      小苔赶紧狗腿的摇头,“我不会的,小姐!”
      香叶娘叹口气摇摇头,“夫人也不管管你,将来说婆家可难咯。”
      她不以为然,从前也时常听母亲说谁谁谁家的小姐嫁出去因为四肢不勤被婆家嫌弃的事,可她无所谓啊,至少上辈子良野可从没说过她,家里那么多厨娘下人呢,再说当他们发现媳妇是个五谷不分的人时早已不能退货了。
      香叶娘探过身子来看她在巧饼上画圈圈,忍不住叹口道,“啧啧,这小圆圈活像是拿模子印的,小姐怎么就说自己没天分?”
      小苔一边吃饼一边道,“公子上次说小姐这叫作弊。”
      作弊就作弊吧,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横竖家里人不会说出去。
      白妧抬了抬酸胀的手臂,扬了扬脖子,她知道自己不笨,她们说的对,她无法反驳,可她们一个个说得倒是轻巧,她的天赋很明显不在这里。
      她也不理会她们的取笑,小心翼翼将巧饼上的红圈画圆,再分装好,红纸包布上一一写上秦兆娘、孟灵双、丹娘等闺蜜的名字。
      她手下素笔来回勾勒,笔尖在花笺上绽放出一朵朵墨色的花,她不一会子便一一写好了众人的名字和祝福语。
      小苔继续吃饼:“可是,到底哪一盒是送给哪一位小姐的呢?”
      得了,忘了小苔不识字,她闷着声儿写这么多都白忙了,看来有时间该教小苔识字了,否则显得她这个白小姐不够有才情。
      一盒盒巧饼平铺陈列,白妧只得又耐着性子指给她看,“这是给秦兆娘的,这是孟灵双的,这盒是丹娘的……”
      小苔仍然觉得她多此一举,小心翼翼问,“画了小圆便是小姐,何必再写诸位小姐的名字呢?”
      她的意思白妧自然明白,若是盒子上只署名的话就算送错了也无伤大雅,可写上小姐们的名字若是她送错了可就丢自家小姐的脸了。
      白妧微微一笑,“饼子质量不高,只好投些机巧在包装上了,姐妹们瞧见了也欢喜。”想起晚上就要和姐妹们见面了,她也格外激动。
      小苔努力将白妧的话记在心里,虽然笨但她好歹也知道自幼白妧的符号便是一个小圆,她取了一枚花笺细细地看,每一枚都有一段寄语,她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可觉得很好看。
      她终于吃完了饼,说道,“那么好看的盒子一打开,饼子却不尽人意,小姐们也该失望了。”
      “这倒也是实话。”白妧歪着头觉得小苔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主仆二人没心没肺嫌弃起巧饼来,一旁的香叶娘微微皱眉,继续揉面,终究是叹了口气不想理会。

      今日是七夕,天尚未黑便已经有很多人往江边上去,白妧将小苔送至门口,又一次叮嘱她不要把巧饼送错,一直目送她往远处走去。
      至于江良野家中席面……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更拗不过父亲和母亲,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和鞋面全是簇新的样式,她今晚无论如何也是要参加江府的夜宴的。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不愿意去江家,当真是疲于应付那些叔伯婶母,最怕还是与江良野遇见,该怎么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避不开躲不掉。
      要是现在天降暴雨该有多好,将街道淹没,将篝火浇熄,将这些热热闹闹过节的人全部淋回家去该有多好,但是很可惜直到她们的马车行至太守府门口她期待的暴雨也没到来。
      张灯结彩的太守府门口,江良野随父母亲在门口迎客,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细细看来,江良野少年的模样正是随了江夫人,眉眼中温柔秀气,成年后英气勃勃又像是江伯伯的模样。
      她手指微动,曾经多少次临摹过那双眉眼,怎么忘得了?
      时值傍晚,空气中暑气未散,白妧心中烦躁扯了扯衣领,被崔氏看见立刻又将她衣领理好,她越发烦闷起来。
      江家住宅周围人潮涌动,难得的盛会造成了车马拥堵,人群中百奇商会的标记在马车上格外显眼。
      其实济阴城不算大,两家相隔也并不远,她明白“百奇”这个标记在济阴城的意义,果然马车一到人群中便有人说道,“白家来了。”
      白妧随母亲下车,白朗伸手来牵她,不知为何她眼中一热,哥哥更像是长辈,总是对她无微不至,从前的她似乎从来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了。
      白九叔似乎看出她的走神,摸了摸她头上的发髻爽朗一笑,“妧儿跟着九叔便罢。”
      白妧拂开他的手,嘟囔着,“跟着你就跟着你,你可别弄乱我的头发。”跟着你,你能陪我应付那些小姐妹吗?三五张嘴你尚且能应付,今日恐怕十多张嘴一起来呢,到时候吵得你脑仁疼。
      “如今脾气还越发大了,有脾气好啊,咱们家的女儿若没点脾气到了外头难免被人欺负!”九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眼里白家的女儿总是最好的,他还不忘问白朗,“朗儿你怎么说?”
      白朗看了白妧一眼,妹妹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于是微笑着点点头。
      崔氏责怪地看了白九叔一眼,“都是你惯着,自小便将她捧上天,惯得无法无天,如今你哥哥说起来却总叫我为难。”
      白九叔呵呵笑着不以为然。
      白妧却突然停下,从前她怎么从来听不出他们言语间的调侃,现在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她忍不住说道,“母亲,在外面就不要提家里那些事了吧。”
      崔氏笑了一声,连说好好。
      “妹妹。”白朗拉了拉她的手。
      她甩甩脑袋,父亲和九叔已经走到了江伯伯面前,她也连忙牵住了白朗的手。
      江临方是济阴城的太守,原本初到济阴便已与白傅等人打过照面,今日一见更加热情,他亲自带着江良野迎下了台阶,对白傅等人拱手:“白先生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白傅还礼,一一指过身后众人,“太守见笑,原本是我们一大家子叨扰了。这是内子和小女,还有白九白朗,您见过的。”
      崔氏也还以妇人礼,“大人有礼。”
      白朗和白妧连忙也行了一礼叫江伯伯。
      几位都是见过的,唯独白家小女儿他未见过,江临方转身唤来妻子玉氏,向她介绍白夫人和白妧。
      玉氏连忙上前见礼,与崔氏寒暄,“见过夫人,夫人快里面请。”
      她招手唤来身后一个穿湖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向崔氏告罪道,“夫人见笑,今日客多事忙,这位是我远房表妹名唤玉新柔,新柔近来随我们在济阴小住,今日就让她陪着白夫人吧。”
      白妧冷眼看着这位玉氏新柔,心中咯噔,是她?

      正是父亲后来纳的那位姨娘,没想到今日在这里便见到了。
      此时的玉姨娘不过二十岁左右,面容清秀,可却没什么神采,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崔氏无知无觉,微笑看着这位名唤玉新柔的女子,见她的确穿着与丫鬟们不同,便客套唤了一声,“有劳玉小姐。”
      白妧记得,她正是江夫人的远房表妹呢,只不过在记忆中她们并不经常走动。说起来母亲后来的疯病也与她有不大不小的关系,当白家知道这位玉氏姨娘时她早已做了父亲的外室多年,当时她怀着身孕,父亲执意要迎她进门,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后来母亲妥协终于让她进门,她进门不久又失了孩子。
      上辈子她与玉新柔说不上关系亲密,也说不上交恶,母亲的病因她成为父亲外室而起,却又在病后被玉氏悉心照料,一应起居均是玉氏和孟灵双共同打理,有时孟灵双会帮忙打理百奇的生意,照顾崔氏的重担便落在了玉氏身上。
      白朗曾说母亲的病大抵是与对父亲的失望有关,毕竟玉氏做外室的事隐瞒了母亲多年,在外人口中白家夫妇是难得的伉俪情深,一夫一妻多年,一双儿女羡煞旁人,可玉氏这件事终归还是成了母亲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白妧明白生为女子的身不由己,好处全是男人的,背负骂名的则全然是女子,渐渐的也就不再对玉氏有所成见。
      从前父亲在外面如何、有没有别的女人母亲并不知道,既然当时玉氏怀孕,崔氏虽然应承将她收房,可心里终究是有了心结,一直郁结难舒,后来身体和精神情况才会越来越差。
      进门后的玉姨娘对白朗和白妧也一向都好,尤其是失掉孩子后,在白妧出嫁后她对生病的崔氏也是照顾有加,对孟灵双管的家事一旁辅助、从不多言语,令白妧无论如何也将她和那种处心积虑觊觎白家钱财的女人联系不起来。
      此时再看玉新柔,年轻尚小呢,细细看衣服也并不合身,像是借来的,妆容明显是精心打点过的,可眼圈周围黑黑黄黄的难掩憔悴,粉明显都浮在脸上。站在温婉端庄的母亲身边,玉氏就像一件拿不出手的劣质产品,一副畏手畏脚小家女的气质。
      她似乎出身并不好,家境贫寒,可容貌还算清秀,白妧想江夫人将这个远房表妹带在身边的初衷大抵也是想让她多见见世面,好找个好人家吧,只是后来怎么会成了父亲的外室她也不得而知。
      江良野不知何时站在兄妹二人的身边,他低头对她微笑道:"秦兆娘来时便问过白家妹妹了,如今妹妹终于来了,我带妹妹进去吧?"
      白妧微微愣神,立即像被踩了尾巴,慌忙收回视线,"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说完提了裙子往大门里跑去,怎么感觉从他口中说出秦兆娘的名字,有些怪怪的。
      白朗看了一眼她慌张的背影,“你找得到吗?可别乱跑。”他有些尴尬对江良野解释,“小妹无状,一向是这样莽撞……良野不要见怪。”
      江良野若无其事地微笑,“白家小妹不拘小节,也很可爱。”
      庭院里拉着红色的丝带布置,园中有一奇石秀雅精致,四周围栽种着花草,为了彰显节日气氛也都拉了红色丝带。她知道江家做酒席会在大堂和前院,她自然不会迷路,毕竟是前世生活过的地方。
      眼看着母亲随玉新柔进了大门,江家的一切都是白妧熟悉的,她信步而走,没有去夫人们聚会的厅,转头向小姐妹的花厅走去,远远便瞧见花厅里有人玩着双陆,少女们吵吵闹闹声儿充斥耳朵却很亲切。
      孟灵双在一旁心不在焉的观看双陆,一见白妧进了院子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对身后的少女们说了一声“妧儿来了”,见她只身一人难免有些失望。
      白妧只装作看不见她眼中的失落,与少女们一一寒暄后落座。
      秦兆娘气质清冷,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依旧一副京畿贵族的派头,她手捻一枚双陆棋子久久不落,一上来便兴师问罪,“妧儿,我瞧着你的巧饼总觉得奇怪,你今年可是找了枪手?”
      白妧家的确很有钱,可论起出身她只是个商户女,可秦兆娘却是宋国正经的官家出身,亲生父母亲都在京都,因为秦二伯膝下无子便将她抱养在膝下,秦二伯夫妇很是宠爱她,不过白妧知道很快她就要回京都父母身边议亲了。
      秦兆娘后来嫁到京都的一个官宦人家,不过丈夫对她似乎并不好,她写回济阴的信中也常常感念济阴的日子,可那些都是后话了。
      “怎么会……你不要胡说。”白妧惊声叫到,可巧饼到底不是她做的,这声反驳显得底气不足了些。
      她也在心里奇道,从未被发现过,难道今年这么倒霉被这个丫头发现了?
      秦兆娘好不容易落了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写得一手这么好的簪花小楷?”她转脸对众人说道,“我再三问了小苔儿,都说是她亲手写的,我可不信。”
      她心里呼了口气,吓了一跳,还以为在说我的巧饼原来在说我的字,仔细想想,好像现在的她的确还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上一世也是因为要与良野鸿雁传书才练的字,只可惜后来她的字倒是写好了,雁书却从未写过。
      “我最近没出门都在家练字来着……”
      白妧自幼装无辜是一把好手,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此刻她胖嘟嘟的脸儿完全将她的天真呈现无疑,此刻在场的没有人会觉得她在撒谎。
      “我想着字写好了给姐妹们写帖子,姐妹们也开心些。”
      的确是大意了,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回想自己十二岁不学无术,怎么现在重活一世还卖弄起来了?这样恨不好,这不一卖弄就现出原形。
      孟灵双也赶紧打圆场,“是了,上次我去看妧儿,她正写字呢。”
      白妧如何听不出孟灵双在替她扯谎,倒也心安理得的受下了她的这份讨好,谁让她想做自己嫂子?
      好在秦兆娘的专注点并不在她身上,她细细琢磨着双陆,没有细究便罢。
      白妧呼了口气转头四处看了看,似乎……赵霈并没有来,想想也是,这样的场合他怎么会来了?这样一想白妧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刻意避开江良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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