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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木桶中早已放好了热水,隔间里雾气晕晕,白妧叮嘱齐妈妈记得熏香后便不再说话,温水泡得她思路渐渐开阔起来,她突然弯起嘴角笑了。
      我真是糊涂了。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赵霈救了她,她觉得自己对他表现得还算“友好”,这辈子也算是有个好的开始,至少现在两家关系不差,大家对赵霈也不坏,那么从现在开始越发对他好些,大家也别都欺负他,往后他也能记住一点点她的好吧。
      但愿,但愿赵霈能领她的情,那她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可要让她一夕之间转变对赵霈的态度,对她来说着实有些难了,是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面对他。

      白家世代经商,是远近闻名的富庶商贾,白傅亦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为富不仁的商贾,自祖父创立玉海书院起,他便重视教育,资助寒门学子,书院的大部分支出都是白家公账中出。
      济阴人人都称白傅一声“白先生”。
      许多人家里都摆的是些假的书壳子,不像白家家中藏书很多,白傅还专门为这些书分门别类设立了书架,这些书大多是名家典藏,还有很多孤本,上次白朗借给赵霈的那一本《太宗与李靖对问》也是。
      午后,树影随光线明暗转移,在地上变化成各种有趣的姿态,有时像飘洒的仙女,有时像持杖的老翁,有时像脱缰的野马。
      少女领着小苔穿过清幽的走廊来到书房,书房里左右各两架书架,各种书籍分门别类,一重复一重。
      白妧要找《岛夷志》,不知道到底放在哪里,便让小苔往游记去找,可小苔磨磨唧唧半天才说自己不识字的。
      白妧这才反应过来,小苔和自己都是后来才学的认字,现在十二岁的自己应该识字不多的,幸好周围没有旁人,小苔也没有疑心,她随便打着哈哈便瞒过了小苔。
      于是两人分来找寻,白妧细细数过去,这些书就算花上几年也看不完,更不要说是本本都通透了。
      藏书实在太多了,直到太阳渐渐阴沉下去,书房里光线开始暗了,还没有找到,小苔看她仍然吃力地查找,便很有眼色地去取灯了。
      白妧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她尽量睁大眼睛寻找,生怕错漏了一个字,她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似乎叫什么岛夷志?
      因为白家是经商人家,偶尔也有货运出海的生意,这本书记载着海外各地的山川风土、特产饮食、甚至还有一些商贸情况,所以她记得很清楚白朗上辈子一定是读过的,也许自己也读过。
      她盘算了许久,也知道想要逃离赵霈的魔爪也不能心急,他回赵国承袭王位还有些时间,现在只需要稳住他,在他成为赵王之前她只需要按兵不动,将来他某天他只要前脚一走,她便立刻对家里人和盘托出一切,然后一家人就找个商队一起出海,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起来。
      白妧的计划暂时是这样,至于这几年,先不要惹怒了他就好了,好声好气地哄着,让他麻痹令他大意,到时候他也不会想要回来寻仇,就算是他又举兵南征,他们全家早就远远地躲起来他再也找不见了。
      呀!找到了……《岛夷志》。
      她欢喜地伸出手去抽书,突然门外传来白朗说话的声音,“你先等我一会,我去点灯。”
      许是太过专心了她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一个灵机,她刚想喊哥哥,就看见白朗走了出去,她顿时收声往门口看去。
      从前家里的书房经常会有人来借书,尤其是白朗的一些同窗。她心里嘀咕,不知道白朗又带了谁回来,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
      她透过架子的缝隙瞧见有个人走了进来,走了几步便停下来,穿着白袍子正背对着她,一时她看不清。
      白妧倒有些好奇,瞟了一眼此刻天色渐暗,书架之间有些死角是不着光的,于是她丢下抽出一半的书闪身一躲,悄然藏身在了书架后面的阴影里。
      书架的缝隙刚好还能容纳一人藏身在里面,她刚刚躲好就觉得不对劲:诶?不对,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躲?
      于是她又慌乱地从角落里出来,这一进一出的耽搁,再看方才门口的那个人已移步到她刚刚站的位置上,他长身玉立在她面前,差点吓到她。
      在日光的阴影中整个人却是灰蒙蒙的,余晖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此刻他眉眼上挑,正漫不经心地一一扫过架上的藏书,一眼便看到了那本被白妧抽出一半的《岛夷志》,他不假思索伸手取下。
      他一看书名便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一声直哼得白妧噤若寒蝉。
      饶是黑灯瞎火,白妧也认出他来了,老熟人赵霈又来家里串门了,好奇怪她为什么要说又……
      天知道最近白朗怎么和他走这么近,她站在那里不敢一句声张,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知道是他还不如藏起来,周围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他也立刻发现了白妧,撇过脸看见小女孩站在架子旁,缩着脖子神色拘谨。
      赵霈语气有些不耐烦,拿着书像是质问:“哦?《岛夷志》?白小姐想去琉球、交趾还是龙涎屿?”
      白妧下意识摇头摆手,“你误会了,我哪里也不想去,刚刚看到这本书好像要掉下来我正要放回去呢。”
      天哪,她又被抓包了,这不是该是我理直气壮要做的事情吗?怎么他还理所应当的来质问我?
      对啊,我就是要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怎么样?可这样的底气也只能在心里过过瘾算了。
      知道她是信口胡诌,他戏谑地挑起眉毛,“我突然想起赵国也有商队,若是将来白小姐有心周游列国,倒可以送白小姐一程。”
      白妧悄悄在心里吐槽,你有这么好心送我周游列国?送我去西天还差不多。
      其实她很怕和他独处,这是什么冤孽老是和他纠缠不清,她猛地摆手撇清道,“不了,我真的哪儿也不去,我正要回房间睡觉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慌慌张张想往外走,心里慌得不行,眼睛下意识去寻找小苔这个死丫头去了哪儿,白朗又去了哪儿。
      他却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截停她,书架之间的通道本就不算宽松,白妧登时被堵在那里进退两难。
      她不解地抬起头望向他,心虚道,“你拦我做什么?”
      赵霈盯着她压低了声线问道,“天色尚早,我一来你就要走,你是不是很不想看见我?”
      他抬起视线,尽量使自己显得不在意,心中却因为白天白朗一句无意的话泛起酸意。
      白妧眉眼清清亮亮,心想难得你有这样的领悟,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怎么还非霸着道儿不让我走呢?
      “怎么会呢?”
      她虽然有些生气可一笑起来又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令自己尽量放低身段去迁就他,朝他靠了靠身体,直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这姿态暧昧,白妧攀着他的手臂,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赵霈说道,“既然你不想让我走,那我就哪儿也不去,我在这儿陪着你。”
      我一直陪着你……
      她嫣嫣笑意落入他的眼中,她的样子他在脑中临摹过多次,五官再熟悉不过,她娇憨顽皮,眼睛闪动时里面有万千星辰,当她柔声细语对着他说话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好像是在梦里她曾经无数次的说过,我陪着你。
      可他还有理智,她分明就是刻意为之,满脸写着不可理喻却依旧肯放低身段来哄他,她是最狡猾的小兽,就好像知道他想听什么。
      明知她是假意奉承,可就这一句话他便觉得世间万物皆可值得原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最失败的猎手,再怎么告诫自己都抵不住她一招欲擒故纵,意识到这一点赵霈突然皱了皱眉头,像是很嫌弃似的将书扔到了她的怀里,随即便背过了身子。
      白妧慌乱地接住,顿时有些难堪,不自觉调高了声调说道,“喂,你态度好一点,这里可是我家!”
      前后的态度真实转变着实令人清醒,他心中难堪,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刚刚片刻温情果然是假的,原来自己在她心里不过尔尔。
      “你走!”他背对着白妧,胸膛里像有一锅开水沸腾,想要尽量压住心中的火气,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他无奈撑了撑额,侧身让出通道来让她走。
      她愣了一愣,旋即便灵巧地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少女的香味纯净萦绕在他鼻尖,如幽兰灿然有了具体的光彩,她最擅长偷袭,专挑他的痛处下手,一颦一笑令他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她离开令书房再度恢复安然,就像璀然星辰沉入海底,直到海面不再闪烁光芒,他的心才逐渐恢复平静。
      门口传来她和白朗说话的声音,“妹妹你怎么在书房,那你瞧见赵公子了吗?”
      白朗见她慌慌张张往外跑,她手里又拿的书,又问道,“你来看书?”稀奇稀奇,妹妹居然主动来书房找书看。
      白妧却没好气地推开他,“瞧见了瞧见了……哎呀,你真讨厌!”
      白朗赶紧往书房里看了一眼,想到白妧的性子莽撞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心道莫不是又和赵霈闹了不愉快,忙拉住她问道,“我怎么讨厌?你又是哪里不对劲?谁又惹到你了?”
      白朗一连串的追问她无法回答,她脸色僵硬,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没有没有!你们都很好,你也好赵霈也好,你们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说完挣脱他的手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见着她跑远,白朗疑惑地回过头,他看见赵霈依旧站在他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从他离开他便一直没有动过。
      他如何听不出白妧言语中的讽刺意味,明知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反话,怕是白妧又对赵霈无理取闹了,于是连忙上前抱歉道,“这样牙尖嘴利,看来她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她当真是顽劣,她……没有冲撞赵公子吧?”
      赵霈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白小姐似乎很讨厌我。”
      他满是受挫的眼神令白朗不由地自责起来,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看出赵霈并没有什么朋友,来来去去都是孤身一人。
      白朗连忙解释,“你想多了,她自小便被我们大家宠坏了,小妮子脾气坏得很。但她绝不是针对你呢,她心中还是很感激你的。”
      赵霈眼神一黯,露出殷勤却略有失望的神色,“真的吗?我也觉得白小姐率真可爱。”
      白朗愣了一愣,没办法反驳就只好随声附和,“是吗?赵公子你不要多想。”他连忙指着书房转移话题,道,“不是要找书吗?那快进来吧,天黑了可不好找。”
      赵霈也不再提起,说了声打扰便再次随白朗进了书房。

      原来你是这样的赵霈……
      白妧喘着大气靠在青梅树的树干上,就在刚刚之前她一直恐惧赵霈,她怕惹恼了他之后自己又是悲剧一生,可刚刚她那样大声大叫对他,心中在恐惧之后竟有一丝隐隐的痛快,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仓皇背过身去的赵霈耳朵红了,像染了颜色的扇贝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他的耳朵怎么就红了呢?
      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赵霈这样子,他背过身去原本不是为了避嫌,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他局促不安,他只想让她快点离开。
      就算光线明暗不定,她也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耳朵染上了红晕,白妧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十分逗趣。
      他不该始终是骄傲神气的吗?
      她的笑突然一丝丝的凉薄,有一点明白他此时的处境,有的东西过去了就再也不能重新开始,摔碎了更无法重新捏合在一起,他的少年时代不该也是冷漠的吗?
      怎会因为她一句言语顿时就手足无措像个初尝情爱的少年郎?
      临死前他无助的眼神,她看不透,更看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低下头望去满地都是青梅的白色花瓣,像冬季的落英缤纷,青梅花清馨的芳香直往她五脏六腑里钻去,不由地令她心旷神怡起来,原来他是这样的少年。
      小苔没好气地站在廊下朝她招手,“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夫人说再找不到你大家都别吃饭了。”
      她应了一声,声儿细碎地揉碎在风里,随青梅花一起落在地上。
      “说了半天你也只是惦记你那碗饭而已。”白妧宠溺地看了小苔一眼。
      “哪能啊小姐,还有肉呢。”小苔挽住她的手,将她往饭厅里带去,“天黑小姐你慢点儿。”
      “快打住!少献殷勤,你一句话能把小姐我气死。”白妧白了她一眼,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她一个毫无底线的吃货。
      她极力让刚刚那一阵莫名的惆怅消散出去,和小苔斗斗嘴欢欢喜喜到了偏厅。
      白妧前脚跨进偏厅,笑容顿时僵住,白朗和赵霈在窗前讨论着刚刚找的书,她脑中无数个疑问——赵霈怎么还在这里?他该不会是打算长驻这里吧?
      她唇角动了一动,歪了歪脑袋,想退出偏厅依然来不及。
      白朗见她进来放下书,对她的无礼感到生气,语气未免有些严厉了,“上哪去了,怎么一转身的功夫就找不到你,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
      白妧硬着头皮进了花厅,躲着赵霈的目光,脚下挪动着到了桌旁,她故作不知情,“哇,今天的香叶娘做得好丰盛,哥哥其实我早就饿了。”
      白朗扶了扶额,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他训起白妧的时候活像个小大人,“那还不快赵公子入座?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白妧吐吐舌头,见他们都落座了,才理了理衣裙悄悄在白朗左手边的位置坐下来,尽量使自己不露痕迹。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赵霈一起吃饭了,以往都是战战兢兢,一顿饭只顾着给他布菜,挖空心思想着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太累了。
      如今在白家只要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神,与赵霈隔着一个白朗感觉挺安全,白妧这样想着。
      崔氏对赵霈笑道,“赵公子快别拘束了,不过是一顿便饭而已,婆婆那边我已经派人告知过了。”
      赵霈应了声是,“打扰了。”
      白妧瘪瘪嘴,怎么看上去母亲还挺喜欢赵霈的样子?
      她甩开脸就看见白朗夹菜给赵霈,呵,她喜欢的三鲜茄盒,盒子炸得又酥又脆里面汤汁又鲜又美,他竟然先夹给赵霈然后再夹给自己,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满地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茄盒。
      白朗没看懂妹妹的表情他还轻声哄道,“你刚刚好一些,这些油滋的东西可不许吃太多。”
      她放下筷子,这张桌子上每个人都能吃就她不能吃,心情顿时无比的郁闷。
      果然香叶娘很快将专属于她的白粥端了上来,稀稀捞捞几粒米沉在汤底,面上还飘了几片可怜的绿色。
      白妧顿时又耍起无赖,又不敢真的撒泼,在白朗耳边小声说道,“是谁让香叶娘做的?做了又不给人吃,这不是要命吗?”
      白朗直闹心,这个家伙最近很多次都是故意寻衅啊,他试着和她讲道理,“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难道你生病了全家都陪着不吃饭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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