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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胡子大汉被打得眼冒金星,他掩住眼睛顿时恼羞成怒,一个大男人被这两个少男少女当众又骂又打,着实丢份,他登时咆哮着就扑向赵霈。
      白妧心道糟了,赵霈身形本就瘦弱刚才那一拳是出其不意,如果胡子大汉真正出手他必定不是对手。
      赵霈一面护着白妧往后退,撇过脸对着门内喊道,“阿满,你们都是死人吗?”
      一名使者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训斥公子霈是例行公事,就算公子身份不再也不是能被他们随意欺辱的人啊,现在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公子霈?
      那个叫阿满的赵使捏着嗓子大喝一声,“放肆。”
      七八个赵使一个箭步便将赵霈和白妧团团围在中间保护起来,所有人与那胡子大汉对峙起来。
      他们是赵国的使者,赵使到了宋国本就是按文牒办事,即便只是定期申斥流放质子这种小事也属于是办公事,宋国官府依例须得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现在有人公然滋扰办事,若群殴起来他们也是不惧的。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大概所有人都想看赵国使者是不是会和胡子大汉真的打起来,可人家已经被打了一拳在先。
      原先申斥赵霈的那个是他们的领队,见那胡子大汉不依不饶还想出手,他便护着赵霈和白妧,推攘间就将他两人推进了门内,自己和其他赵使堵在门口在外与他“理论”起来。
      说是理论,其实是胡子大汉见他们人少时想动手,此刻人多又想理论,赵使们却只想动手。
      赵霈站在人群之后依然保持之前抬手相护的姿势,他眼里的火焰已经熄灭,穿过人群轻蔑地看了一眼胡子大汉,一字一顿对赵使说道,“阿满,给我狠狠地打!”
      那个叫阿满的正是使者们的领队,他侧过头心照不宣,使者们便一涌而上,那大汉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绊倒在地,七拳五脚下去他顿时满脸是血,不住地哀求。
      原本胡子大汉对着白妧时觉得对方只是小女孩,自己多少得找回些面子才是,后来赵霈又冲出来打了他一拳,他虽然骑虎难下,却仍然觉得自己还是能打得过一个少年郎的,直到赵国的使臣全部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只得认栽。
      他哪里想到这些人都是护犊子的,这个公子霈任由他们或打或骂,可当外人欺负时他们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想好好理论一番,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随随便便在外面打了人也是不对的,他被打得直嚷嚷叫,“你们以多欺少,他是你们主子吗?他打人这笔账怎么算?”
      见真的打起来了,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散了一半,有人不忍心看到胡子大汉满脸是血,于是小声地劝说算了。
      可阿满根本不说话,犹不解气上前一脚踹到他裆部,胡子大汉原本护着脸的手又赶紧护着下身,那一脚踢得他龇牙咧嘴,他胡乱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以多欺少,一群没根儿的东西,你们不讲江湖道义……”
      阿满提脚又狠踹一脚,踩到他脸上,他刚想反抗,旁边几个使者对着他下身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护得住脸面就护不住下身,满脸是血的样子在地上又捂又躲,滚来滚去。
      赵霈撇头看了一眼,轻轻挪动身体挡住白妧的视线。
      阿满脚下轻轻碾压,声音又尖又细,“刚刚你对着公子霈,不也是以大欺小了吗?我徐阿满从不讲江湖道义,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吗?你可看清楚了今日是谁将你打成这样。”
      他顿了一顿哼了一声,又说道,“今日是你瞧不上阉人挨的打,旁的没有。”
      这下胡子大汉连哼哼声儿都变小了,委屈地求饶,“是你们公子先打的我。”
      “满街都是人,怎么不见公子霈去打别人?”这话是极护短了,可也维护了赵霈,见那汉子不再嚷嚷徐阿满这才心满意足收回脚,尖着声儿叫他滚。
      见他连滚带爬的跑远了,才与旁的使者一同退回门内,“咿儿”一声,最末的使者关上了赵家的院门。
      看热闹的人见门关上了,知道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于是渐渐便散了。
      园中还是方才的人,不过多了个白妧,她顿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像个局外人,就那样直愣愣站在赵霈身后,心里不平静,言语间竟不知徐阿满是个如此暴虐的人,看着徐阿满走过来,也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在厉声训斥赵霈的人为何会突然替他出头。
      徐阿满用拂尘掸了掸身上的土灰,重新站回了刚才的位置。
      赵霈突然转身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一丝柔意一飘即散,他似乎有话要说,白妧张张嘴也有话要说。
      徐阿满又尖又细的声音又响起来,同时截断了两人的话头。
      他看着赵霈,此刻面无表情,伸出一跟指头指了指刚才的位置,“请公子霈跪下听旨。”
      赵霈沉了一口气,刚才眼中的一缕温柔缥缈像云散,也没有向她解释,走上前去依旧向东面而跪。
      徐阿满偏头过来看她,面上扯出一抹笑来。
      赵霈沉声道,“是邻家的小女儿,与我并不相熟。”
      阿满点点头,朝着白妧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白妧心中咯噔一声,直渗得慌,这是在下逐客令,这使者好大的气派,他敢叫赵霈跪着听训,也敢在宋国境内公然殴打宋人,现在又想撵她出去。
      他自然是背后有所仰仗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白妧猜想他一定是赵王宫里得脸的内侍官,赵霈都不敢得罪他,她就更不用说了。
      徐阿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女孩目光复杂,在外面不知为何与人争执,公子霈竟不顾祖宗家法,公然挺身维护她,他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赵霈,他们两个分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对话,却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见她站着不动,只得出声请她出去,“这位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
      赵霈没有再出声说一句话,白妧只好退出了赵家的大门,合上门扉的她顿时茫茫然不知所措。
      寿哥和小苔正在大门口等她,小苔看到赵霈出手时就哭唧唧回家找寿哥帮忙,又哭又吵说小姐在外面被一个大胡子欺负了,寿哥一听急了提着一根棒子就跟着小苔出了大门。
      一出家门便傻眼了,那个欺负小姐的大胡子正被赵国使者按在地上毒打,看大胡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街上看热闹的人都不忍心,寿哥更是插不上手。
      小姐却被带进了赵家院里,她又哭着要去把小姐找回来,寿哥看了一眼赵霈护食儿的姿势安慰她说,小姐暂时不会有事。
      现在看到小姐自己走出来,寿哥连忙拉着小苔上前去接她,小苔吓坏了,一直哭哭啼啼。
      白妧看了眼寿哥手里的木棒子,知道他们一直在等自己,眼眶有点热热的。
      寿哥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小姐。”
      她摇摇头,到底心里装着事,便支开小苔让她去买糖果子,“寿哥我想吃糖果子,你给小苔些钱让她给我买回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她在街上闲逛要用钱时一向都是向寿哥支取,寿哥以为是方才的阵仗吓到她了,毕竟小苔现在还哭着,他将木棒朝身后藏了藏便应承了。
      白妧没有再回头看赵霈家的院子,她觉得自己一定忘记了什么东西,一些很细节的东西她漏掉了,她和街上的人发生争执时赵霈为什么会突然出来保护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抛开醍恩台的那一段他们原本就只是普通的邻里关系,他没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每一次都在她的危机变大之前就处理好了。
      她失魂落魄回到房间,精疲力尽仰面倒在床上,像被扼住咽喉她快要窒息了,满天匝地的烟青色纱幔,随风一吹如轻烟腾起扑面而来。
      这样的赵霈让她不知所措,他竟然每一次都在保护她维护她,她翻了一个身,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要上一世的记忆,就在今天之前她还那么恨赵霈,恨他的心狠手辣和不折手段,可就在短短的几天里他又接二连三救了自己。
      她的眼前又是刚刚赵霈护着她的样子,她只看见他清瘦的侧脸,从前未注意原来他真的很瘦,可就是那样一个消瘦的人挡在她面前时,她感到一阵安心。
      说她没有触动一定是假的,所有人都不会明白她对他的恨意,所有人都认为她不识好歹,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结局曾经那么惨烈。
      她的心正被仇恨撕裂,有一种情感撕开一道口子想破土而出。
      这一世她真的希望能平静地与他擦肩而过,或者做个邻家的大哥哥,或像白朗一样和睦相处,再也不要有其他的纠缠。
      白妧这样想着,神思却不受控制地渐渐入睡。
      梦中的赵霈还是在醍恩台的那个模样,丰神俊朗,可不同的是醍恩台却不再阴森可怕,屋舍里透出黄色的雾色。他们相拥着在高台上看月亮,月儿温润圆满就像他的眼神,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赵霈便搭着梯*子去摘,逗得她直笑,心中不断的暖流要溢出的心怀。
      不对!
      梦里的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她觉得不对。
      梦中人唇边依旧凉薄,他的眼神不对,她想要一个求证,这不是赵霈,赵霈绝不会这样看她,从未对她这样迁就,他的眼里除了不绝的阴霾没有其他的光彩。
      不,你不是赵霈,他那么瘦,她双手触到他坚实的胸膛,想推开他。
      赵霈忽而又变成了江良野的样子,低下头叫她妧儿,她哭了,他迁就着她擦去她眼角的泪。
      是良野就好了,她多想他啊,若真是良野就好了。
      她知道自己能原谅良野在城破之际选择背对着她,若是再见她一定会原谅良野,因为他曾经是她倾心相许的爱人啊。
      她在睡梦里纠结,口渴难耐。
      忽而她又回到了乘舟渡江的时候,碧水绵延看不到尽头,一叶小舟摇啊摇,摇得她就要吐了,她伏在船边上又恨又恼却无可奈何。
      小苔坐床凳上吃糖果子,糖果子刚炸出来的又脆又香,金黄的果子裹着一层白白的糖衣,她一不小心发出“喀嚓”的声响。
      白妧猛地被惊醒,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的大口喘息着。
      不!
      江良野在城破之前将她拱手相送给了赵霈,她曾经是江良野的夫人啊,是江良野竹马青梅的爱人,他怎么能因为赵霈的一句话就把自己送给他呢?
      她清醒过来,她是爱憎分明的人,江良野是不可留的昨日,她不会再留恋,赵霈是她要远离的今日,但是明日赵霈会不会再灭济阴、她能不能阻止,她不知道。
      “小姐你醒了?”小苔伸手拉她起床,嘴里又吃着一个糖果子。
      白妧觉得浑身软软没有一丝力气,身子被小苔拖起来又倒下去,整个身体像在水里一样,浮浮沉沉不安定,“小苔你去找齐妈妈来,我好像病了。”
      小苔哦了一声便去了。
      白妧天旋地转地趴在床沿上,难怪梦见坐船天旋地转呢,原来是病了。
      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经常生病,所以父亲母亲就格外纵容她一些,哥哥也是事事以她为先,也正是如此她自幼便养成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泼皮性子。
      那时候江良野是哥哥在玉海书院的同窗,偶然得见后她便倾心于他,一心想要嫁给他,最终也是得偿所愿嫁给了江良野。
      现在回忆起来,大概白朗当初的欲言又止就是想告诉自己江良野不堪托付吧。可惜一切都太迟了,若是没有后来的赵霈,他们白家这样的家世应该也能护着她和江良野举案齐眉到老吧?
      有权有势想要看护一个小女儿的姻缘太简单不过,可是这短短的前世今生,若她没有重活一世又怎么能看透呢?
      齐妈妈慌慌张张地进来,一面将她搂在怀里叫着小姐,探出手往她额上一摸,“啊呀,小姐怎么发起烧来了?这端阳最是邪气,定是家里五毒没驱干净,害了小姐。”
      白妧没气力回答她,眼皮耷拉着说口渴。
      小苔连忙去端桌上的茶水,不小心弄倒了包着糖油果子的牛皮袋子,金黄黄的糖果子洒了几颗在桌面上,她目光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战胜了想再吃一颗糖油果子的冲动,小心翼翼将水端给了白妧。
      齐妈妈心肝肉一样搂着她,一面嘟囔,“可别是那山参补过头了吧。”
      白妧咕嘟嘟喝了一大杯水,感觉稍微好一点,“齐妈妈快去找大夫吧,别再胡说了。咳咳……”她呛了一口水,这样被齐妈妈搂着她都要窒息了,五脏六腑像火烧一样热,她又扯了扯衣领想透口气。
      什么无毒不五毒的,又是山参补过头,她觉得自己就是普通的发热。
      齐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光是搂着小姐是没用的,得快点出去请大夫,她交代小苔多拿些水给白妧喝,就又出门去了。
      迷迷糊糊中白妧又睡过去了,她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可就是睁不开眼,好像父亲也回来了,哥哥也回来了,母亲守着她哭了好一阵子。
      嗨。她在心里说自己不争气,好好的端阳被自己搞成这样,一碗药喝了吐吐了又喝,折腾到后半夜才算消停。
      白妧醒来,身上热已经退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她起身想喝点水。虽然身子还是十二岁的样子,可心智早已不是小时候那样怕黑怕鬼,凭记忆摸到水壶喝了点水,无意间发现看到一牙新月如娥眉穿过半阖的窗户透进点点光亮来,房间染上了淡淡的银灰色。
      街上敲着三更时分的梆子,她半点睡意也无,于是披上外衣打开门,白天的暑气稍稍褪去,后半夜凉意渐起,没有风倒也不觉得冷,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用手撑着脸看月亮。
      从前她也时常看月亮,月儿时而弯弯像美人的娥眉,时而圆满催人团圆,一月之中千变万化,当然那是因为赵霈不许她做别的事情才有的消遣。
      每一次赵霈看到她看月亮就会不高兴,他大概是觉得她一看月亮就是在想家,在想江良野,他一变脸她就要遭殃,为了哄得赵霈高高兴兴,也只能背着他偷偷看一看月亮。
      月下的济阴一片朦胧,空气中满是初夏的气息,不燥不干温热的夜风,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此间万籁无声,只有那暖夜沉默的黑暗将她团团围着。
      这是她的城池,她最爱的故土,晨起能听到小商贩的吆喝声,南北货郎也曾挑着货与她擦肩而过,曾经她与赵霈比邻而居,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生死仇敌,她会和他孕育出一个小生命然后绝望而死。
      赵霈的屋檐的确比白家要高,早前白妧就想证明,她站起身来往赵霈家走近,隔着花园中的树木花草踮起脚尖,还能看见屋舍飞檐峭壁的线条,鳞次栉比排得整整齐齐。
      早先她就有这样的疑问,如今得了证实,果然那家的主屋比白家还要高些。
      屋脊上起伏不平似乎是年久失修脱落的砖石,白妧看了一眼准备回房。
      等等,白妧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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