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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出阵 ...

  •   闻天语错愕了一阵子,柳暮沉虽然出身于东北深山的追日城,父母皆是普通凡人,但他本人却并非凡胎,原先在城中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早就见惯了柳暮沉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自从当年不辞而别之后,闻天语从未想过,今生还能与柳暮沉再生渊源。
      柳暮沉看着闻天语,面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很快他就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用眼神示意闻天语要小心台子上那个举着权杖跳舞的人。
      闻天语点了点头,看向了另一个人,这人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只见他穿了一身红衣,低着头,长发凌乱遮住了大半个面容,似乎昏了过去。从闻天语的角度看起来,此人柔柔弱弱,若非骨架颇大,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姑娘。
      闻天语颈项间的吊坠光芒突然亮了起来,闻天语无奈的伸手安抚,月明从小就不喜欢柳暮沉,如今只剩了个魂魄,反映依旧如此巨大,若是他还在,闻天语都能想象得到这小子黑着脸一副厌恶的神情。
      这一刹那的分神让台子上的老者瞬间有了察觉,飞速的跳下台子冲着闻天语所在的方向奔来,闻天语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重新屏住了呼吸,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老者在自己身边四处搜寻,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才一脸遗憾的转身,步履蹒跚的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闻天语见老者走了,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开始移动,他用脚感应着这处大阵的脉络,最终确定阵眼便在老者的脚下,那个高台上,而老者大约就是守阵之人了。
      闻天语看着青铜鼎里身着青色圆领宽袖袍衫,头戴软脚幞头的柳暮沉,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看来是被生擒来祭阵的,此时阵法已经开始吸收他和另一个人身上的灵气,两人的唇色都开始泛白。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否则这二人只怕都要命丧于此。
      这小子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喂,跟你商量个事儿呗?”闻天语开了通识和姒玟讲话,但姒玟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
      “如果一会儿我和你的这些子民动起手来失了分寸,你别生气。”
      姒玟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本就是该死之人,早就该上路了。”
      闻天语听闻此言愣了愣,他能感受到姒玟的口是心非,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一言不发的开始向阵眼移动。
      可刚走出去一步,姒玟又开口叫住了闻天语。
      “如果能保住几个,那算是你的功德。”
      闻天语的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姒玟绝非天生狠辣之人。
      阵眼在高台正中,其余还有几个辅助的阵眼散落在四方角落,构成了一个方形大阵,大阵会自动吸纳生魂的力量来化为己用,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残余的生魂也不过广场上的百余人了。
      而此刻,整个阵中的灵力都系在那个正癫狂起舞的大祭司身上,他本也是一缕生魂,只是不知为何自愿留在阵里,在此处疯癫了两千多年。
      闻天语趁着大祭司无暇顾及远处的辅阵,便先行将四角的阵眼给破坏掉了,眼下只要毁掉大祭司脚下的阵眼,这个大阵便能彻底消解。
      闻天语看着台上的老人,心说只怕是会有一场恶战。
      台子上的老人似乎察觉出了闻天语的气息,他突然停止了跳舞,目不转睛的看着闻天语的方向,然后一挥权杖,发出了一阵野兽般的嚎叫,台下的生魂受到指引,纷纷转头看向他。
      那些生魂立刻便感知到了闻天语的存在,纷纷张着嘴扑了过来,脸上青筋毕露,面色变得青紫骇人,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像野兽一样,凭着本能撕咬着靠近自己的一切。
      不过到底是被大阵牵制了大部分的力量,闻天语很轻松的便将靠近自己的生魂捏的粉粹,碎掉的魂魄像萤火虫一般环绕在闻天语的周围,美的惨烈又凄凉。
      大祭司又高喝了一声,越来越多的生魂扑向闻天语,闻天语左手一抖便唤出安神来,安神里被注入了灵力,藏于鞭子内的黑色铁片此时像鳞片一般伸了出来,闻天语挥动安神打向一个生魂,灭神的铁片将那魂魄从头到脚划了一个硕大的口子,那魂魄哀嚎了几声,便化成了点点碎片。
      身后一个生魂淌着口水扑向闻天语,闻天语腰部发力,猛的一转身避开了生魂的攻击,与此同时手中的鞭子便飞了出去,灵巧的缠上了生魂的脖子,铁片死死的卡入他的体内,闻天语向后滑动,手臂猛的向后一抽,那生魂的头颅便像果子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剩下的躯体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向前跑了几步,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化成了星星点点。
      有时扑上来的生魂太多,闻天语躲闪不及,便掷出去些打磨成菱形的石头,石头上带了灵力,打出去便躺倒一片,这招数是月明的同胞兄弟沧海琢磨出来的,叫飒沓流星。
      闻天语又踹飞一个扑向自己的生魂,便径直向高台上的那个面具人冲过去,解决掉他,处境才会化险为夷。
      可闻天语的鞭子还未打到那人身上,姒玟突然高喝一声,从归心里抽身出来挡到了那人的面前,闻天语不得不硬生生的将安神移开,可带出来的罡气还是扫的姒玟和那个面具人一个踉跄。
      闻天语踩住一个生魂,借力飞到高台之上,他刚一上来,那面具人便如同发了狂一般,歇斯底里的要朝他扑过来,那蛇头一般的面具也显得异常狰狞。
      姒玟则双膝跪地,死死的抱住这个发狂的面具人,带着哭腔不停的高喊:“先生!先生!你醒一醒!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玉河来见你了。”
      闻天语面无表情的收起安神,看着姒玟声泪俱下,一道道血泪从他惨白的脸上滑落,滴到那人的身上。过了许久,那人渐渐的止住了那野兽般的嚎叫,似乎是恢复了些神志,而随着面具人渐渐安静,台子下面的生魂也都逐渐回归平静,以一人操纵数十万人,这样的阵法,实在是巧妙。
      那面具人伸出几乎快化为虚无的双手,颤抖着摸着姒玟的脸,发出了一道极其苍老且悲凉的声音:“玉河,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姒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躲回父亲怀里的孩子。
      “先生,你怎么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姒玟抓着面具人的衣服哭泣着说道。
      老者爱怜的摸着姒玟的额发,戴着面具的脸看不清神色,但声音里却充满了愧疚:“我知道,是你和那仙人做了交易,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我对你有愧,总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化开你的心结,可惜我,一步错步步错。”
      原来这位就是从小把姒玟抚养长大的大祭司,也是把理虑送入深山的大祭司。
      当年自从理虑被送入深山之后,姒玟便整日浑浑噩噩,那时大祭司便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是他没有挽救这场祸事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姒玟在宿命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后来,有个白衣仙人从山神手里带回了奄奄一息的理虑,他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占卜却告诉他,姒玟和仙人的相识只会给夏汤带来浩劫。不得已,他只好发动族人要求烧死白衣人和理虑,可姒玟却声嘶力竭的反对,他从未见过那个自小便懂事温顺的孩子变得如此的狰狞和狂暴。
      后来白衣人兴云布雨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被族人奉为仙人,他失去了所有的助力,只能看着厄运一点一点的侵蚀整个王朝。
      而自此之后,姒玟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最后一次见到姒玟的时候,姒玟已经躺在了神庙里的大神像的脚下,面色青白,身子早已凉透。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在荒地里第一次见到他,他便知道这个孩子生来不凡,刚见面,便抓住他的手指不放。
      他心生怜悯,将姒玟偷偷抱回了自己的房子,每日敲遍了村寨里所有乳妇的门,只为了让姒玟能活下来。
      夜里姒玟哭闹,常常一脚把他踹醒,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拿过洁净的尿布给姒玟更换好,常常抱着哭闹的姒玟一抱就是一整夜。
      年复一年,他看着姒玟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背诗了,会舞剑了,看着姒玟从一个只有他上臂长的奶娃娃长成这么高这么大的一个英俊小子,虽然他从不许姒玟叫他阿爹,可在他心里,姒玟就是他的亲儿子啊。
      姒玟是个多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啊,他拼命习武,拼命读书,样样都给他争光,被别人欺负了,也从不找他哭诉,即使不喜欢那个位置,不喜欢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臣民,可他依旧尽心尽力的为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呕心沥血。
      可是,他却因为一纸卦象,便将姒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送入了死地,和那些害过姒玟的人一起,把姒玟推进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不,也许从最开始,从他将姒玟抱回家里抚育的时候,这一切,就都错了。
      夏汤亡国之祸,原是他啊,是他啊!
      是他,对不起姒玟,对不起大夏啊!
      姒玟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抱住老者,使劲的摇着头:“不,先生,您没错,您没错,这是我的宿命,理应该我担着一切罪责。”
      老者颤抖着摸着姒玟的脸:“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就把自己换给了天神,将自己缚在那不见天日的山洞里上千载,你受苦了。”
      姒玟不再回答,只一味的抱着老者,嚎啕大哭。
      老者仰天长叹了口气,他的身体便在姒玟的哭声里逐渐变得支离破碎,姒玟拼命去抓,却都是徒劳。
      “我的执念已了,自然没有留在此处的理由,后生,老夫托你日后善待玉河,他,是个好孩子,不是那臭名昭著的暴君。”老者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最终泯灭于清风之中。
      而阵法,也随着老者的消逝而瓦解,被束缚的生魂纷纷挣脱桎梏,逃离了此处,重新遁入了轮回。
      只是大阵消耗了老者太多的精力,而这阵法又是阴险狠辣之术,天罚之下,老者是永世也不得再入轮回了。
      “他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和你说声抱歉。”闻天语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对着手里的归心说道,归心上的白光闪了一闪,又重新归于寂静。
      闻天语看着不远处被放平到地上的两个人,有些头大。
      他粗略的查看了一下柳暮沉,给他喂了颗丹药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休整,且容他睡上几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初。
      而另一个人,闻天语面色有些阴沉,那个人,是之前在燧国魔障中遇到的那个登徒子,顾渊,只不过这一会儿子没见的功夫,他还换了身行头。
      闻天语本想着放任他不管,但犹豫再三,还是难以看着他自生自灭,便又硬着头皮去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这人入阵之前已经服了安神的丹药,身子体格比柳暮沉不知强了多少倍,他原是自作孽,哦不,是自愿进来泡澡的。
      只不过,低估了阵法的能力,险些被阵法给吸收了。
      闻天语自己休整了一段时间,再睁眼时柳暮沉二人还未醒,他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柳暮沉,他真的让他很好奇,明明是个凡人,却又处处不像个凡人,闻天语曾经用问心之术看过他的过往,他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没有前世,只有今生。
      如果不是闻天语的能力不够,那便是柳暮沉的来历非常人所能窥探,也许往后的路上,带着他也不是一件坏事。
      闻天语盯着柳暮沉出了神,以至于忽视了旁边的红衣顾渊,此时已悠悠转醒,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闻天语,眸子里晦暗不明,似乎在酝酿着巨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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