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秦九北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我不能给他动手术。”

　　凌晨的办公室里，刺目的灯光照的人毫无睡意，男人声音不大，却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长桌对面的中年男人眼神黯了黯，方才盛满的希冀尽数退散，随即重新恢复惯有的温和，声线清润沉稳：“陆院长，当年天墨的手术是您亲自主刀的，没有你他可能没法健康的活到现在，您有恩于我韩家，我也决计不愿强人所难，只是不知您为什么拒绝，如果是时间问题，我想……”

　　“是我的问题。”陆林深打断道。

　　“深深……”坐在他旁边的沈舟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却没能阻拦。

　　“韩叔叔，天墨救了遥遥，我很感激，也很愧疚，这个手术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完成……”

　　闻言，□□阳看向陆林深，似乎又重来燃起了希望。

　　“但是……恕晚辈无能，这一次，实在无法担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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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阳目光落至桌上一点，良久，叹了口气，重新开口：“好，没关系，我能理解。”

　　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韩叔叔。”陆林深拦住了他。

　　“虽然我没法帮他做这个手术，但是我会帮您联系我的老师，裴济才教授，他对心脏移植还有术后排异的研究比我深厚许多，虽然这些年一直久居国外，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请他亲自过来帮天墨动手术，请您放心。”

　　“好，好，孩子，谢谢你。”□□阳握着陆林深的手，苍老的眼眸里泛着泪光。

　　“没事，应该的。”

　　.

　　送走□□阳，陆林深坐回桌前，疲惫的靠进椅子里，叹了口气，手指压在眉心上狠狠的揉按着。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沈舟遥走到他身边，拿下他的手换上自己的。

　　“没有为什么。”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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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了抿唇，想要追问，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却又不忍开口，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轻声道：“很晚了，你烧还没退，去休息吧。”

　　“嗯。”

　　.

　　夜里，两个人背对背躺着，谁都没有睡着。

　　“遥遥。”

　　“嗯？”

　　“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沈舟遥没有回答。

　　陆林深轻笑：“没关系的，我也很失望，对我自己。”

　　危险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失望，救不了你想救的人，我很失望。

　　这样的自己，我真是…失望透了。

　　身后的人带着温热的香气贴了上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宽慰他，尽管此时那个别扭生气的人应该是她，但她还是压下了所有情绪，义无反顾的靠近他，拥抱他……陆林深突然不敢再去听她说的话，不敢再接受她无条件的理解。

　　“睡吧。”赶在她开口之前，陆林深便阖上了眼睛。

　　.

　　“你听说了吗，陆院长要请裴老教授来咱们院亲自帮病人动手术。”沈舟遥手里拎着早餐，方才踏上扶梯，便听前面的两个小护士议论。

　　“是吗？据说裴教授一直在国外陪夫人养病呢，除了必要的时候已经很少出山了，是什么手术惊动了他老人家啊。”

　　“好像是台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这不是陆院长最擅长的手术吗，怎么突然找来师父帮忙了？”

　　“你不知道，咱们院刚申报了控制术后排异的相关项目，所有治疗数据都要列入审核范围的，据说那位病人的病情很复杂，而且体质特殊，评估之后发现很难避免排异现象，你说说，咱们陆院长就是为了医院，也不能冒这个风险啊。”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不过裴教授可是医学界的风云人物啊，我老公还是他的粉丝呢……”

　　下了扶梯，两位护士渐渐走远，沈舟遥的心却跟着沉了下去。

　　回到办公室时陆林深已经起床了，正在桌前翻看着什么文件，沈舟遥把粥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搅了搅，随后放在一边晾着，收拾好包装袋，便起身去叫陆林深吃饭。

　　走到桌前，还未开口，文件上的大字标题便印入眼帘——“关于心脏移植手术的预后…”

　　“啪”的一声，未及细看，文件夹便被人重重合上。

　　沈舟遥抬头，正对上陆林深审视的眼睛，再看向他压在文件夹上刻意遮掩的手掌，一股邪火蹭的冲上心头。

　　“我有话要问你。”

　　陆林深有些疑惑，轻抬下颌，示意她继续。

　　“你是因为担心影响项目申报，所以才不肯给天墨哥动手术的吗？”

　　她虽然正在气头上，心里却还一直惦记着这人醒来还没吃饭，正是低血糖难受的时候，害怕吵到他，尽可能的压低了音量，可声音里却还是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

　　“什么项目？”陆林深愣了愣，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件夹，深邃的眸子里渐渐攀上冷意：“谁告诉你的？”他声音很轻，却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你这是承认了吗。”她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丝毫没有被他眼中的寒意吓退，接着问道：“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解释？”

　　陆林深低下头笑了笑：“解释什么啊？”他摊开手里的文件扔到她面前：“喏，不是想看吗？在这里了。还要我解释什么啊？在你心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冷着脸，挑着戏谑的口吻反问道。

　　沈舟遥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晃神，这样的陆林深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从来都知道他气场逼人，锋芒锐利，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被直直刺中，她伸手拨开那份文件：“我不看，我要听你亲口说！”

　　砰的一声——

　　沈舟遥一惊，陆林深掌心重重拍在桌上，顺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再抬头时，漂亮的眸子里已经染上了猩红：“既然已经来质问我了，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还有什么可说的啊，没错！”

　　他一脚踢开椅子，强压着满身戾气，转身面向窗户，伸手狠狠搓了把脸，随后双手环胸倚坐在桌边，盛怒之下连气息都有些不稳：“我当医生这么多年，我图个什么啊？不就是名利二字吗？我陆林深追一追又怎么了？不可以吗？这些年救过的人命也该够数了吧？我也该为自已活一活了吧？！”

　　沈舟遥看着他，不住的摇头，泪水渐渐盈满眼眶：“不，你不是这样的。”她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告诉我好吗？告诉……”

　　啪！

　　手臂被人狠狠甩开，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没有苦衷，趋利避害而已，医生也有选择患者的权利，我早该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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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沈舟遥直直怔在原地，无法动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抽离，她看着眼前的人，一种名为失望和心寒的情绪将她砸的头晕目眩，她动了动嘴唇，挣扎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林深，你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会去z市吗？”说着，她走近一步，屈指点在他的胸前：“是为了你，是为了找到吕青！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你知道韩天墨花了多长时间才查到那些线索吗？你知道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陆林深，没有他今天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你现在却为了个破项目不肯救他，你还配当个医生吗？！”

　　闻言，陆林深冷哼一声，一把拍开她的手，退开两步，抬头看她时，通红的双眼里已然裹满细碎的泪光，明明已经心如刀绞，偏还要极尽轻蔑的抛下一句：“医生么，不当也罢。”

　　而后大步从她身旁走过，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