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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小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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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城北。
藏在长岛中心的独栋别墅,灯火通明。
九点刚过,城北的一片天被逐渐热烈的烟花点亮,银白洗绿,淡紫青蓝,胜似过年。
司贯被吸引住,直到从玻璃窗看到人影才回神。
“温度刚好。”印华年递过杯子。
“这么漂亮的烟花,还是第一次见。”司贯接过,抿一小口,又看了一眼窗外。
“我和先生都喜欢烟花,你们出生时,放了一夜。”
“和今天的一样吗?”
话一出口,司贯忽觉不自在,原来自己也能说这么任性的话,心里虽然扭着却很想等一个答案。
印华年唇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双手握杯,不敢抬头的女儿,很想做点什么,又怕吓了她。
两人安静对坐,很久。
“头,还疼吗?”见水杯见底,印华年终于开口。
“不疼。”
“一起出去放烟花?”
“好!”
庭院郎阔,仰头看,夜空尤显深邃斑斓。
印华年吩咐了几句,没一会,空中的热闹渐渐消散,她拉着司贯绕着院子正中两根特质的黑管走了一圈,随后,把手里的一个方形控制器交出去。
“刚刚的那些是给我的,这个是你的!”
红色的按钮被指肚盖住,反复摩擦,突然,被压下。
短暂地机械膛响,黑管接连射出两枚鸣弹,片刻,消失在空中。
久久不见反应,司贯下意识走向黑管,被印华年一把拉住。
“看!”
天宇两声巨响,刹那,花火炸裂夜空,消散着,生发着,舞尽寒霜,和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这里有爸爸和哥哥的骨灰,我们在这儿,他们都看得见。”印华年说。
是夜。
精神亢奋的司贯辗转难眠,鬼使神差敲开了隔壁的门。
“我——我能和你睡吗?”
印华年强压着内心的惊喜,拉人进来,亲手铺床。
两人躺下,一个仰着,一个侧着。
不知过了多久,仰着的司贯悄悄侧过身,背向印华年。
“要给你留个小灯吗?”知道她没睡,印华年轻声开口。
“不用。”司贯的回应隐隐透着鼻音。
印华年伸手把她的被子向上拉,盖住肩膀,“冷吗?我让人调一下温度?”
“印——”司贯开口,顿住,“我,不冷。”
“不用拘束,你叫我什么都行。”说着,印华年隔着被子拍了怕她。
好一会儿,那端再没了声响,印华年小心翼翼压了压她的被角,突然听到一句话。
“我就是想试试,和妈妈一起睡是什么感觉。”
压抑多时的情绪突然被一种名为“心疼”的风浪掀起,印华年正过身,仰躺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
十二月二十四日。
钱如宇一家回来了。
以英国政府在节日期间的办事效率,就算泛海的钱如期到账,最快也要元旦才能走完程序,他竟能赶在圣诞节前回来!
众目睽睽下,钱如宇前脚刚出机场,后脚商业圈就炸了锅。
钱若尘去接人,一路上手机就没停过,有慰问的,有道喜的,更有商业银行的,总行行长亲自下场,电话又短信,道歉加道贺,直言只要钱氏需要,就算除夕夜也能第一时间提供服务。
心里存着事的人,懒得理这些,打算把手机静音,稍一转念,放弃了。
停车场。
钱若尘第一时间捕捉到哥哥一家的身影,一脚刹车,推开车门,飞身跃下,不管不顾奔过去,扑向钱如宇和孔安沂,把小侄女抱在怀里时,眼泪打湿了小朋友的围巾。
骑士十五世开回家,勤叔早早迎在外头。
一进门,小朋友隔着车窗,挥起小手,奶声奶气若有似无叫了一声奶奶,车里的人都禁不住动容。
下午,接风宴。
开始前,趁着钱如宇夫妇回房间的空挡,易中泽把钱若尘叫到书房,一边逗小孙女,一边问,“派人去接小司了吗?”
“没有。”钱若尘答得冷淡,“她忙着在栖云轩放烟花,开心的不得了,接她干嘛!”
“小司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了,我没理。”
短暂的沉默后,易中泽把小朋友抱给钱若尘,“去给换个宽松的外套,让安沂喂一喂。”
一大一小刚出去,易中泽拿起电话让总裁办联系泛海,没一会儿,印华年的电话直接打进来。
“恭喜易姐姐一家团聚。”电话接通,印华年先开口。
“华年,我打听过了,这次多亏泛海。”易中泽话语温和,“我欠你一个人情,多谢。”
“易姐姐客气了。”印华年忙回应,“我的确和新上任的财务大臣打了招呼,但听说一家日企按照撤回员工的流程为若尘哥哥一家做了离境担保,我以为是您另有安排,就没再多问。”
易中泽一怔,片刻,再次开口,“晚些,有个家宴,我让若尘和如宇去接你们母女。”
钱家给出了最高礼遇,印华年懂的,内心却只想陪着自己女儿,回话也不遮掩,“应该去的!只是,易姐姐,你能明白我想多陪陪女儿,孩子这几天手机不离身,是想若尘了,晚上我送她回瀛海。”
“我能理解。”易中泽回得真诚。
放下电话,门外小朋友拉着钱若尘来叫人。
钱家家宴,没有很多菜,捡着孩子爱吃的做,给小朋友准备了不少切块水果。
刚落座,钱如宇问起司贯,钱若尘淡淡地回了句“她回娘家”就没后续了。
孔安沂用胳膊碰了碰钱如宇,“你去接!”
“不许去!”钱若尘突然大声,直接把小朋友吓哭。
“你吼什么!”易中泽把孩子揽到怀里。
“妈、若尘,”钱如宇开口,“我们能现在回来,多亏了司贯,起初我和安沂很奇怪,日企和我们没交集,凭什么来做担保,离境前,科迈威尔新上任的人力部长谷总让人带话说,感谢司贯在她危难时挺身而出,知道她一直为我们的事着急,作为朋友来帮忙。”
易中泽面上平静,钱若尘呆住。
“我很想知道小司到底做了什么,竟换来这么大的礼物。”钱如宇感慨,“我们走时,南部又开始罢工游行,或许过了圣诞,即便钱氏按程序赔偿,也会有些节外生枝的事,那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要感谢小司。”孔安沂说。
钱若尘把果盘端到小朋友身边,漫不经心地回,“先吃饭,谢她不如谢我,当初还是我送她进的日企。”
“若尘!”钱如宇看出妹妹情绪不对。
“哥,嫂子,先吃饭。”钱若尘给他俩夹菜,“你们回来就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妈——”钱如宇望向易中泽。
易中泽把小朋友抱在怀里,“先吃饭,小司回家看妈妈,一家人,总有谢的机会。”
小孩子在的餐桌永远不缺狼藉和热闹。
钱若尘陪着玩,易中泽耐心哄着,反倒是钱如宇夫妇受了冷落。
天擦黑,孩子睡了。
大人们在客厅聊了这一年的过往,钱若尘的手机不时传来声响,她不理不睬。
“如宇,你和安沂早点休息,孩子我看着。”易中泽起身,“若尘,你带葵花回瀛海,省的吵了孩子。”
“妈——”钱若尘不满,“葵花晚上从来不吵!”
“我说吵就吵!”易中泽说着叫勤叔备车。
“我是钱氏总裁,您怎么能赶我!”钱若尘站到孔安沂身边,挽住胳膊。
“小钱总,慢走!”易中泽头也不回回房间。
......
阴天,小雪。
雨刮左右摇摆,赶不走的雪花被碾碎,冰晶黏住挡风玻璃。
车窗卸开一条缝,凉风把路边小店的圣诞序曲送进来。
钱若尘加了一脚油门,葵花晃了两晃。
车到瀛海,大门打开的一瞬,大鸟突然又蹦又跳,破锣嗓子把车载音乐割得七零八碎。
后厅的光照到庭院,世界一下亮起来。
家门开了,暖气扑面。
司贯迎出来,从钱若尘手里接过葵花,亲昵地贴在脸上,又摸又亲。
“家里有点凉,我把暖气开大些。”
钱若尘好像没听见,自顾自放好包,上楼换衣服,洗漱。
司贯清楚记得那天钱若尘是怎样冷着脸从病房离开的,这些日子发出去的信息都石沉大海,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大鸟归位,吃了不少坚果,像打开了兴奋开关,在鸟架上左右翻腾。
好一会儿,钱若尘换了家居服,擦着头发,来后厅,走到落地窗前,怔住。
是一棵圣诞树。
缠绕的小彩灯还没装好,布偶、铃铛、小雪花已然全了。
司贯知道她的习惯,从厨房出来,递上一杯水,轻声说,“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想着明天装好,去接你。”
接我?明明你赶我走!想赶就赶,说接就接?
钱若尘心绪涌动。
“嗯,装好就走吗?”话一出口,自己都听出没好气。
“不走,哪都不去。”司贯回的平淡又自然,“这是我家!”
末了,又加一句,“我太太说过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你!”钱若尘激动起来,“你都想起来了?”
司贯认真点头。
“在医院时,就已经恢复记忆了吧?”钱若尘想起当时司贯的样子,突然醒悟。
司贯再次点头。
真是混蛋,这么大的事竟然什么都不说,还一个人去城北,让人担着心!
钱若尘心里的气恼直线拉升。
“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司贯?越小姐?”
“有区别吗?”
“跟我结婚的人司贯,越小姐还有选择权。”
“钱若尘,你别无理取闹!”
她真的都想起来了,说话的样子,看人的眼神,就是原本的司贯。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尤其听到那句“无理取闹”,那么大声,心里禁不住起火,真让人气恼又委屈。
钱若尘冷眼冷脸,放下杯子,转身走。
刚两步,被那个人从身后抱住。
她越抱越紧,像要把人嵌进身体。
僵持许久。
那个人稍稍放松,贴在耳边小声说:“这几天,让太太担心了,是我不好!”
钱若尘没说话,身体却明显软了几分。
“那天,我刚醒,脑子像放电影一样,把自己从小到大看了一遍,突然很想逃,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躲……直到你来!感谢命运,不管是司贯还是越羿弦,我总算知道了自己是谁!可不管是谁,我有家,有太太,我太太是钱若尘,这个事实不会改变。”司贯说着把人转过来,拥在怀里,“若尘,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想给自己点时间,当时我也慌的,尤其听到印女士提到大哥,我怕万一我不是越羿弦,大哥回不来,你会伤心难过。”
钱若尘一阵心疼,眼圈发红,转过来,双手勾住她的脖子,轻声念,“傻子!”
“我不是!”司贯小声反驳。
“不是傻子又是谁?”
“我是钱若尘的钱罐罐!”
钱若尘突然揪住她的衣领,“钱罐罐私自离家,不听话,怎么办?”
“太太说过,锁在地下室,不给衣服穿,不给饭吃,一天三鞭子,解气为止——”
“好,认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