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心爱》琚光

6、第六章

　　在《封神演义》原著中，九尾狐与黄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九尾狐命轩辕坟一窝狐妖假扮神仙夜降摘星楼，狐妖们喝高了露出尾巴被比干发现，比干伙同黄飞虎火烧轩辕坟，剥下狐狸皮毛做成大氅进献给纣王。于是，睚眦必报的九尾狐设计挖取比干心脏，蛊惑纣王性骚扰黄飞虎之妻，后者为保名节跳楼自尽，闻风而来的黄飞英给嫂子讨说法，被纣王一道摔死了。

　　小夏俯视洞前徘徊的黄天化，虽然现实已经大大偏离原著，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去根据小说内容思考，毕竟大背景仍是封神量劫，那本三观让她嗤之以鼻的演义小说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她哼了一声，虽然很轻，但底下的少年发现了她的存在。

　　“哎……”天化既高兴又紧张，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姑娘，我……”如果她确实同为穿越者，意味着自己不再孤独，只可惜她是妖，而阐教不喜妖族。

　　在原著中，她觉得诸多阐教角色形象苍白纸面化，十二金仙看不出分别。除了她不怎么感兴趣的杨戬，追杀李靖挑战父权的哪吒，脾气甚至比哪吒更暴躁，道心不正的黄天化是许仲琳笔下放出异彩的人物。

　　不过，眼前这位脾气暴不暴躁看不出来，道心不正倒是真的。

　　“你有什么事吗？”小夏见他良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打断他，“此地是轩辕坟，你来这里恐怕不合适。”

　　天化低下头，心脏狂跳：“我想来问你一桩事情。”

　　小夏晃荡两条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句话激励了天化。

　　“天王盖地虎！”他吼出标准的21世纪汉语普通话。

　　然而，小夏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哦，穿越者。

　　可怜了原版天化，他是除哪吒孔宣以外小夏最喜欢的封神角色。她算不上迷妹，但看到自己欣赏的角色被穿越，小夏忍不住有点生气。

　　不会是个起点种马男吧，封神三国楚汉这类男人众多的风云乱世，除却是腐女yy的温床，也适合种马男出没，做他们“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黄粱美梦。

　　他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个暗号虽然经典，但小夏觉得它已经很过时了。

　　观外表做派这位种马男不像是龙傲天赵日天叶良辰之流，不过种马男就是种马男，万变不离其本质，一而再再而三出手调戏，胆儿肥地跑来轩辕坟，不正体现了他种马男的蜜汁自信么？

　　黄天化，黄门唯一有仙骨的人，但他论资质不如哪吒杨戬，论运气也不如金吒木吒韦护等人，修道区区十几载就被打发上战场，全靠清虚道德真君用一大堆法宝把他装备成霸王龙，不过封神时代拼的就是师父法宝，道行是次要的。初登场潼关救父一击干掉陈桐，正式下山后用攒心钉连杀魔家四将解围西岐之困，小伙子牛到飞起。可惜跟他老爸混后智商受创只知举着两把大锤挥来挥去，神仙意识淡薄，白瞎一堆好装备，最后金鸡岭上绝命无名小卒高继能之手，还是遭偷袭的后果。

　　梳理下来，小夏心头愠怒消散无踪，穿越成榜上有名者不是好事，目前未知对方是否有金手指，但她不认为他能对抗封神榜的力量。小夏不清楚封神榜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深受前世神话阴谋论影响，她本能地觉得上榜不是好事，对凡人而言，死后鱼跃成神是一种成全；但对截教众仙和本就有修为的道者来说，地位固然崇高，但仙道的自由何尝不是更宝贵？

　　“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亲，听说过安利吗？”

　　“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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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看着他良久没反应，黄天化急得乱叫一气。

　　别是他弄错了，千万不要！

　　他对封神的故事了解吗？有为自己的未来做过什么吗？比如杀掉高继能尝试扭转命运。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能把这首诗背得如此滚瓜烂熟，显然是阅过原著的，小夏窃以为男人看红楼稀罕，看过红楼的种马男就更稀罕了。

　　不过对种马男而言，他们对名著的领会仅止步于对宝玉置身花丛的羡慕吧，恨不能取而代之。

　　小夏想起昨日那句“你以为你是贾宝玉”，万万没想到，她的漏嘴之词居然炸出了个穿越同行。作为一名饱受阴谋论浸淫的玛丽苏，小夏不觉得她能和另一个雄性穿越同胞和睦相处。

　　如果是女的话她还有点自信将对方拿下搞百合呢。

　　天化黔驴技穷，虚脱地靠住小夏高居的树木。

　　“你狠。”他气若游丝滑下地。

　　小夏飞下树，面对他一瞬容光焕发的面孔。

　　“你——”

　　“你该低调点，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早下来我就不说那么多了。”天化说道，他面色一喜，“这么说你承认……”

　　小夏嘴唇不动，传音入密：“那又如何，在这个世界我们各自有了新的身份。你是道士，而我是妖族，虽然不至于为敌，但也不该有什么往来的。”

　　道理他都懂。

　　天化失望地垂下脑袋：“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你比我多活了好几百年，许多方面我肯定赶不上你，经历得也没你多。”

　　这么有自知之明的种马男很少见嘛。

　　小夏剔眉哂笑：“你的命可比我好多了，贵族公子，父母疼爱，又有阐教金仙做师父——主角标配啊，你有什么不满的？”她旁敲侧击，待黄天化反应。

　　天化道：“但我羡慕你的自由，前世是人，今生还是人，太乏味了。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弟子，人要承受的条条框框太多，奴隶制……奴隶制社会真可怕，他们居然咽得下人肉！一想到我父母兄弟也在这些食人魔之列，我就整夜整夜做噩梦。”

　　小夏敛了所有表情：他似乎对“黄天化”一名字意味的含义一无所知，但也可能是他乐于上榜成神，欣然接受了黄天化的未来。

　　“商朝就是如此，日后你成神，总会目睹历史发展成文明的模样。”小夏顿了顿，忍不住道，“虽然我觉得任何把人分作三六九等的社会都不配文明二字。”

　　天化微微一笑：“我最喜欢唐朝，仅仅是因为情怀。唔……我不会成神的，神是天庭公务员，要给玉帝做事。我想成仙，仙比较自由。”

　　他真的不知道！

　　小夏犹豫：“你知道封神榜吗？”

　　“我知道，听师父师叔伯谈起过，我知道有本叫《封神演义》的书，翻拍了许多部电视剧，但我从来对神话没什么兴趣，早知道就……”他叹气。

　　我……该不该提醒他呢？

　　天化问她:“你对封神榜的故事了解吗？”

　　小夏想了想：“了解剧情也没什么用，依我亲身经历，现实和小说差得太多了。”她哼笑一声，“苏妲己你总该知道吧，商末鼎鼎大名的妖妃。在那本演义小说中，纣王女娲宫进香题艳诗触怒女神，女娲为惩罚纣王派遣轩辕坟三妖入宫惑乱君心加速商朝灭亡，其中就有我九尾狐。此前有冀州侯苏护造反，被纣王镇压，苏护战败后不得不献上女儿妲己，九尾狐在恩州驿散掉妲己魂魄夺舍，真正进宫的是九尾狐。九尾妖妃迷惑纣王造鹿台，造炮烙，挖虿盆，草菅人命……这些事，都没发生过吧，没有艳诗，没有女娲，没有苏护造反，苏护的女儿妲己——我了解过，现在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鹿台酷刑是帝辛的主张——他本好享乐，发明酷刑是为震慑各大方国领主。而你黄天化，依封神时间线，今年该只有10岁。”

　　他们交流一直用传音入密，天化认真“倾听”小夏的一长段话，消化后他道：“妺喜，妲己，褒姒，杨贵妃……一切亡国妖姬祸水红颜的言论都是史学家的污蔑，中国历史的常态正是——战败靠和亲，亡国怪祸水。而且，纣王也不是昏君，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夏桀，纣王，周幽王，三代末代君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一点本身令人怀疑。考据冷僻历史，妲己充其量是纣王晚年的伴侣，那时的纣王早就没几年活头了。”

　　末了，天化神色冰冷：“虽然他非昏君，但以现代人的眼光看，一个奴隶制社会的明君也称不上好东西。”

　　随着同黄天化的交流，小夏内心不停地泛起波澜：是了，就是这样，遇到这样的穿越同行才叫好运呢。

　　“嘿，你们……”敖玢云气般的身体在洞口显形，眨动一双灵活大眼，瓮声瓮气出口成章，“自古人妖生死恋，千里孽缘一线牵。”

　　“走吧，你回去吧。”小夏下意识地推他。

　　“什么？”确认对方也是穿越者，天化简直有一肚子话对她讲。

　　小夏脱口而出：“以后你别来轩辕坟，危险，我去朝歌找你。”

　　“好！”天化毫不犹豫。

　　回去的路上，他遗憾地想起，他们交谈了这么多，却连双方真实姓名都未通。从她口中得知，貌似他黄天化在封神故事中是个重要角色，改日定要问问前途。

　　今日收获颇丰！天化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