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一粒沙》风与山海

2、毕业

　　言子清初入职场，之前也缺少实习经历，整个人就是白纸一张。
　　所幸她所在的团队氛围不错，前辈们大都和颜悦色。言子清日常担当半个助理，半个运营，辅助领导林林工作。
　　林姐双商过人，做事条理分明，干脆利落，训起人来也温声细语。言子清这种温吞性子和林姐相处起来倒是异常和谐。

　　四月末，言子清刚将修改好的四稿发给导师，就接到林姐的消息。
　　“六月末你学校那边能结束吗？”
　　“应该可以，一般六月中旬就结束了。”
　　“ok”

　　不一会，林姐甩过来一份文件。
　　“你抓紧时间熟悉嘉宾，顺便做一份简单的采访设计，问题以2到3个为宜。写好后续工作等通知。”林姐又补充。

　　言子清点开文件，是一份美妆博主资料，各个平台皆有，保守估计50人上下。熟悉嘉宾不难，但采访问题必须千人千面，不能套模板一概而论。
　　言子清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挨个补课。

　　改论文、熟悉嘉宾、写采访稿、时间似乎被按了加速键。
　　言子清答辩完，拿到自己毕业证的那一刻，才恍然有一种自己毕业了的实体感。连续几个月的熬夜、努力，就那样轻飘飘的过去，仿佛没留下什么痕迹。

　　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湖水，铺满斜影的桥，郁郁葱葱的林地。言子清曾无数次的路过它们，日复一日的重复偶尔会让她恍惚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没有终结。

　　但现在，六人间的宿舍里只剩下言子清和另一个女生周浅月。余下的四人有人早已离开，床铺空空如也，有人东西还像往常那样摆着，和过去的四年一模一样。

　　她和周浅月沉默地收拾着东西，怕打破一宿舍的寂静，也怕忍不住哭出声。
　　言子清打包完行李，从包里掏出自己为毕业特地买的拍立得。
　　盒子还没有拆，包装盒完好无损。
　　原本想着趁毕业好好拍几张照，她三月份就开始谋划着买拍立得，却没想到最后一天来学校了，自己还没拍过一张照片。

　　“浅月，我们拍张照吧。”言子清声音不自觉有点哽咽，她尽力让自己声色如常。
　　周浅月站着没动。
　　她以为周浅月没听见，继续喊。
　　周浅月回头，眼眶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两两对视，却不愿让彼此被离别的情绪感染。

　　“好，拍，把这个宿舍里的一草一木都拍下来。”周浅月吸了口气，五指握拳在身前挥了挥，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
　　言子清趁机按了快门。

　　“你先别拍，我稍微收拾一下！现在好丑！”周浅月在另一边大喊。
　　“没有，好看！你超级好看。”言子清看着镜头里眼圈泛红的人，视线也逐渐模糊。借手扶相机的动作，她抹去即将滑出的泪水。

　　准备拍六个人的大合照，最后居然只拍到了一张两人合影。
　　言子清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拍得不好，两人的眼睛鼻子全部红彤彤的。她将照片递给周浅月。

　　“祝你前程似锦，一路顺风顺水。”言子清朝周浅月露出一个笑。
　　“谢谢，你也是。最后抱一下吧，万一我们分道扬镳了……”周浅月转身抱她。夏季的衣服薄，言子清感觉自己的胸前有一点冰冰凉凉。
　　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再见。”周浅月站在出租车旁，朝她挥手。
　　“再见。”

　　或许会再见吧，我的舍友们。
　　山高水长，我们再相逢。

　　言子清还没从离别的情绪中走出来，工作又堆积如山的扑来。
　　七月一号公司举办年中盛典，各路博主云集，众多大咖到场。因为林姐一直负责美妆博主，所以自然而然言子清的工作主要集中在美妆这一块。

　　人员安排、活动流程、采访稿、花絮拍摄……整个六月下旬言子清和同事们都在为了盛典的事忙。特别对于言子清，这属于实习转正的重要项目，她更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但岔子总来得突然且凑巧。

　　言子清和另一位实习生林犹眠一组，负责接待一部分美妆博主和几位摄影博主。
　　原本摄影博主另有人负责，但因为负责的人临时身体不舒服，言子清和林犹眠就被拉过来充当了苦力。
　　所幸摄影博主只有不到十五人，言子清趁着间隙看了看博主的资料，勉强能应付。而对于合作伙伴林犹眠，言子清之前从未见过。

　　言子清原本忐忑不安，见了林犹眠本人后倒是放下心来。
　　林犹眠穿着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戴着帽子，帽子底下是一张面容姣好的脸，细眉挺鼻，瓜子脸，长得很古典。涂着红唇，看起来干净利落，很是飒爽。
　　更重要的是林犹眠性格一如外表，社交技能满点。从见面伊始就主动搭话，很好地避免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尴尬。

　　原本她们这一组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人数众多，但井然有序。
　　直到言子清在楼道撞见林犹眠和另一个博主。

　　盛典在一楼大厅举行，二楼是博主红人们的休息室，茶水供应也在二楼。茶水供应间临近楼梯口，而林犹眠和那位博主正站在楼梯口前。
　　言子清原本准备旁若无人地走过，可脚刚伸出，就听见有个男声道：“林犹眠，你真冷漠。”那声音仿佛是在寒冰里浸过，不带有一丝温清。
　　言子清心里一惊，伸出去的脚又急急收回，差点摔倒。
　　貌似不简单？我出去？继续待着？言子清咽咽口水，天气炎热，又接连忙了一个小时，嗓子早渴得冒烟了。只是现在这情况……

　　“是啊，我冷漠。我是这世上最冷漠最恶毒的女人。”林犹眠的声音透过铁皮门传过来。声音轻快，还夹杂着一丝嘲弄。

　　听着气氛不对，言子清直觉自己继续听下去可能会出世，只能蹑手蹑脚地离开。
　　言子清口渴难耐，只得下了楼，去对面的便利店买水。

　　七月的Q市，街边梧桐苍翠，绿意盎然。
　　太阳远远照着，店外骄阳酷烈，店内微风徐徐。

　　言子清刚座在便利店内，准备享受片刻的清闲，就看到林姐在工作群里的@她和林犹眠。

　　言子清赶到现场时，现场剑拔弩张。
　　大领导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半秃的脑袋在灯光底下闪闪发亮。此刻他正怒容满面地朝着林姐吼叫。
　　林犹眠站在林姐身侧，面无表情。言子清犹豫了一下，挤进人群，站在林姐后方。
　　“你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回事？简单的人员调度都做不好吗？”大领导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持续输出。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啊？”他的声音猛得提高了八度，言子清不自觉抖了一下。

　　“你们两个是废物吗？嘉宾都要走了，为什么不上报？”大领导用胖胖的食指分别指了指言子清和林犹眠。又骂道：“什么垃圾玩意！”

　　言子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抬头，也不敢解释。

　　“这件事的解决善后由我来做。相信中间一定出了什么误会。”林姐不卑不亢地说完，示意言子清和林犹眠跟上。
　　“有什么误会事后再解释，你们去直播那面看看采访的稿子需不需要再更改。”林姐安排完，握着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

　　言子清本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现在对林姐的反应倒是措手不及。

　　“呃……出什么事了？”谁走了？她离开的时候也没听谁说啊……
　　“骤风。”林犹眠的语气波澜不惊。
　　“哦哦，骤风……”言子清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之前看的嘉宾资料里他是个很厉害的风暴摄影师，今年拿了不少奖。

　　直播那面也没出什么事故，美妆博主的采访还没开始，言子清和林犹眠对了一下流程，顺便根据时间删改些问题。

　　下午两点，公司官博发布了一份道歉信，言明了“骤风”没能出席的原因。紧接着又发了一份九月份“骤风”直播专场的预告。
　　“骤风”本人又转发回复，向粉丝道歉，微博评论一片祥和。

　　言子清点开“骤风”的微博主页，往下翻了翻，发现了“骤风”早上发的两张图。一张朝霞，另一张对着玻璃大楼的模糊自拍，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
　　言子清觉得莫名眼熟……
　　可能是穿搭太常见了？毕竟是夏天的活动，不少男性博主都是简单的T恤配长裤。但言子清看着那张模糊的自拍，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

　　这是不久前和林犹眠站在楼梯口吵架的那个？
　　推开门匆匆一眼，她看得也没有太仔细。言子清点开大图放大看，白体恤、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很大概率是一个人。言子清心思千回百转，不自觉侧头看着正盯采访的林犹眠。
　　不欢而散吗？这……

　　所幸活动后面没出什么幺蛾子，活动顺利结束。原本言子清以为活动结束林姐会继续问“ 骤风”的事，没想到什么也没发生，她和林犹眠顺利回家。

　　七月中旬，言子清顺利转正，工资也跟着涨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