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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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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掉的外套被摔在地上,里面的T恤被撕得不成样子,穆清野红着眼,疯了一样。
“咣!”的一声巨响,格子间的门被尹燃一脚踹飞了,他燃着火,从里面冲了出来。
“尹燃!”穆清野追上他从后面环腰死死抱住,“别走!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穆清野的声音由嘶吼到哽咽,只让他不要离开的那一瞬自己便先破防了。
浓浓的情绪仿佛有着某种粘稠的张力一般,把两个人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尹燃的呼吸,停了一瞬。
空气安静了,只剩心跳和喘.息。
许久,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柔和了许多:“清野……”
“嗯。”穆清野带着浓重的鼻音乖巧地应着,舍不得放手,贪恋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
他的身体真暖啊,一贴近他,好像浑身都不疼了。
拥抱的感觉这样踏实,穆清野缓缓闭上眼,把每一颗触感细胞都激活,捕捉着身边人的每一点体温和味道。
穆清野的偏执近乎病态,两只手紧紧束在尹燃的腰间,手指交扣在一起,用力得指尖发白。
尹燃迟疑着,慢慢把手覆上去,触到一片刺骨的寒凉。
穆清野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湿漉漉,惨兮兮。
无论被拒绝过多少次,无论经历了多少伤害的疼痛,面对着这样的穆清野,尹燃依旧无法拒绝。
这就是命吧。
尹燃缓缓转过身,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给他擦了擦,脱下自己的帽衫套在穆清野的身上,扣上帽子,当作毛巾使劲揉搓着他的头发,声线清浅:“你当心着凉。”
沙沙的声线柔和下来,一下子击中了穆清野的心脏。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翻滚的情绪,用力吸了吸鼻子。
尹燃从地上捡起可怜巴巴的外套塞到穆清野怀里,淡淡的语气里夹杂了星点温度:“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乱扔,别指望我给你洗,恶心。”
穆清野傻乎乎地抱着外套,用力裹了裹身上稍大的衣服,抬头说:“幸亏你有外套癖,总是穿着两件,就算楼里空调很足,我也好奇你热不热。”
尹燃低头,穆清野始终不懂他,穿两件,还不是因为有人总是贪凉。
但尹燃什么都没说,他把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往回走,稍稍放慢了步子以便穆清野能够跟上他。
“那你还没回答我……”穆清野悄咪咪地嘟囔着。
尹燃回头,墨灰色瞳仁深处有一点难以觉察的晴朗,声音依旧沉哑且漫不经心:“等你把一万个小甜枣都还完了再说。”
这么说,还有机会?!
“嘿嘿嘿。”穆清野看着他,自顾自地傻笑起来,长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又哭又笑的,像个神经病。
尹燃迈开长腿往回走,昔日以冷酷著称的血虐渣男穆清野,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边,乖顺得小奶猫一样。
新歌词第一次合排。
尹燃根据歌词把编曲稍作调整,在“是不是死过方知唯一”那一部分副歌里,将爵士鼓表现得更加强劲,演唱随着情绪在燃点上爆出怒音,不必用干涸的嘶吼表达态度,却精准地传递出末世重生的酣畅淋漓。
试唱的效果令人头皮发麻。
太子犯病一样地挠着自己的牛仔裤,满脸兴奋的狂躁:“我特么真想砸点儿东西!”
陆其远俯身趴在键盘上,平复了半天心情,才向着尹燃高高竖起两个大拇指说:“牛!”
“何止牛!”太子举起贝斯狠亲两口,“这是牛掰plus的n次方点无穷大!!!”
尹燃勾了勾嘴角,看向穆清野。
穆清野放下鼓棒,活动着肩膀站起来,白了太子一眼:“说人话。”
太子神采飞扬,两眼放光地说:“翻译成人话就是,这首新歌简直好听到鬼哭神嚎,此曲一出,横扫二十强,平了那帮丫的!!”
“喂,小声点,隔墙有耳。”陆其远警惕地向门外扫了一眼,小心地叮嘱说,“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化妆吧,马上要开始排练录制了。”
“你们先去吧。”穆清野说,“左右到化妆间也是等着,我再练会儿。”
陆其远点头,兄长一样暖言暖语:“好,你们别太晚,化妆老师一向没什么耐心,越到后面越敷衍。”
“遵命。”穆清野爽快应下。
太子向着陆其远一挑眉:有人性情大变啊。
两人走后,穆清野锁了排练室的门,神神秘秘地在背包里翻来找去。
尹燃把头发拢起,准备自己化妆打底。
“哎,等一下。”穆清野捧着七七八八的“设备”走过来,“我给你画,新买的底妆防水的,不然等下拍排舞,又要脱妆变成大花脸了。”
尹燃也没争辩,转过椅子面对着穆清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彩妆,超一线的大牌。
穆清野拿起舒缓喷雾在尹燃脸上猛喷了几下,用手轻柔地拍开,然后一边捯饬他的脸一边说:“与其因为不愿意给化妆师塞钱,被下黑手,我还不如把钱省下来买点好货,自从上次你的卸妆水被调包,差点毁容以来,皮肤还是很脆弱的,用点好的,以免过敏。”
尹燃安静地闭着眼,任由穆清野在他脸上各种操作。
穆清野拿着眉刷,淡扫着他的眉。
眉形很好,浓且长,眉峰分明,有种冷冽的英气。
只是断眉的疤痕处,微微凸起,造型时需要仔细修正一下。
穆清野画得仔细,不知不觉凑得很近,湿热的呼吸扑在尹燃的脸上,把他的氧气都抢走了,令人窒息。
尹燃忍了片刻,终于睁开眼,抓住穆清野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啊?噢……”穆清野一头问号,把眉刷和眉粉交给他,自己站到他身后,为他梳着头发。
“排练录制就别太刻意了吧,我给你扎个丸子头?”穆清野问。
“好。”尹燃回答。顿了顿,又说,“等下我给你画。”
穆清野轻柔地梳理着头发的手蓦然停住,惊喜地瞪眼:“你给我画?小穆子受宠若惊。”
“呵~”
尹燃断眉微挑,赏了穆清野一个极浅的笑。
穆清野领赏谢恩,心里甜得发酸。
尹燃收拾停当,把椅子拉到穆清野旁边,给他上粉底。
他由于常年弹吉他,指尖有点粗砺,随着化妆刷扫过脸上皮肤的时候,微微刺痛的触感,勾得穆清野耳垂火热。
穆清野的底子好得连化妆都显得多余,只是……
尹燃身体后倾,拉开点距离仔细检查着穆清野的妆:“带点唇膏吧,嘴唇苍白。”
尹燃在彩妆里面翻了翻,唇刷又不见了。
他拿出一包湿巾仔细擦手,然后用温热的指腹沾着些许口红,细致地点在穆清野的唇上。
穆清野垂着眼,耳上的红晕一直染到脸颊。
九点,舞蹈排练开始,两个小时一节课,摄像全程跟采。
为了跟上赛程节奏,排舞时间紧,要求高,特邀的韩团编舞老师极为严厉,强度很大。
刚刚跳完穆清野蹲到一边干呕起来。
跳舞时的每一个动作,剧烈的疼痛都一直往骨髓里钻,穆清野生生挺了两个小时,身旁尹燃坚毅的身影是他唯一的信念和支撑。
摄像老师关机的一刻,穆清野终于撑不住了,在洗手间里翻江倒海,冷汗一层一层。
陆其远让太子去给他买药,自己忧心忡忡地扶着几乎虚脱的穆清野。
“远哥,我来。”尹燃将穆清野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上。
“行,我回去照看一下东西,省得又有人钻空子,在乐器上动手脚。你带他到楼下咖啡厅坐一会儿,给他叫点热牛奶,大概早上又没吃饭,如果症状还不缓解的话赶紧给我打电话。”陆其远不放心地嘱咐着。
尹燃点头,转过脸用力地揽住穆清野的腰,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
穆清野的眼前一片金光,疼痛和虚弱让他的意识有点模糊,周围的声音落在耳朵里,都带着回音般的缥缈,好像幻觉。
“尹燃……”他无力地抬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尹燃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手裹在里面。
穆清野顺势向前倒过来,声音发颤:“尹燃,我是不是又梦见你了?”
尹燃用身体撑住他,柔声说:“你没做梦,只是有点虚脱,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没做梦,我没做梦……”穆清野喃喃地念叨着,小心地靠在尹燃身上,仿佛他是精美的瓷器,生怕一用力,就打碎了。
“尹燃,他们说会很疼,原来不是吓唬我,真的很疼啊……”穆清野趴在尹燃的耳边,只剩低迷的气音,“你能不能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尹燃不懂他的话,可是这样直白地袒露自己的脆弱和依赖的穆清野,轻而易举就击溃了他漠然的伪装,铠甲碎裂,里面是只为一个人柔软的内心。
尹燃身体僵硬地向前贴近了些,抬起手,搭在穆清野的背上。
穆清野无力到整个人都挂在尹燃身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距离的贴近,死死盘踞在身体里的疼痛,真的一点一点在消退,穆清野身上的冷汗慢慢散了。
空气中萦绕着牛奶洗发水甜甜的香味。
过了许久,尹燃轻拍了两下穆清野的背:“好点了吗?”
穆清野明明恢复了些精神,却没皮没脸地耍起赖:“没好,还得抱会儿。”
装也不会装,一句话说得中气十足的。
尹燃暗笑,却没有拆穿他,粗粝的大手抚着穆清野的背,有点沉醉般地说:“那也要先去吃点东西。”
穆清野不情愿地抬头,将信将疑:“去吃东西,那还给抱吗?”
尹燃无语凝噎,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你是贱精上身了。”
穆清野又往前挤了挤:“我以前都是装的,公司给的冷酷人设,入戏太深,不是真的,其实……天天做梦都梦见你,拒绝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后悔到狂躁,然后崩溃,然后失眠,然后抑郁,然后自我封闭,全部的精神都垮了,只有躯壳还活着。
灵魂,跟他一起,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