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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逝者之名存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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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殿?”辰以洛轻轻唤道,有些不明所以,知他意思,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收起所有情绪,平静道,“这屋子怪异地很,不宜久留,都跟我来。”
“怪异?”宝蛇问道,“哪里怪了?”
“诶~”这种会说话的萌系大白蛇倒是更令辰以洛毛骨悚然,“确实,没有什么能比你更怪了。”
“唔,比起你的阿毛,宝蛇可是温顺多了!”
“阿毛!”辰以洛又惊又喜,“我早年间确实养过一只兔子叫阿毛,可人家是只正经兔子,跟宝蛇哪里比得。”
“你还养过兔子?”
“对啊,不然还有谁是阿毛。老道长没跟你说过阿毛是只兔子吗?”
“哦!是啊,道长只跟我提过阿毛,没说它是只兔子!”
等大家都出了辰府,辰以洛从包袱中取出一些东西,井然有序地摆在大门口:生前物做引,蛋压符碗遂做屋,碗下应该还置有一物用来装魂。
“好了,现在只等谁来盗魂,来了就收了它!”辰以洛信誓旦旦地说,拍拍衣袖,走向莫司。
“你会收妖?”莫司周身透出一股寒意,可当辰以洛看着他时,他依旧是谪仙哥哥一般的温凉。
辰以洛解释道:“老道长其实教了我很多种诱妖收妖的法子,但我比较笨,没学会,就会这一个简单的,所以那些诱妖的小东西也时常带着。”
莫司道:“法术在精不在多,你不笨。”
见莫司时刻在意着辰以洛的一言一行,都不怎么理宝蛇了,宝蛇便醋道:“莫殿,你看看我吧,我都瘦了一圈了。”
莫司轻柔地笑笑:“你那是蜕皮,不是瘦!”
“我~”
“嘘!”辰以洛一把将莫司推到宝蛇身后,“有动静,要来了!”
“以洛!”
“放心,我已经布好了陷阱,只等鱼儿上钩了!”
“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我很开心,只是……”莫司长呼一口气,半蹲在宝蛇身后,一掌触地感应局势,“你的阵法已破,她们过来了。”
“啊!什么,那可是我毕生绝学啊!”
只见对面远远地走来一个小女孩,十几岁的样子,穿一身血红色的衣服,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空灵地好似一朵被遗忘的落花,也曾惊艳过某个时光。她还牵着一头巨牛,跟在她的身后,那头牛壮硕无比,脖颈上的毛发沾染着成块的泥土,好像都浸入了皮肤,然后带着皮肤一起干裂了。
小女孩牵着巨牛径直走过了符碗,拿起放在地上的装着魂魄的瓶子。
“没想到那偷魂魄和差点杀了我的人居然是个小姑娘!”辰以洛两手叉腰,觉得对方是个柔弱的小女孩,便又底气十足了,“小姑娘我告诉你啊,不打声招呼就随便拿别人东西可是不对的!听懂了吗?”
“唔?”女孩听到后又回头跟她的大牛说,“大牛,他们让我打招呼,我要不要打呢?”片刻后又自言道:“好的,我知道了!”
“她,她,她在干嘛?难不成那也是你们枯骨林的牛,会说话?”
宝蛇摇了摇头:“不是哦,那只牛根本听不懂女孩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啊?这么奇怪!”
辰以洛还在惊讶中,小女孩又说话了:“这点魂魄,我拿走了。”
“想跑!那不能够!”辰以洛念动咒语,突然四把浸过符水的玄铁短刀从小女孩的手上的玉瓷瓶子中飞出,刀柄上还都嵌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在辰以洛的控制下将小女孩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将她缠地死死的,一点也不能动弹。
“原来你布在宅子周围的铁链阵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陷阱藏在魂瓶里!”莫司不禁赞叹,果然小瞧他了,就算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敛不去那一身的睿智。莫司在心里念到:“吾尘,回来吧!”
“宝蛇,我要施展妖邪禁锢术了,你来助我!”辰以洛喊道。
“好,禁锢术咒传给我,我共享给你灵力。”
枯骨林果然是个好地方,宝蛇的灵力至真至纯,辰以洛一下子就织出了一张禁锢网,而且束缚能力比他以前织的要强几百倍。网从小女孩头顶慢慢压近,那种力量让她感到窒息。
“大牛,我难受!大牛,大牛!”小女孩痛苦地哀求着。那一声声的呼唤既叫人胆寒,更叫人生怜,她才多大呀,就堕了魔道,这是经历了多么撕心裂肺的事情,才会甘愿变成这个样子。
大牛!大牛!
“哞!”大牛仰天一声长鸣,然后挣脱了小女孩手中的绳索,直奔辰以洛去。
看着脱离束缚想要救她的大牛,小女孩却慌了。
“大牛,回来!还差一点,你不能出来!大牛!”小女孩近乎嘶吼地想要拉回大牛,可是大牛好像听不见,一个劲地往前冲着。
“以洛,回来!”见辰以洛有危险,莫司连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宝蛇离得近,直接将辰以洛叼着回来了!
“莫殿,那果然不是普通的牛!”
“是祭魂!”宝蛇和莫司几乎同时说出,惊讶!疑惑!然后恍然大悟!
大牛跑过的空间,空气都化成了一根根长针,将大牛的皮肤一寸寸划破。大牛的头部开始开裂,然后裂纹延伸到了脖子直至全身都是,就像一副碎裂的牛形外壳一般。当外壳一块块脱落时,随着裂纹中透出的炫光,竟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形模样。他才是大牛吧,外壳落尽后,一个端正少年立在眼前,还有银光色的花瓣在他脸部,一片一片,慢慢褪去,出落成一副俊美模样,卸下了层层铠甲,他就像是疾风的孩子。
“放了果果,魂魄还你。”
“莫殿,你退后,这家伙看上去不太好对付。”
莫司没有退后,还往前走了两步,将手搭在辰以洛的肩膀上,说:“以洛,撤阵吧!”
“啊?现在撤阵,万一他们反悔了又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莫殿说撤阵,那就一定要撤阵的。”宝蛇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收了那禁锢网上的灵力。
莫司:“放心,不会的,祭魂未成型就出来,他已时日无多了。”
辰以洛撤下锁链,小女孩一脸委屈,扑倒在大牛怀里:“都是果果不好,果果就是个坏事的家伙!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来找果果,求求大牛不要走!”
“果果,”少年的手扶着女孩的脑袋,女孩小小的,才刚到少年的大腿高,少年抱着她,就像对女儿般宠溺,“大牛虽然快死了,可是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他们的对话,好坦诚,不需要解释,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去了远方的善意的谎言,就那样,平淡地说着\'我要死了\'的话。
“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少年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少年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少年轻轻吻了下小女孩的额头,说:“我爱你!”
小女孩终于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肝胆俱裂。
“莫殿,宝蛇,他们这是……”
莫司说道:“祭魂就是这世间最矛盾的存在,他们最是冷血,靠吸食人魂而生,当吸食了足够的魂魄后,便可完成塑型,重获新生;而他们又是最是专情,每个祭魂都会寻找一个魂主,由魂主帮他们收集魂魄,且一个祭魂一生只认一个魂主,无论那个魂主是抛弃他还是伤害他,都不会改变,并一直对她好。”
“那,所有的魂主都会成魔吗?”
宝蛇补充道:“不,只有当魂主自愿献祭自己的魂魄时,才会成魔。”
大牛烟消云散了,他吸食的魂魄也都被释放了出来,然后寻找三途河,去找来世的路。
“你叫果果?”辰以洛半蹲着,拉起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不知怎的,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有些神志不清了:“果果?果果……”
“莫殿,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祭魂消失,伤了魂主的神志!”
小女孩神色黯淡,手里还攥着一颗命石。忽然一股力量掣住了果果同辰以洛,将他们拽入了另一个空间。
宝蛇:“莫殿!辰以洛被那只大牛的命石给吸进去了!”
莫司:“应该是小女孩的意念催动了命石,她的魂主之路已完结,可她却不愿意回来!”
“啊~啊~”一所破烂的草房子里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哭声,肃杀的寒风在肆虐,面对劲风,草房子简直形同虚设。
“女娃就是麻烦,哭哭哭,哭能让我填饱肚子吗?我跟你说,臭婆娘,明天就给我卖了,听到没!”是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他的嫌弃与不耐烦,比寒风还要刺骨。
“她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女人一脸的疲惫,抱着孩子苦苦哀求。
“这都第几个了,都是女娃,不卖!不卖你养啊?”男人走近女人,一把夺下她怀里的孩子,那狰狞的面孔,犹如地狱的恶鬼,“拿来!你不卖,我自己去卖!”
墙沿蹲着三个小女孩,从三岁到五岁,大小不一。她们靠着墙,害怕地瑟瑟发抖。
看着出去的男人,女人急红了眼,从床上滚了下来:“回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三个小女孩立刻跑来扶起女人,女人一把拉住了大女儿的手:“果果,帮帮娘亲,跟着你爹爹,看看他要把你妹妹卖到哪里去!快,快跟着他!”
“嗯!嗯!果果去跟,娘亲别着急!”说完便跑了出去。
外面冷极了,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哪里受的住,刚出去没多远,就倒在了路边上。好在这一带没什么野兽,傍晚醒来之后她只能无功而返了。
“娘,对不起,爹爹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小女孩内疚地很,颤抖的嘴唇无不展现着她的难过。
“果果回来就好,娘亲不能再失去你了!”女人含着泪,什么也说不出了。
“嘭”一个酒坛子清脆的摔在了地上,男人满身的酒气,醉醺醺的样子,他怕是把卖女儿的钱都拿去买酒喝了吧。
“你把钱花光了?”女人憋着气问出这句话。
“臭婆娘,你管我,有你吃就不错了,你还管我!”
“你把钱花光了,日后,我拿什么去赎回我的女儿?”
“啪”,男人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女人的脸上,红红的印子瞬间就浮了出了。屋子变得寂静无声,小女孩们都一个劲儿地往墙角钻,害怕,恐惧充斥着这间草房子。
辰以洛在一旁看着,他想帮助他们,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像空气一般,所有事物都毫无障碍地穿透了他。
夜深人静,男人的鼾声打的正响,女人叫来三个孩子:“果果,你带着妹妹们离开,往城西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走,这个恶魔肯定要把你们也卖了的!”
果果说:“娘亲,你呢,你不走吗?”
“娘亲也走,不过你们先走,娘亲留下来收拾东西,晚点跟你们在城西卖糖葫芦的地方见面。”
三个孩子便往城西走去,没走多远,天空就变得格外亮堂,明明还没到天亮的时间啊。果果回头看了一眼草房子,那个地方火光满天,照亮了她们离开的路。
“姐姐,娘亲怎么还没来啊?”老二问道。
“娘亲腿脚不好,走得慢!”果果说得自然,可她满心却是流不出的泪。
“哦,那等我长大了,要给娘亲买一架马车,这样娘亲去哪都很快了!”
老三还小,不怎么会说话,只跟着一个劲儿地瞎点头。
沿途有个救济站,姐妹三人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她们每人领了两个馒头,吃饱了,便躺在雨棚下休息了。没有可怕的爹爹,日子好像过得更好了。
“姐姐,我冷。”老二呓语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姐姐把外套都脱了,搭在她们俩身上,然后紧紧地抱着她们俩。去城西的路还很长她们一路唱着歌儿,倒也不觉得有多远,只是路人见了,不免心生怜悯。
“咕噜咕噜,”女孩们都肚子开始叫了,她们谁也不说,老二还故意唱起了咕噜咕噜歌,假装自己一点也不饿。果果摸了摸衣袋子:“离下一个救助站应该不远了。”她看着前面的两个妹妹,说,“你们在这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老二说道:“那姐姐可要快点!”
果果往树林里绕了一圈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看上去瘪瘪的,又冷又硬:“看,这是什么!”
“哇,姐姐,是馒头!”
“嗯,我在树林那边讨来的,你俩一人一半快吃吧!”
“那姐姐呢?”
“我都吃过了啊!”
“好,那我们吃啦!”
树林那边,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就这么走着,有树,有河,有歌儿。
到了下一个救济点,吃了馒头,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姐姐,好像下雨了,怎么有水啊?”老二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被窝里没有果果了。老二摸摸被子,粘哒哒的。一个脸都烧焦了的男人手上拿着刀,刺在了什么东西上,然后有一滴一滴的东西掉下来,浸湿了被子。
“啊!”老三一声尖叫,往外冲去,男人把手上那个小东西一扔,又逮住了老三,还是那把刀,又一次刺了下去。
老二亲眼看着果果和老三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难以承受的痛苦终于让她失去了意识,她们的血好像流了一夜,一直没有流干。
早上醒来,烧焦的男人也死了,死相极丑,像是被千刀万剐了。姐姐和妹妹的尸体也不见了,只外面多了两座小土堆,土堆旁还立了一块儿小墓碑,上书:
姐
妹
二字。
“你好,我叫大牛。”一个少年弯下腰,跟她说。
“我叫——果果。”
少年空手变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小女孩手中,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