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武宁秋

4、第四章

　　眼前是一座四方的石室，长宽各十丈，石室的四角点了四盏明灯，将整个空间照的亮如白昼，没有任何盈满不了光芒的角落。不知何时，石室的另一端站了一个身穿黑色大麾的男子，眉目间尽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只见他淡淡一笑，懒洋洋地说：“看样子是灵明那家伙输了。”

　　陆凌渊闻言苦笑地摇摇头：“不，输的是我。”

　　“我以为那应该是一场生死之战，无论输赢，他都不会放你活着出来。”黑衣男子抱着臂，淡淡地说。

　　苏绿见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忍不住冷冷地道，“死的是灵明。”

　　“你说什么？”黑衣男子倏地一惊，目光冷厉地射向陆凌渊，“你杀了灵明？”

　　苏绿笑着说，“他是自杀的——剑法比不过剑侠，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自杀了。”

　　陆凌渊忽然转头，无奈地看着苏绿，这扭曲的也太过了点吧？苏绿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却接着说：“虽然灵明输了，但是剑侠正气凛然，心存善念，见他品行还算不错，所以没有杀他，哪知他自己惭愧，觉得受到了羞辱，就自杀了——我们想挽留都挽留不及。”

　　被她这样一说，黑衣男子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哈哈大笑说：“我和灵明剑法一向不相上下，他是我最敬佩的用剑者——剑侠，如果你能在剑术上赢过我，就算过得我这一关。”

　　他这样说，正中了苏绿的下怀，她嘿嘿一笑，在陆凌渊耳边说：“怎么样？师叔，还是我厉害吧？”

　　“就知道耍小聪明。”陆凌渊说着，缓缓走到石室中央，站定，冷冷地望着黑衣男子，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气势。

　　黑衣男子一把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肃然道；“在下青龙左卫，请赐教。”

　　“慢——”苏绿忽然冲到二人中间，大声叫“慢”，陆凌渊皱眉看着她，“你搞什么？”

　　苏绿没理他，而是笑嘻嘻地看着青龙左卫，“又这样比，浪费时间又浪费力气，换个有意思的比法吧？”

　　青龙左卫玩性十足，听她这样说，倒也颇有兴趣：“那你说说，怎么个比法？”

　　“虽然我剑法不怎么样，但我也知道，剑法一道，到了极处，看的是剑意、剑气而不是剑招——来、来，”说着她伸手入怀，摸出一根竹萧，接着道：“不如你们二人在这萧上合雕完一首诗，想必你们自己一看，就知道孰强孰弱了不是？”

　　青龙左卫闻言一笑，“你不怕我耍赖？”

　　“我为什么怕？”苏绿一副忽然不惧的模样盯着他，后者哈哈大笑，“有意思的小姑娘，好，我就应了你……不过，这只是比剑意，剑气呢？”

　　“剑气？”苏绿眼珠骨碌碌一转，神秘地说：“先比完这个我再告诉你们。”

　　“好——”青龙左卫右臂一抖，一柄华光流转的银剑从袖口中滑出，只见他手腕一转，竹萧便仿佛有灵魂一般从苏绿手中飞出，目不暇接的银光在他的指间流转，顿时化作为一行行灵动的字出现在萧上，不足一刻，他倏然收手，将竹萧递给了陆凌渊。

　　苏绿连忙伸头去看萧上的字迹，“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写的正是杜甫的《春夜喜雨》。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平常得再不过平常的一首诗，只是看在了陆凌渊眼中，却是一套极为绝妙的剑法。只见他看着看着，唇角忽然浮上了淡淡的笑意，苏绿一见那笑容，心下顿时了然。

　　陆凌渊的手中并看不见剑，在苏绿眼中那只是闪动在手中的一团白光，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白光一闪而逝，他便将竹萧扔回了青龙左卫手中。后者低头一看，脸色几般变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剑法，果然是好剑法，我甘拜下风——我这一关，你算是过了！”

　　苏绿偏着头看他，“不比剑气了？”

　　青龙左卫懒洋洋地摇头，“他的剑已无形，还比什么剑气。”说着他一击掌，身后的石壁忽然从中裂开，苏陆二人此刻才发现，面朝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壁，而是一道石门！

　　苏绿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转头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原本站在身后的青龙左卫早已经没了踪迹，于是她撇撇嘴：“他应该跟你比轻功，而不是剑法——啊！”话还未说完，她只感觉脚下一空，“扑通”一下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池塘中，池水幽碧，四周很不合时宜地开满了莲花，碧色的荷叶青翠欲滴，她在水中扑腾半晌，才见陆凌渊正冷冷地立在一片荷叶上，随着水波起伏，顷刻间，空气中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她四下打量着，很悲哀地发现池水直连四壁，根本没有所谓的“陆地”可以让她这等轻功小白立足，只好乖乖地学乌龟在水里继续扑腾，免得沉下去。

　　“你就是剑侠？”这时候一个娇憨甜腻的声音响起，苏绿立刻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立在一朵莲花上，脸蛋娇嫩的如出水芙蓉，吹弹可破。她妩媚地大眼睛闪烁着，看得人浑身一阵酥麻，苏绿却不禁打了个冷战，外加一个喷嚏。

　　陆凌渊立刻俯下身，伸出手臂道：“别在水下呆着了，挺冷的。”

　　苏绿连连摇头，“罢了罢了，你让我用那劳什子轻功在荷叶上撑着，还是等我变蜻蜓了再说吧！”

　　红衣女子见陆凌渊竟不理会如花似玉的自己，而是转目去看水下远不如她漂亮的苏绿，正要发作，听苏绿这样说，却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倒也不气了：“就算是蜻蜓，也未必能在我这荷叶上久呆呢！”

　　陆凌渊闻言一怔，足尖一点，连忙跃起，只见脚下的荷叶猝然裂开，碎成指甲大小，他当下不敢再乱踏，连忙有样学样地学着红衣女子落在一朵莲花上，这才松了口气。

　　水下的苏绿也替他抹了把冷汗，半晌才抬头，眯着眼说：“你是朱雀？”

　　“朱雀？四使之首的朱雀？”红衣女子不满地道，“我怎么可能是他？那个邋邋遢遢的家伙，我可比他漂亮了多啦——”她盯着苏绿，柳眉倒竖，倒也别样的妩媚动人，“你记住了，我是白虎。”

　　“白虎？”苏绿哑然失笑，这样一个柔柔媚媚、风情万种的女人，竟然叫白虎这种名字？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白虎唇角滑起一丝美丽的弧度，“因为我喜欢特别。”

　　“喜欢特别？”苏绿好笑地望着她，“四使的地位是按照武功高低排列的，为首的是朱雀，其次是玄武，然后是青龙，最后才是白虎——我看不是你不想叫朱雀，而是没资格吧？”

　　“你！”白虎气得脸色发白，她生平最恨别人提这件事揭她的短，面上骤然一冷，苏绿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冷光就直朝着她的面门飞掠而来，“叮”的一生脆响，从陆凌渊手中涌起的白光将飞来的东西打落在地，原来是一枚银镖。

　　看来她是个用暗器的高手，苏绿在心下思忖到。

　　白虎见陆凌渊替苏绿当下这一击，连同刚才的愤怒一起，顿时盛怒道：“青龙那关好过，我的可就未必了！”

　　“别、别……”苏绿见她一脸恨色，陆凌渊居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暗暗叫苦，“白虎姑娘，既然你选择在池塘上过关，说明你的轻功一定很好，不如我们比试轻功如何？”

　　陆凌渊闻言低头看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连忙压低声音说：“保留体力——在见到朱雀之前，一定要保留体力，否则你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陆凌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声音小得连蚊子都听不到好不好？

　　白虎见他二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冷笑着说：“我干嘛要听你的，过关的规矩，我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当然当然，定肯定是由你定的，我只是想，我们不如定的有趣些？”苏绿连忙解释道。

　　白虎冷眼看她，“噢？怎么个有趣法？”

　　“你们在这池上比武，他不用剑，你也不用暗器，就这样赤手空拳地比，谁先落水谁就输，怎么样？”此举化解了白虎只要用暗器远攻，陆凌渊的剑无法靠近也就很难打败她的劣势，将两人放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上，单纯的比试轻功，陆凌渊的胜面就大得多了，而他似乎也了然了这点，朝苏绿点了点头。

　　白虎沉吟一阵，一向自负轻功卓然的她也没什么犹豫，当下笑着道：“就这么比，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