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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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药粉会有些刺痛，”苏菁微微俯身，动作娴熟地涂抹上药。
“嘶......”南竹的手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擦药的力度又放轻了些：“这样还疼吗？”
他乖顺地摇摇头，其实这些伤口真的不算什么，他早已经习惯，往日都是随意用麻布条包裹几圈就要接着干活。
此时手心手背像被数不清的蚂蚁噬咬着，细密的麻痒感一点点地提醒着他，一切都没有朝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对着这么异类的眼睛，没有意料中的鄙夷厌恶，只有温和的安抚......然后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从容地把他带进了这个药铺里包扎伤口。
她的神情温柔又专注，莹润的脸颊仿佛在发光，从没感受过的尊重和珍视，无声无息地照亮了他心里的一个小角落。
苏菁起身净手时，他甚至隐约还有一丝失落。
“谢谢......”南竹压下内心涌动的暗潮，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其实，没必要给我用这么好的药。”
“唔？”苏菁看着对方闪烁不定的湖蓝眸子，忍不住打趣道：“谁说这是好药了，其实呀，这些都只是掌柜不要的赤石脂而已。”当然不是，她问老板拿的上好金疮药。
* 赤石脂是一种高岭土，药用土。
“可是，”南竹抬眸，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局促来：“如果没有闻错的话，这药粉里面加了血竭和乳香，这两味药材就已经价值不菲......”
苏菁凑近瓶口细嗅，只有一股淡淡的带着清凉感的草药味，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些都是闻出来的？”
“嗯，因为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说着他颇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身旁的人挨着他坐下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一双明亮的弯月眸看着他，充满无声的鼓励：“那你也闻下这个看看。”
南竹小心翼翼地接过犹带余温的瓷瓶，学识有限，这次只能辨别出他认识的几味药，他有些沮丧地抿了抿唇。
他想，要是能多识几味药就好了，她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真不错，这么寡淡的一味药也能闻出来，”苏菁赞许地点点头，心里颇有些羡慕，如果她有这么灵敏的嗅觉，那研究药物特性可就省事多了。
“你......不觉得我是个异类吗？”他的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状。
闻言，苏菁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盯着他莫名紧绷的身躯半晌，突然起了玩心。
“这个嘛，”她俯身凑近他的面前，然后故意拉长了声音：“确实是......”
在他慌张失措想往后退时，她捏住了他脸上少得可怜的软肉，笑道：“异类，异常有天赋，异常好看。”
他小麦色的面颊顿时燃烧起鲜艳的红晕，烫得她急忙松了手。
苏菁暗暗咂舌，差点忘了，女男有别，这里的男人都是经不得作弄的。
*
南家村的村尾一带，是最靠近药山周边的位置，西北面是绵延数十里的山，山下树木茂密，溪水淙淙。
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孤独地坐落其中，像是被尘世遗弃的一隅，屋外的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
屋内倒是收拾得干净整洁，家居用具却少得可怜，可谓家徒四壁。
从药肆街回来，南竹感觉魂儿还没跟回来。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一股浅淡的药香始终萦绕着四周，就像被那个人的气息笼罩一样舒缓。
他把缠着细布条的双手放在心口，在床上翻来覆去。
“依我看来，药学没有那么玄乎，没有所谓的传女不传男，男子不如女的说法，它本质上也只是一门救人的手艺而已，跟街头卖艺的手艺人并无区别。”
她平淡地说着些让他心神震撼的话。
一直以来，他的心底都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抗拒这些俗世的偏见，但当它从一个受人尊崇的女药师口中说出时，突然之间，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很有天赋，想过来跟我学药吗？”那双温柔的笑眼看着他，眼底透着真诚。
她是认真的。在她眼里，好像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
想到这，他翻身起来，低头看着包扎严密的双手。
他真的可以学吗？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一次次被奚落，轻视，拒之门外，就在快要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突然迎来了不敢奢望的曙光。
“嗯。”他低低地反复呢喃着。
隔着虚空，他才有勇气回应她，也许这次是真的可以......
“赔钱货！饭还没做吗？！”
“真是晦气的东西！”
“快滚出来！给老娘干活去！”
屋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叫喊声，伴随着门板被踹开的巨大声响。
“啪叽”，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这才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不堪现实处境。
那个赌鬼回来了，听这动静，这次应该又输了不少钱。
许是觉得光在外头骂不过瘾，南月仙索性进房来找不痛快。
“赔钱货，大白天的躲屋里偷懒？”她挺着干柴般的身板，手里拿着赶牲畜的皮鞭。
南竹沉着脸一声不哼，直接大步略过她。
根本不把她放眼里！南月仙顿时火冒三丈，连同在赌坊里受的窝囊气一并爆发。
“呵！最近翅膀硬了是吧，”她冷哼着，挽起袖子，“我今儿个要是不教教你规矩，以后你都要爬到我头上去了啊！”
她人虽然看着干瘦，使出的力气倒是十足。
“啪啪”几声，皮鞭子便狠狠地抽在他的背部。
皮绽肉开的疼痛难忍，他硬是咬着牙，牙龈逼出一片青色。
他不能服软，越求饶她就越打得起劲。自从他爹走了以后，这个女人就越发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棍子打，鞭子抽。
“赔钱货，跟你爹一样，都是十足的贱骨头，浪货......”
南月仙正骂得起劲，突然鞭尾被对面一个反力拉住，一个踉跄，连人带鞭被甩到了屋内的稻草垛里。
“呸呸，”她惊怒地爬起，吐着嘴里的干草，“反了你......”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语，被一只绑着布条的大手掐断在喉咙里，喉骨发出咯吱声，她脸色霎时涨成了猪肝色，力气之大，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惊骇地看着眼前俯视着她的人，不，这是属于兽类的冷血瞳孔，这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异类怪物！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拼命地挣扎着，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你，没有资格说我爹的坏话。”他眼尾赤红，满是憎恶地盯着她。
她疯狂点头求饶，什么大女子的尊严权威都已经抛之脑后，活命要紧，她不想死。
砰的一声响，是摔门离去的声音。
“咳咳咳，”南月仙急促贪婪地呼吸着大量的新鲜空气，手脚却止不住的哆哆嗦嗦，那是劫后余生的颤栗感。
方才那个异类就已经起了杀意，如果不是急着求饶，现在她的尸体都要凉在这了。
怪不得总听人说，咬人的狗不会叫......不知不觉间，她就放松了警惕心，说到底这父子俩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罢了！
当初要不是这个拖油瓶吃得少又干活卖力，多留了几年......
早知道想点法子把他卖掉算了，搞得现在棘手的很，南月仙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