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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哭笑不得留尴尬 ...

  •   沈映微吃过了饭,与王氏在屋里说话,“大娘子最近身体可好?如今入了秋,可是一天比一天凉,要好生注意些才是。”
      王氏拉着沈映微有些粗糙的手,心疼的说道:“你才是要注意,我叫你回家来住,你偏不愿意,非要住在那酒楼里,你又是一个女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好。”
      沈映微安抚着她:“不碍事的,酒楼中看守的人有许多,就是十个偷贼也不敢进来呢!”
      王氏吃了一口茶,笑道:“你这丫头,脑袋好,嘴也伶牙俐齿!”
      聊了有一会子的功夫,沈映微才从徐宅离开。
      临行前,又嘱咐王氏切莫贪吃甜食,改日送些新鲜的瓜果来给大娘子解馋。王氏拍了拍沈映微,叫她好生安心。看着沈映微离开,她身边的老奴这时说道:“大娘子,如今沈丫头的翅膀越来越硬了,万一她发现了当年的事可该如何…”
      王氏瞥了那老奴一眼,轻声说道:“当年的事做得严谨,又过去多年,她就算发现了,证据也早已遗失了…不过,在窑厂的老瘸子有无下落了?”
      老奴弯着腰道:“还未,一路打听下来,说是回乡下老家的路上,不小心掉山崖,摔死了。”
      王氏“嗯”了一声,又说道:“确认好便好,当年的事多一个人知道都不行。”
      徐景和叫了顶轿子送沈映微回去,春桃在轿子旁边跟着。“小姐,姥爷与大娘子可待咱们真好。”
      沈映微坐在轿子里,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回道:“是啊,他们如我的亲生父母与兄长一般,这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春桃听到沈映微如此说,便继续道:“如今小姐过得很是幸福,又有徐家庇护,想必小姐的爹娘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沈映微听到春桃提起爹娘,心下又是一阵难过,今夜的月色朦朦胧胧,明日里怕是要下雨了。春桃这么久听不到沈映微的回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说道:“小姐,我不是有意提起…”过了好一会,轿子里才轻轻扬扬地传出来一句:“不碍事。”
      到了房间,沈映微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春桃利索地端了洗漱的水,又拿了衣裳换下,“小姐,夜已深了,请早些休息吧。”
      沈映微心情颇有些低落,也就没有和春桃开玩笑,叫她先下去了。夜幕将天空压低,娩出深沉而浓烈的幻象,酒楼房间里卷着香灯和流苏帐,西湖的水被薄雾笼罩着,似半透明状的胶糊。
      沈映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爹和娘亲带她去吃果食,用油面和蜜糖,捏一个笑脸人儿,也能捏成各式各样的花样来。
      兴许是这一夜未睡好,沈映微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发热,头也晕晕的。本来今日想做一碗牛乳粥,偏偏走到后厨又没了力气。春桃命小丫头去抓了药,给她煎上,又搬来了椅子,放在院子里给她晒太阳,“小姐,今日你就别忙活了,先去歇一歇吧。”
      沈映微一袭倦容,午时的日光还有些毒,趁得她面色很是苍白,“不碍事,我在这儿缓一缓。你且去看看外边还有什么可忙的。”
      春桃知道沈映微倔得很,端了煮好的药放在她面前说:“那我要看着小姐将药喝了,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儿不走。”
      沈映微点点春桃的脑袋,接过碗,一口气将药喝完了,春桃赶紧从碟子里拿了一颗蜜饯给她。嘴里的苦味被随之而来的香甜冲淡,让沈映微颇有些感触,“春桃啊,这药和蜜饯在一起就如同人生一般,前面瞧着是苦了些,可后面不还有甘美等着咱们呢吗?若是往后你有了困难的事,可千万别放弃,坚持住了,人也定能胜天的。”
      “沈老板这番话,可谓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来人正是许棠清,他今日穿着青色罗皂杉,线条优美的脖颈比女子还好看,磨黑的发丝在微风下浮动飘扬,“人定也能胜天,可不是一般女子的想法。”
      沈映微瞧着他,心里想着,这位许公子果然是阔气,能日日都来她这丰乐楼,看来要提升提升价格了,嘴上说得却是:“春桃你先下去忙吧。”
      春桃应声离开,她又道:“许公子这几日得闲能来,也是我丰乐楼的福气了。可看上我楼中的哪位姑娘了?”
      许棠清伸手拿了碟子里的蜜饯吃起来,“你楼中的姑娘我可不敢随便碰,若是沈老板你,那还能考虑考虑。”
      沈映微本就发热不舒服,他这一番话更是令她头晕眼花,于是没好气地说:“你昨日吃我的茭白炒肉还没付账呢,休要在这里耍赖。”
      他也不恼,看出沈映微身体不适,便道:“我不跟你闹了,只是昨日里我从你这出去,看到上次要调戏你的,那位叫君瑞的考生在茶肆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你丰乐楼里的姑娘给他倒贴。我想着定是这几日亭兰姑娘与他走了近了些。”
      沈映微本已经忘了此事,这时许棠清再提起来,她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眼见马上要到考期了,若是找人将他狠狠打一顿,官家们查出来肯定赖在她的头上…沈映微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指瞧着旁边的木头茶几。
      许棠清皱着眉头,将她的手一把抓住,沈映微断了思绪,一时间愣住了神。“起风了,你又生病,莫要将手放在外面。”许棠清说着,将外衫脱下给她盖着。
      沈映微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已过了碧玉年华。看尽了在酒楼中的繁华闹市,也作为看客参与了痴男怨女,她本是有意要独自过一生的。如今突然出现这样一位韶华公子,总是扰乱她的心神,让沈映微颇有些不安。“你快回去吧,我今日可没时间陪你的。”
      许棠清眼见着她的脸越来越红,不禁跟着嘴角上扬,“你身体不舒爽,等春桃待会把饭给你送来,喂过你,我就走了。”
      沈映微不知哪来的力气,吓得立即坐直了,“你要喂我吃饭?”
      “…你让我喂你吃饭吗?”
      “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的是春桃…”
      许棠清此时意识到刚刚的话有些歧义,便咳了咳笑道:“你若是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沈映微忙站起来要回房间,头也不回地说:“你快走吧,我去休息了。” 连抱着他的外衫也没有察觉到。
      许棠清眼见自己的衣裳被拿走,又来不及叫她,只能笑着去前厅让小厮来一盘牛肉,倒上一碗黄酒。来得小厮正是李湘明,若说她为何没有认出来许棠清,只是因为许棠清每次都出现在沈映微身边。李湘明虽看他很是好看迷人,却总也不知道许棠清的名字罢了。
      徐景和却不同,他时常替沈映微瞧瞧这酒楼中哪里经营或者房屋有问题。沈映微在盘下这家楼时,向徐景和借了一半的钱,连装修都是徐景和来亲自盯着,虽然这些年沈映微早已还清债务,也慢慢雇了不少人,只是徐景和还不大放心,时常会来酒楼转一转,掌柜与小厮们也待他尊重。
      许棠清喝了一碗酒,便与李湘明闲聊起来,“听闻你吃了霸王餐,才被扣在这里做了小厮?”
      李湘明被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她的未来夫君能否像他一样好看,“我来寻亲的路上,被人摸了钱袋,所以无奈之下才待在这的。”
      许棠清听闻他是来寻人,便问道:“你亲人姓甚名甚?可知道在哪里住?”李湘明摸摸头发,低头道:“还不知道住在哪…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她怕许棠清再问,又道:“公子,我先退下去忙了。”
      李湘明走得急,没留神脚下的台阶,直接甩了出去,手里的碗筷也跟着飞了出去,她在心里惨叫“完蛋了!”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李湘明抬头看到一双浓眉大眼映在一张正气凛然的脸上, “你没事吧?”
      徐景和一手拦着李湘明的腰,一手接住了碗,担心地说道。李湘明终于明白从前看话本子时,侠客救了富家小姐,抱着转圈圈的心情了。想到这段时间,她一直认为徐景和是自己的未来夫君,不禁更加尴尬起来。
      “无碍,无碍,多谢徐公子了。”李湘明忙接过了碗,捂着心脏跑到了后厨。
      徐景和瞧着她低着头跑走,碎碎念道:“跑步也要低着头,怪不得会摔倒。”
      许棠清在窗子边看到这一幕,觉得甚是可笑。若是那小厮是个女子,在这酒楼中又是一番别味的传言,看到徐景和要往后院走,知道他定是又要来寻沈映微的,忙叫住了他。
      “徐兄,来一起吃点吧。”徐景和转过头才发现许棠清,只好过去打招呼,“我已在家吃过饭了,不过近日时常能见到许兄,看来还是家里管得不够严格啊。”
      许棠清在家中除了一个爹爹惧怕,其他人都哄着他,只要心地正直,学有所成,其余的随他去便是,“徐兄不也是吗?映微生病了,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徐景和微微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许棠清也能叫“映微”了。
      徐景和坐下来,让小厮上了一壶茶,才说道:“听闻许公子早已定亲,不知是哪家女子有这等好福气?”
      徐景和不提这件事,许棠清怕是早已忘了李湘明要来临安之事,眼看着一整月要过去了,还了无音讯。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越晚来越好,不来就更好了,“定亲之事不过是父母的意思,我最终还是要找我自己的心仪之人。”
      “父母之命违背可是不太好吧?”
      “我自有方法,徐兄何必担心呢。”
      “许兄多虑了,我哪里担心。”
      “不担心的话,就不要提了。”
      “……”若不是凭着许棠清年幼几岁,又没有功夫傍身,徐景和肯定要拽着他狠狠打一顿了。
      且说那君瑞得知亭兰一心想要嫁给他,起初颇有兴奋,逢人便道自己有才子之风,迷住了丰乐楼的佳人,但这事坏就坏在竟被同知吴昊察觉到了。在临安府中,同治说起来,官虽只有五品,但手里却分掌着地方上的盐、粮、捕捞、水利和清理军籍之事务,因此看似不如知府官大,却有许多隐形的权力。
      吴昊在早些时日有机会在丰乐楼见过亭兰一次,那时她将自己比作官妓,在台上念着严蕊写的《鹊桥仙》,“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吴昊听了只觉得潸然泪下,内心颇有同情。
      而当日的沈映微正在二楼吃着瓜果,与春桃忿忿吐槽:“你听听她念得这叫什么诗!台州的那个严蕊,那是真真正正的官妓,身不由己,上面还有东君死管着。赞们可是待亭兰如姐妹一般,吃穿用的全随着她,她整日里自伤怨愤,倒是怪我收留她了?”
      春桃捡了一颗大个的枇杷递给沈映微,安抚道:“小姐,亭兰姑娘身世确实可怜,好好的一个官家小姐,沦落到我们这里卖诗卖色,总是有些郁结的。”
      沈映微听了更不舒心:“有什么郁结的,咱们前些年过得日子还能比谁更苦,又何时这样哀怨了?再者我也没有叫她去以色待人,不过是增添些风雅罢了,别家的勾栏女流还不介意呢,她倒是先介意上了。明日我就赶她出去便是。”
      春桃捂着嘴笑,她这位小姐总是心软嘴硬,明日里还不知道做什么好吃的送给亭兰姑娘呢。
      自那时起,吴昊每次来丰乐楼,磕磕绊绊的背着找人写得诗,又要掷上千金才能得以见到亭兰。只是吴昊天生生得丑陋又矮小,鼻上一颗大痣,脸犹如白玉盘一般大,站直了也不过五尺身高。亭兰并不喜欢他,甚至故意冷落他。只不过吴昊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亭兰定会看到他的真心。
      哪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小子,竟然混说亭兰姑娘看上了他。吴昊仔仔细细地打听了一番,原是从绍兴府来赶考的书生。于是他私下里专门宴请了这次的主考官,趁着他吃酒喝得正在兴头上,吴昊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听闻有从绍兴府来的一批考生,中间有一位是寒门子弟,不知大人可有了解?”
      主考官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一个叫做君瑞的,平日里喜欢大放厥词,只是文采不怎么样。吴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考生的事了?”
      吴昊恐他生疑,忙倒了一杯酒,递上去陪笑着道:“我哪有这些闲工夫,不过是听闻那小子天天喊着官家不作为,他太命苦,没有投胎到富贵之家罢了。”
      那主考官听到之后,将筷子狠狠砸在桌子上:“混帐东西!官家岂是他能议论的!想先帝驾崩之时,官家痛苦的两日未曾进食,后又服丧三年。官家心系天下,隆兴北伐,冤狱平反,哪一件不是忠厚明君干的事。那君瑞算是个什么东西!”
      吴昊见主考官恼怒,明白这件事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且不说这考生君瑞是不是天资聪颖,肚子里有墨水,单论他如此看待官家,这主考官定会不饶他。于是假意劝道:“大人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到时仔细瞧瞧他的卷子,便知这人有没有文采雄略了。”
      亭兰与君瑞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早前她已将包袱收拾好,暗藏在柜子中。这天夜里,亭兰趁着旁人不注意时,从后门悄悄逃出。她生怕有人识破她的身份,因此特地穿了一身朴素的简装。
      亭兰好不容易跑到西湖边,只见月色凉凉,几艘小船躺在湖中,有人就着烛光弹琴吃酒,两两三三的人在岸边散心。亭兰心中有些害怕,万一君瑞不愿意来,万一他不愿意替自己赎身,那她这一腔深情都是错付了。
      此时已是九月末,天气已逐渐转凉了,一阵清风吹过来,也会带着一丝丝凉意,亭兰站在断桥边缩起了身子。
      君瑞这几日思来想去,本是后悔了的,若是这次考试题榜,多少官家小姐可供自己的挑选。只是想到他手中缺钱,若是跟亭兰要,她定会给自己,说不定都不用还。想到此,他这才慢悠悠地过去了。君瑞从勾栏里一路度到西湖断桥边,见亭兰的背影很是娇小,就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亭兰见到君瑞过来,开心得掉下眼泪,“你来得这样迟,我以为…”
      君瑞抬手将她的泪水轻轻拂去,温柔的说:“我怎会不来,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
      君瑞此时心底确实是有一丝愧疚,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湖边等了这样久,怕是要着凉了。
      亭兰将装满银钱与首饰的包袱交与君瑞,“这是这几年我存下来的私房钱,沈老板待我很好,只是我跟她约定五年之后才能由我自己打算,若是中间有人能为我赎身,她也是愿意让我走的。这钱你拿着给沈老板,日后咱们俩生死相依。若是你高中,我便跟着你享福,若是…若是你没中,我便一辈子吃苦伺候你。”
      朗朗明月下,亭兰的双眸里只剩下浓浓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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