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我错了》刀茶

12、过往（一）

　　顾清歌眼都没抬一下，冷冷回到：
　　“你在想屁吃呢？”

　　林少微激动地手抖如鸡爪子，他脩地掐紧了蓝鸣凤的手，土拨鼠附身般尖叫：
　　“啊啊啊啊啊，滢荜仙尊好刚，好冷酷，好帅气！”

　　蓝鸣凤满脑子都是“哦豁，原来仙尊真的会这么说话，不是那位古前辈杜撰”，猛地被林少微掐疼，五官都漂移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反手拧住他手背，面无表情地附道：

　　“啊啊啊啊啊是啊是啊，仙尊就是这么刚这么冷酷这么帅气，快给我放手啊混蛋！”

　　那边正提到九转佛莲呢！九转佛莲啊！传闻中唯一一件超越仙器，堪称能助人破道的神器！九转佛莲一般存在在正史野史的各种强取豪夺的情节里，无数大能为拥有它而大打出手，甚至陨落。至于它的功能，则是没有统一的说法，有人说它可以撕裂时空，有人说他可以回到过去，有人说它可以白骨生肉，但毕竟谁都没有正式用过它，因为一般九转西天莲被人抢到手后，下一秒就会被其他人夺走杀害，故而一切对它的功能的描述，都是传说。

　　因此，九转佛莲又被世人戏称为九转无眠莲，因为一旦拥有它，就再也不会拥有能安稳睡觉的时候。

　　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听，林少微也不着急找他的山海砚台了，毕竟砚台才是仙器，而佛莲则是神器。要是能找到九转佛莲的踪迹，来这里一趟别说是侍奉仙尊一年，十年都完全不亏。

　　这会儿，那边的两人已经吵起来了，红发男子掐紧了泰阿剑，仿佛自己掐的是顾清歌的脖子，透红的眼睛冰霜一般寒冷：

　　“顾清歌，你应该知你处境如何。此番我回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给你抛橄榄枝，若你执意如此，下次相见，我们只会是敌人！”

　　他这话说得，像是与滢荜仙尊曾有旧情似的，因此才来给她抛橄榄枝，让她趁早站队。但他出口的语气委实不像是来个劝说的，更像是来讨债的。反正滢荜仙尊的脸上，是不见分毫想要合作的意思。

　　因着气氛紧张，蓝鸣凤甚至还看到自己视角里的这位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身侧的木棍，那木棍两头镶了金丝绕做的莲台，瞧着很像是佛门的东西。

　　佛门在百年前的攻山之战也是后勤一方，他们施展的金刚罩连起来就是半步仙人的全力一击都打不破。在攻山之战失败后，元气大伤的佛门隐遁入凡尘，不问仙家诸事，像是要跟修仙一道彻底分开。

　　没想到，在这古老的录影石内，居然可以看得见当年佛修的身影。

　　不过也是了，九转佛莲既然都出现了，佛修在一旁护守也是正常。

　　“若你是来说这话的，你现在便可以走了。”

　　顾清歌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甚至都没看那红发男子一眼，顾自看着窗外。

　　那红发男子气急，奋力一掷泰阿。那把泰阿随着他手的动作，擦着滢荜仙尊的脸庞刺入她身后的窗框边上。震得窗外屋顶的积雪簌簌往下落，像是猛然间风雪就大了起来。那男子冷笑一声，没有继续劝说，只留下一句愤愤的咒骂：

　　“心盲眼瞎，你一定会后悔现在的选择的！”

　　他像是料定顾清歌日后一定会后悔似的，头也不回地化为一阵红雾，如烟如霜般融入外头的雪景里散去。

　　红发男子走后，屋内有好一阵的寂静。半晌，蓝鸣凤他们所在视角的佛修没忍住，轻声开了口：

　　“顾施主，昆华修士式微，挡不住魔主乾苍的万魔来袭……”

　　于是蓝鸣凤与林少微这才知道，刚刚那位红发男子，又是个历史知名人物。

　　竟是师长们口中的心狠手辣魔主乾苍，同时还是传闻中跟滢荜仙尊关系不不清白的大魔头。不少话本子都将两人写作一对，说是仙尊为了情郎才叛出师门，与魔主乾苍合作，在第一次万魔袭击里，帮着魔主乾苍毁了昆华的不少精英战斗力。

　　“挡不住就挡不住吧，我现在去跟师尊说，也没人会信我。”

　　顾清歌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瞧着那些鹅毛大雪落到昆华屋顶的琉璃檐角，瞧着晶透的雪落到门外扫撒弟子的衣领里，冻得他们一哆嗦。

　　她恹恹地仰着头靠着窗沿，眼睛上方的雪缓缓落下来，落到脸庞上，落到眼睫上，化为无色的水痕，自她鬓边留下，像是给圣洁的仙人脸庞上，增添了一道凡尘泪痕，语气里却是没什么情绪：

　　“阿摩罗，我若活下来，就说明昆华有救。我若活不下来，这日子也算活够了，你不必再履行与我的戏言，自行回少林去吧。”

　　阿摩罗并指于身前，轻轻俯首。

　　蓝鸣凤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一个额带莲花台，身披金红色袈裟的青年和尚来。

　　那和尚慈眉善目，闭着慧眼，面含慈悲，说了句佛偈：

　　“顾施主真善人。阿弥陀佛，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林少微没听懂这句佛偈什么意思，他过了遍就放到了脑后。

　　画面一转，却是到了另一豪华殿内。

　　金粉漆墙，白玉为阶，夜明珠嵌在穹顶飞天仙人的掌中，数百上千。这一殿内，纵然是黑夜也是亮堂得如同白昼，更有鹿角虎面的捘捘兽懒洋洋地趴在白衣仙尊的脚下，让那人的鞋底踩着自己的背放松。

　　顾清歌走到殿内，利落地下跪磕头：

　　“师尊，弟子有事禀告。”

　　阿摩罗因着佛修身份，与昆华掌门并无上下级的关系，因此只是站着行了佛礼。

　　“佛门弟子阿摩罗，见过仁善仙尊。”

　　蓝鸣凤跟林少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回忆起前面魔主乾苍跟阿摩罗两人都提到过的那句“仁者非仁，善者不善”来。

　　林少微还皱着眉头猜测，蓝鸣凤确知道，那话说的肯定是昆华掌门仁善仙尊不是个好人。

　　倘若当年他真的英勇就义正义凌然，按着现在盛京天门跟永嘉氏族那疯狂认亲戚的劲儿，那位仙尊能被奉为正道之光，仙界之祖。

　　但两边的文献里，关于昆华派灭亡的具体原因都是寥寥几笔带过，仁善仙尊本人的事迹，更是少之又少。

　　这一来，可能是当初盛京天门跟永嘉氏族比较卑微，接触不到这些大能们的起居来见证事情发展。二来……则是这些大能的起居和所见证到的事情发展，与他们现在所教导的并不一致。

　　起码仁善仙尊，就不是个人如其名的仙尊。

　　这位百年前的仙尊大能，挥袖撤去面前的鲛纱幔，露出一张白净无瑕的隽秀脸庞。他额间一簇火纹火到发黑，狭长纤细的眼睛有点像佛祖的慈悲目，轻抿着的薄唇却与顾清歌的有三分相似。

　　“起来吧，免礼。”

　　许是有外人在，又许是顾清歌现在已经成长到能与他比邻甚至高于他的地位，仁善仙尊并没有刻意为难顾清歌。

　　顾清歌起身后，依旧站在原地。多年来的虐待，已经让她养成了用最少的动作和最短的语句，在仁善仙尊面前叙事的习惯：
　　“魔主乾苍不日会对昆华有所行动，以求夺取九转佛莲。”
　　仁善仙尊勾了勾唇，话语中若有所指：
　　“我们的滢荜仙尊，跟魔主的关系可真是不差呢。魔主要来夺九转佛莲这种事，都来告诉你。”
　　他摆明了不信顾清歌的话，或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无视顾清歌任何话语的习惯，又或许是自信于九转佛莲在佛门跟昆华的一起守护下，无论是谁来抢都会被拔掉一层皮。

　　因此，仁善仙尊摆着一副自己很忙的嘴脸，没什么兴趣地让顾清歌退下：

　　“你且下去吧，这事儿我们自由安排，轮不到你操心。”

　　顾清歌应了身，后退几步，转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地继续追说。

　　她早知道仁善不会信她，前来告知也不过是在昆华长了这么多年，又身处于仙尊之位，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信与不信，从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跟在她身边的阿摩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佛目扫过仁善仙尊的面部，只低声跟顾清歌叹了句：

　　“长久不了了。”

　　顾清歌没追问，她知晓佛修与一般修士不同，本身就极为讲究种下因获得果，修炼上乘的佛修更是能抓住因果线看出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倘若是有心之人强行让他们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定然都是让这群佛修损了修为寿命才能说出口。她并不是对未来感兴趣之人，也没想着从阿摩罗口里知道看到了什么。

　　顾清歌路过庭院的梧桐树边时，伸手折了一根梧桐树枝，用力一震，震下几片枯黄带雪的梧桐叶，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叶片。

　　那些叶片翩翩飞起，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凑到她面前等候吩咐。

　　“去，告诉掌罚师兄，采买师姐……让他们今早做准备。”

　　顾清歌点了几个人出来，喊梧桐枯叶蝶去带话，因着大部分的师兄师姐都是拿职责来代指，蓝鸣凤也没办法把这些人跟昆华历史上的其他同期大能对应上号。但他直觉就觉得，能被顾清歌特地点出来提醒的这几位，定然都是不凡之人。

　　林少微若有所思，蹙着眉疯狂回忆自己上的仙侠历史课，可惜他上课划水的程度跟蓝鸣凤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他悄悄地凑近蓝鸣凤，与他咬耳朵：

　　“小鸟，我怎么觉得滢荜仙尊也没师长们说的那么丧心病狂啊？眼下来看，当初的“与魔界勾结”这个罪名有点水分啊。”

　　虽然都说滢荜仙尊有过黑历史，杀人又杀魔。但那些血海深仇主要是针对已经覆灭了的十九大门派，如今残存的氏族和门派，在当初不过是不起眼的围观者以及边缘残存者，许多具体事件都并不清楚，更别提对仙尊有多大仇恨。比起仇恨，更多的像是畏惧她的实力。在年轻一代之中，她的逆天武力值甚至还有很多崇拜者，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为滢荜仙尊疯狂洗地。

　　“看上去是有误会。”蓝鸣凤点点头，拉着林少微跟上光圈的变化，又踏进另一重场景里去，“阿摩罗修士应该是完整记录了当年的真相，否则光是记录用的录影石，犯不着吸引这么多人来抢，我们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