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我错了》刀茶

10、故友

　　蓝鸣凤坐了许久，他起身扫视这一柜子随记，慢慢地翻阅过去，看完一本，便在身后放一本。他心中有牵挂，着眼就只找顾清歌三字，因此看的极快，一晚上的功夫，身后便垒了几十本随记。

　　在那些他触碰不到的时光里，仙尊是别人眼中可怜兮兮差点饿死的小丫头，是冰川上帮人挡灾的同门弟子，是荒原里舍命摘花的孝义徒弟，是入海万里寻一方奇草的任务终结者……

　　她活在野史般的随记里，鲜活得跟现在每一个亲传弟子一样受人敬重，却消失在现在每个门派的正史里，背着没有缘由的罪名固守常仑。

　　蓝鸣凤越发好奇起来，他想找到一本名为顾清歌的随记，看一看她眼中的过去。他首先是不信顾清歌会灭了昆华派，起码按照这么多本随记里的记载来看，她都能忍那个倒霉师父几百年，要灭早在成为第一个仙人时就可以灭了，为什么要拖到两百年之后呢？

　　所有随记的内容断在她独立开辟洞府，得封滢荜仙尊的时候。因为当她成仙后，便不怎么接触别人了。从她开辟自己的洞府到昆华派灭门，约莫是有两百多年，那这两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鸣凤实在好奇，他翻遍了其他书架，愣是没找着一星半点的资料。

　　坐下来细想时，才觉得找不到才是应该的。毕竟随记是草稿一样的野史，可以当人杜撰，没什么用处。而正规记录滢荜仙尊出的任务和办的事情的记录册，如果还存于世的话，她现在也不会是这个名声。

　　天色蒙蒙亮起，光透过藏书阁的屋顶琉璃窗落在蓝鸣凤的梧桐床上。他静静地坐了会儿，懊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翻身盖上了被子。

　　前一天晚上通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日落时分才起床。

　　蓝鸣凤穿好衣服，出门去找自己剩下的三个近侍，想提醒他们一下有位同门已经碎成了冰碴子，如果可以，请他们放下任务好好做人，实在不行非要完成任务的，麻烦不要带他的名字。

　　孩子活了十几年，着实还没活够。

　　蓝鸣凤从藏书阁晃悠到当初拜谒的正殿，又从正殿走到偏殿，还在断壁残垣里眺了眼，三位近侍消失得像是已经在骨灰地里奉献最后的光与热了。

　　蓝鸣凤甚至还远远地瞧见了滢荜仙尊，她正坐在其中一个特别高的石柱上面，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地仿佛与石柱融为了一体。

　　蓝鸣凤悄悄地从那群石柱外围走过，她也没丢来一眼，托着下巴注视着远方，像一座石雕，沉默极了。

　　目光下移，蓝鸣凤瞧见了永嘉林氏的林少微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挥了挥手。

　　林少微是蓝鸣凤幼时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林氏与蓝氏一贯交好，长老们也没限制两位重点关注对象的交友。

　　比起夏长春的冷酷少语，蓝鸣凤的温吞柔和，林少微外放得仿佛被隔壁沈家的孩子夺舍了，大小就无法无天地爬树掏鸟蛋，还敢烧长老的胡子验证是否烧起来真的臭。

　　只不过永嘉沈氏的孩子是霸道地外放，性子好强，眼睛长得有些高，轻易瞧不见人。

　　永嘉林氏原本应该是个研究符咒阵法为主的，安安静静背后当辅助的氏族。出了林少微一个奇葩后，渐渐地也有了年轻弟子在前线把符咒不要钱地当武器丢的情况。

　　差不多就是，剑修如盛京天门，可以在前线灵力伴随武力近身搏斗；远攻如蓝家可以各种掐诀调动五行来对抗；而林氏一半人在后面布阵搞坑，一半人越来越爱上前线拿符咒砸人。

　　至于沈家，他们一贯是炼器的，因为是寡头市场，自十九大门派败落后，年轻弟子们的剑啊佛尘啊须弥戒啊……都需要从他们家买，所以他们的弟子永远都是金光灿灿，爱着黄衣，瞧着很富贵，眼睛还不容易看到人。

　　打斗是打不过的，充其量在倒地时嚣张地喊一句：“信不信我喊我爹不卖剑/灵器/机关给你们！”

　　比如沈培元那厮。

　　“蓝小鸟，我去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听别人说你爬上仙尊的床了？”

　　扎着蓝色纶巾的白衣少年开口就是一个雷，吓得蓝鸣凤收回思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拖到了离石柱群颇远的死水池边。他心虚地看了看石柱上面的人，低声道：

　　“我没有，都是瞎传的。”

　　“可拉倒吧，”林少微摇着大蒲扇翻了个白眼，“我听他们说你连续好几次衣衫不整地从仙尊居处出来，仙尊杀了全殿的人因为你嫌弃他们做饭不好吃，陪你种花种草看星星月亮，还给你了五方界迹当做定情信物要跟你结为道侣。”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蓝鸣凤一眼，一锤定音：

　　“而且我观你修为，分明是筑基后期快结丹了呀！你都快到金丹了，不是仙尊跟你双修帮你提修为，难道是靠你自己努力的吗？你又不是天才，资质还平庸！”

　　蓝鸣凤：“凭着多年交情，你委实可以不用加最后一句，我也确实不是靠自己提修为，但也确实不是你先前瞎诌的那样。”

　　当局者迷，他都不知道自己跟仙尊的几次交互，在剩下得以保命的混日子党里，经过口耳相传外加画蛇添足，竟有了这样的经过。

　　脑补是病，得治。

　　“我衣衫不整，是因为替仙尊打扫去了。”

　　蓝鸣凤认真地给林少微掰碎了解释，他与仙尊清清白白，都是他人思想污浊。

　　“几十号人不找，就找你打扫？还不是对你另眼相看？”

　　林少微冷笑一声，手里蒲扇摇得飞快，脸上写满了“你编的剧情仿佛没经过脑子，糊弄不了我林诸葛”。

　　“……仙尊杀人，是因为那些人别有用心，而我对她没那么大恶意，她就放过我了。”
　　蓝鸣凤企图掰回来，他跟仙尊是那种关系吗？完全不是啊，就算他听见不讨厌还有点小激动，那也还不是啊。

　　“哇哦，众人皆骷髅，唯你最可人，你还说她不中意你！”

　　林少微挑着眉，蒲扇摇成了幻影，唇角止不住地疯狂上扬，像是磕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伴侣组合，恨不得立刻给他们布置个喜堂就地成亲。

　　“……至于五方界迹那是……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呵呵。”

　　蓝鸣凤放弃了，挺好的，他想，自己终于成了以色侍霸道仙尊的小娇夫。

　　林少微抓住蓝鸣凤的手，深情相望，情真意切地像个开了十几家风月楼的老鸨见到了身缠万贯的大老爷：
　　”小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苟富贵勿相忘。”

　　蓝鸣凤：“……好的呢。”

　　就怕哪天没苟住，带着兄弟冰雕一日游了呢。

　　当我在等兄弟得道成仙带我飞，没想到我兄弟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届弟子，迟早药丸。

　　“看在你现在富贵了也还认兄弟的份上，”林少微很满意他的上道，神神秘秘地朝着蓝鸣凤招了招手，“我有个宝贝给你看！”

　　蓝鸣凤觉得他在搞颜色，纯洁的友谊似乎都有点脏了。但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而且凭林少微的脑子，可能压根没有搞颜色那根弦。于是他凑过去：

　　“哪儿哪儿？你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吗？”

　　出来前自己师父也给自己准备了许多符咒备用，想来林家家主也有所准备。林家的符咒跟阵法都是一等一的强，蓝鸣凤也有些好奇，林少微带了些什么来。

　　“嘿，哪能啊，我爹五六十个儿子，能想到我？”林少微摆了摆手，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背后吐槽自己老爹有什么问题。

　　他拉着蓝鸣凤就往后走，“像昆华派这么大的门派，又是仙魔大战/仙仙大战的所在地，在话本子里一般都是有宝藏无数，机遇处处。我不像你那么敢，去仙尊面前晃悠，所以我把这块山头摸了摸清楚。”

　　蓝鸣凤心道，你还是很敢的，自己来这边这几个月尚未逛遍，你都把山头摸清楚了。

　　“已知，我们进来的山梯尽头是大殿前的直道，直道左边有一块可种植的地，再左边是藏书阁，右边是石柱群，这些都是大家常去的地方。大殿只有一个进出口，要去其他偏殿得饶过大殿往后走，这中间到处都是石柱我也就不说了，后山那块也基本都是石头，没什么可说。于是我闲来无聊，专门摸索这大殿与后山之间的偏殿去了。我数了数一共有七十三座偏殿，今日刚仔仔细细地搜到第三十五和三十六间，这两挨在一起，但门是分开的，我就算作两个了。”

　　蓝鸣凤目瞪口呆：“不愧是你。”

　　刚来蓝氏本家做客，就敢带着一帮弟子爬树掏鸟蛋。刚来常仑山侍奉，就敢翻遍几十座殿宇寻宝。

　　别的人要不兢兢战战想法设法完成任务，要不努力减小活动范围当个隐形人，林少微就敢到处走，把小日子过得跟来这探险寻宝似的，也不怕这些断壁残垣里会不会有前辈们留下的危险，毕竟大战时到处丢符咒阵法，偶有几个没被触发存留下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林少微对他的恭维也很得意，他脚步最终停在两座并在一起的小偏殿前，神神秘秘地伸出了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唇前：

　　“不但如此，我今儿还在这里翻到了一把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