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雀》麦田里的夏浅浅

4、第四章

　　七点不到，秦牧楠和由灿灿就来到约定的餐厅。

　　这家餐厅隐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胡同里，是1913年建的一幢小洋楼，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黄绿色的小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下特别不起眼。

　　古铜色的门牌上刻着“隐佚居”三个字，看上去显得复古而神秘，仿佛推开隐轶居的门便真的可以隐匿过往，与世无争。

　　“这条路我经常走，竟然都没发现还有家这么有意思的餐厅”，由灿灿挽着秦牧楠的胳膊往餐厅里面走。

　　屋子里软装的色彩特别好看，格子地板，配上蓝绿色的沙发和墙上的老照片，很合由灿灿这种文艺女青年的胃口。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啊”，由灿灿太喜欢这家餐厅的风格了，毫不掩饰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新鲜。

　　“牧牧，这儿”，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女人冲她们招手。

　　秦牧楠冲她招手回应，拉着由灿灿朝那女人走去。

　　“温昕，我给你介绍个朋友”，秦牧楠招呼由灿灿坐下，揽着她的肩膀说“这是我闺蜜由灿灿”。

　　又指着温昕扭过头来看着由灿灿“这是我的大学同学睡在我上铺的姐妹”。

　　由灿灿赶紧起身，谦逊而拘谨的躬身道“温姐姐好，请多指教”。

　　“坐坐坐，别拘束，既然是秦牧楠的闺蜜，那咱们就不是外人”，说完还疑惑的看了一眼秦牧楠，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闺蜜。

　　说话间服务生上了三杯樱花气泡水，是这家餐厅给女顾客的福利，进店女顾客都免费送一杯，秦牧楠还曾经跟温昕调侃说这家店的老板肯定是个男的，借着送福利的由头撩妹来着。

　　秦牧楠顺手拿起桌上的平板看起了菜单：“小油菜儿，你今天有口福了，今天是周日，他们家的招牌菜都做”。

　　“菜品还要看日子做的啊？”由灿灿惊诧。

　　“嗯嗯，他们家只有周末的时候菜品才是最全的，平时都是看厨师的心情，他做什么我们吃什么”，秦牧楠慢悠悠的边看边说。

　　“哇，那这规格是不是就相当于私人订做的那种？”由灿灿一边兴奋的期待菜品，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回头一定要把这家店推荐给他们杂志社美食专栏的胖姐。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秦牧楠把平板推到由灿灿这边：“看看，你想吃什么”

　　由灿灿赶忙推辞：“不用不用，你点啥我吃啥，我没有忌口”

　　秦牧楠拉回平板，一边念叨一边下单：“松茸鸡汤，火山排骨，藤椒鱼，松露牛肉薄饼，天鹅榴莲酥，海鲜意面，最后再来个杨枝甘露，齐活”，秦牧楠麻利的点完餐把平板放回桌上。

　　“说说吧，什么情况？”温昕双手抱臂冲秦牧楠挑了挑眉毛说道。

　　打从一进门温昕就看出了秦牧楠的反常。

　　首先是穿着，在她印象里毕业以后秦牧楠就没穿过休闲装，今天却穿了条样式特别简单的牛仔裤，搭了一件普通的白t恤和一双白色的板鞋，虽然整体看上去也是清清爽爽的，但实在不符合秦牧楠现在走性感优雅路线的风格。

　　其次是口味，秦牧楠对身材管理有非一般的热情和毅力，从大学开始她晚餐要么是不吃，要么就是吃草，像今天这样点了一桌子这么油腻的菜也不是她的风格。

　　她们做律师的别的本事没有，逻辑思维和细节观察都是一流的。

　　“我怀孕了”，秦牧楠说完喝了一口气泡水，眼睛直直的看着温昕，她把杯子捧在两掌间紧紧握着，似乎这个动作可以缓解她内心的波动。

　　温昕猛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消息着实让她很意外：“谁的？”

　　温昕的话刚出口自己就后悔了，她明知道秦牧楠已经和沈嘉和分居两年了，还明知故问的说了这么一句。

　　“鑫磊的啊”，秦牧楠苦笑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没想好”，秦牧楠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樱花气水：“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那他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

　　“牧牧，我觉得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们现在不清不楚没名没份的算怎么回事？”

　　“我离不开他”，秦牧楠始终不敢去看温昕的眼睛，她那种带着道德审判视角的眼神，让秦牧楠觉得心慌。

　　“那你就离开沈嘉和，你们现在算怎么着呢？也就沈嘉和老实，心甘情愿的给你当备胎”

　　“我没让他当啊，只要他同意我明天就可以去跟他去办离婚”

　　“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你这是吃准了人沈嘉和舍不得你？还是你看鑫磊一直不离婚，你也给自己留着沈嘉和这条退路？”温昕越说越激动，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

　　秦牧楠一时语塞，喝了一大口汽水，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小姐，抱歉，别烫到您”，端着餐盘的服务员被秦牧楠吓了一跳，差点洒了汤盅里的松茸鸡汤。

　　温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对服务员含笑致歉。

　　一旁的由灿灿看着气氛有点不对，苦于一直插不上嘴，现在也赶紧顺势说道：“两位姐姐，来来来，我给你们盛鸡汤”，说罢先拿齐秦牧楠的碗盛了满满的一碗，转头又去给温昕盛。

　　秦牧楠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还是被温昕戳中了痛点。

　　和鑫磊在一起两年了，秦牧楠不是没想过和鑫磊光明正大的做夫妻，但每次不管秦牧楠怎么明示暗示，鑫磊从来都不接这茬，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装傻充愣，似乎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分。

　　秦牧楠也有好几次被鑫磊的态度惹怒，决定和他一拍两散，可每次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都在鑫磊的温言软语里瓦解。

　　“我一直都特好奇，这个凤凰男有什么好的？除了脸蛋好看点，有哪点比沈嘉和强的？把你整得五迷三道的”温昕喝了一口鸡汤，情绪缓和了很多。

　　“我们家鑫磊的优点多了去了，当然，长得好看这是必须的，这是首要条件”，秦牧楠夸起鑫磊来真是滔滔不绝：“不过我这个人呢，没那么肤浅，我更喜欢的是他的才情，他会写诗，每天都写一首诗给我，啧啧，那小诗写的，要不要我给你读一读？”

　　“秦牧楠，你要点脸行吗？好歹你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婚内出轨，非法同居，这要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知道吗？”温昕打断了秦牧楠继续夸那个凤凰男，她实在看不上她恬不知耻的夸鑫磊时的表情。

　　“牧姐姐，你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呀？”由灿灿对这个还是挺意外的，因为她从秦牧楠身上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丁点法学院女生身上的那种刻板的形象。

　　秦牧楠得意的点了个头:“嗯哼，我就是政法大学最会画画的，是艺术圈里最懂法律的”。

　　温昕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秦牧楠抛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由灿灿却向秦牧楠投去了崇拜的眼神:“牧姐姐，你太牛了”

　　“哎哎哎，小朋友，不要盲目崇拜，你这个年龄一定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不要被这种三观不正的人给带偏了”，用秦牧楠的话说，温昕就是专业拆台的。

　　“昕昕，快去催催菜吧，你干儿子饿了，要吃面”，秦牧楠撒娇的拍着桌子，她一贯是最会撒娇的。

　　“告诉你，我也就看在我干儿子的面上，不然饿死你活该，正好少一祸害”，秦牧楠说归说，还是赶紧起身去找服务员。

　　这家店座位不多，每次都会早早的坐满，老板似乎也没太看重营业额，不然这么大的厅，随便再加几张桌都会有不错的收入。

　　服务员也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叫“宝生”，女的叫“小翠”，两个人都在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家餐厅是秦牧楠发现的，她就是善于在平常的生活里发现与众不同的美好和惊喜。

　　温昕一路寻着宝生和小翠，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路过二楼的楼梯间时，温昕又听到楼上传来她熟悉的吉他声。

　　餐厅的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有几次温昕上洗手间的时候都听到楼上有幽幽的吉他声，那声音听上去像在讲述一个兀长的故事。

　　有一次，温昕实在安耐不住内心的八卦作祟，想上去看看的时候却被走廊里大大的“店主内宅，谢绝参观”的字牌给挡了回来。

　　温昕没死心，一直盘算着哪天一定要溜上去，看看这片隐佚的角落里到底是谁在弹吉他。

　　待温昕返回座位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秦牧楠和由灿灿把头埋在眼前那盘意面里大快朵颐。

　　温昕看着秦牧楠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讽刺她道:“你这刚做妈妈一天，适应的还挺快的，立马转换成孕妇的吃相了”。

　　“那是，我可不能饿着我儿子”

　　秦牧楠的吃相像极了大学时代她们周末回秦家吃秦炳坤的菜时的样子。

　　整个大学时期，秦牧楠和温昕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秦牧楠热情奔放，温昕内敛沉稳，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成了最好的朋友，她们被彼此身上那种自己没有的磁场吸引着，互相欣赏。

　　秦炳坤也很喜欢温昕，一直说温昕是个守礼勤奋的好孩子，一到周末就会做一大桌子菜，等这两个孩子回来吃。虽然嘴上没说过，但在秦炳坤夫妇心里，温昕俨然已经成为他们的另一个女儿。

　　看着秦牧楠眼前这个样子，温昕忍不住的隐隐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