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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立规矩(下) ...

  •   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主人的手指接触到手掌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上是桃乐仔细包扎过的纱布,所以直到听见主人的命令时才反应过来,那是一盘糕点,他记得糕点上的纹路,是主人最爱的,桌子上从来没有少过。

      他疑惑的抬头,甚至以为是主人拿错了刑具,朴芩见他抬眼,眼里的恐惧还未来得及隐藏,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上他发顶,声音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先吃了再说。”

      “是。”甲一终于明白主人的命令,只是要执行时又犯了难,按照规矩暗影不得在主上面前进食,以免打搅主上,只是...主人揉着他发顶,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也不敢随意移动,思索良久,还是磕头行礼道:“属下粗陋,请公子准属下去外面...”

      “不准,去桌子那边,吃完过来。”外面冷的要死,怎么就喜欢往外跑,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消失,朴芩悻悻的收回手,指了指另一边的桌子。

      甲一在命令和规矩之间衡量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以主人的命令为先,反正他已经多次坏了规矩,债多不压身了。他乖乖起身,端着碟子一步步挪过去,要是主人改变主意他就立马冲出去。

      可一直到他小心翼翼的坐下,主人都没有再理会他,甲一只好把精力放在对付这盘糕点上。近半个月的折磨早就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糕点的香气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他胡乱塞进一块,攥的指尖发白才忍住没有吐出来。主人的命令是吃完才能过去,这还不如一顿鞭子来的痛快。

      四块小小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是他此生吃的最艰难的食物,嘴已经干涸的分泌出一丝唾液,又干又涩的面食让他在咽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剌出血来。所以朴芩扳起甲一脸时,就收获一只眼泪汪汪的小忠犬来。

      抬起头才看见这人已经干到出血的嘴唇,朴芩向来自认是个好主子,没有苛责过下人,今日却看到甲一一个大活人因为他的疏忽被折磨的这么惨兮兮,心里便生出愧疚的感情来。他把人拉近了些,就用自己刚喝了一半的茶盏,慢慢润着甲一的唇。感到甲一身形一顿,以为自己弄疼了他,动作更是慢了几分。半盏茶水用完,朴芩又添了一盏热茶塞到甲一手里,看着他乖乖一饮而尽,复添了三次,感觉差不多了才停手。

      朴芩也懒得问他为何不肯吃饭的事了,反正左右也不过是这规矩那规矩的,闷葫芦一个。他现在精神确实不好,坐了这一小会就头疼发冷,也没精力听他请罪领罚什么的,只是...他要是不安慰一下他的小影卫,只怕这个人又要死脑筋的蹲在外面了。

      “罚跪半个时辰,今夜禁食水,之前的罪责就一笔勾销。明日辰时过来,规矩什么的明日再说,我乏了。”

      甲一眨了眨眼,跪多久?半个时辰?他坏那么多规矩,半个时辰就一笔勾销的吗?要是按着刑堂的规矩,怕是连死都不能。主人的手又落到头上,他不敢躲,可这手不带一丝力度,就是单纯的摸着他头,没有怒气。

      甲一感觉眼眶一涨,他的记忆是从暗影堂的鞭子开始的,像这父母般温柔的触碰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而且主人虽然罚了半个时辰的跪,可这责罚对于他本就是不痛不痒,更别说是禁食水。

      他自然明白主人言语间的宽容,他只恨自己不能把心剜出来给主人看到他的忠诚,他不舍得也不愿意主人收回这一点点温柔,就这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交付身心。

      这一夜甲一睡的极不安稳,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主上的警告,鞭子落在身上的痛楚一点也不像在梦里,穴道里银针的痛感还在,他伸手去摸枕下的匕首,粗糙的触感被紧紧握在手心,带给他一丝慰藉。

      刚过寅时,甲一就醒就过来,无论何时他都不敢偷懒,他早已习惯在暗影堂里日夜厮杀,只敢和衣浅眠的日子。主人不用他,再锋利的剑,搁置的日子久了,也会被时间染上铁锈,最后不知所踪。他只得早睡早起,在屋里无声无息的拉开拳脚,一招一式的重复着已刻入筋骨里的杀招,又在天亮前将桌椅摆回原位。

      主人说了今天要立规矩,他自然得洗漱一下,一身血汗主人见了自然不喜。院子里有水井,现在时间尚早,桃乐他们还未起床,只要他偷偷打水再在院子角落里冲冲身上汗气,地上的水汽不出几个时辰就干了。思及此处,他立刻动身出去,外面天还黑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视力,提着水桶走到角落里,刚好有棵矮树,伸出的枝桠可以挂他脱下来的衣服。

      褪下外衣的甲一提起桶正打算从头浇下,突然想起他身上被桃乐包扎的妥妥贴贴的伤口,他一冲水,必然要解下绷带。甲一抿了抿唇,他莫名的生出一股原不属于他的情绪来,他不舍得,这是他第一次被当作人一样对待,不过终究是他不配,辜负了桃乐姑娘一番好意。冰冷的水从划过身体,带走血气,也带走他唯一的温存。

      艰难的捱到日出,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甲一想了想,还是打算到主人门前跪候艰难的熬到日出,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甲一想了想,还是打算到主人门前跪候。昨日他跪了半时辰,主人还没验刑呢。甲一见桃乐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的时候已经跪了近半个时辰,,他附身行礼:“属下见过桃乐大人。”

      “嗯。”桃乐瞥他一眼就推门进去了,她已经放弃将人拉起来了,影卫的脑回路跟他们不一样,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如早点把少爷叫起醒来的实际。

      听见主人起身的声音,甲一跪的更加笔直,压下心底的一丝小雀跃,主人终于肯给他立规矩了。不一会桃乐便出来唤他进去,自己下去备早饭了。

      甲一小心翼翼的膝行进去,看到主人正端坐在书桌前,立马跪到主人跟前,行礼道:“属下叩见主人,请主人立刑规。”

      解下藏在腰带里的刑鞭,这是他从凌风殿里带出来的,由四年以上的火棘草在盐水里泡上半个月,一股一股的细细缠上,若带着内力打到人身上,一鞭碎肉,两鞭断骨,三鞭就能取人性命,是刑堂的九级刑鞭,离开时主上吩咐他随身带着,致死不能摘下。如今拿来让主人立刑矩,再合适不过了。

      朴芩看了那细长的刑鞭一眼,拿在手里只是轻轻一摸,他就感觉自己掌心被尖刺带下一层皮来,被刺破的掌心里血珠争先恐后的渗出来。

      端跪在下首的甲一闻到血腥味飘来,疑惑的抬头,却被主人手心的一抹红色刺痛了眼睛,是他的错,是他太过急切而没跟主人讲刑鞭上有倒刺,伤了主人!他往前一步,想给主人上药但又不敢,只得狠狠磕头认错道:“属下伤了主人,请主人重责,属下可以自罚,不敢劳烦主人,属下会罚到主人满意为止,求主人...”

      朴芩倒不在意手上的伤口,随意拿过一块纱布缠住,看着已经吓得颤抖的人,开口道:“起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跪着的人身子一颤,但又不得不听从主人的命令,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垂手肃立。

      朴芩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之前他老是跪着,看不清脸色,现在他坐的低,才发现他的小暗卫其实生得蛮好,剑眉英目,尖鼻,唇形也好看,虽然现在多出起皮出血,脸色苍白如纸,但若是养的红润些,也不知会勾走多少怀春少女的心。

      甲一站的端正,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比主人高过,感受到主人的打量,他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习惯性的跪下去。朴芩看出他的隐忍,心里叹了口气,本来想说的话出口却变成了:“我这小院比不得你们凌风殿里规矩大,也不用你日夜值守,一应的跪拜礼全都免了。平日里你可以呆在自己屋子里,出府去街上逛逛也可,你的吃食月俸和桃乐等同。”突然想起这人是个不爱好好吃饭的,又补充一句:“我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你也吃不穷我,这点你不用担心,一日三餐不能少。”

      听见主人说到‘你们凌风殿’时,甲一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听得出主人话语中的疏离,主人根本没有想收下他,只是仁慈,不愿他折在刑堂而已,他怎么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妄想着,妄想着主人..

      见主人停下,甲一弯膝跪下,他要复述一遍规矩再请主人动刑,还未及开口,朴芩伸手拦住他:“刚说的就忘了吗?”

      “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甲一惶恐低头,不敢再多言语。

      “这条鞭子和刑针就放在我这里,你若有了过错我自会罚你,不可自伤,记住了吗?”看到这人早上起床没扎好的头发,发顶毛茸茸的炸了一圈,他忍不住用手压了压,一松手又翘起几根,几次三番。

      甲一早在主人手放上来时就绷紧了身子,感觉主人像是在跟自己发顶呆毛做斗争,心里又狠狠骂自己两句太过邋遢,让主人看了厌烦。可他还没来得及多自责几秒,就被主人拉住手,牵到铜镜前坐下。

      甲一晕晕乎乎被牵过去,待看到主人解下他玄色发带,又拿起玉梳,一副要给他重新扎发的样子,吓得他直接跳起跪地请罚:“属下,属下粗鄙,不敢劳烦...”

      朴芩将他拉起按在椅子上,淡淡开口道:“不遵主令,罚你一会只能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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