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罪》沈延舟

115、复杂心绪

　　提着行李箱在家门前踌躇，他心里有点犯怵，在回程的路上想好的措辞此刻在脑海里盘旋打乱。一只蝴蝶正在花丛间翩翩穿梭，最后停留在一朵开的正好的粉色月季上。出去小半月小院里的植物都茂盛了不少，小花架上紫藤萝已经长出了荚，星零零的淡紫色点缀在一簇簇绿叶之中。

　　门在此刻被推开，路时屿拿着托盘走进庭院，托盘里装着花瓣，路时屿把托盘放在了阳光下。

　　鹿安九拉着行李箱的手无意识收紧，轮子摩擦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回过神的瞬间他只想转身就跑，然而并没有这个机会。他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声哥。

　　“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路时屿说着朝鹿安九走来，“怎么了？到家门也不出声。”

　　他有自知他的异常逃不过他哥的眼，拖越久露出的馅就越多，但他这次难以启齿，他想自己也能够解决好，于是他撇重就轻。

　　“就是脚受伤了，在海边玩不小心踩着玻璃片，”眼见路时屿的表情变得严肃，鹿安九连忙嬉笑着把他往家里推，“现在好多了哥，别担心啦。”

　　“脱鞋。”路时屿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缓和，一进屋他就命令鹿安九坐下拖鞋。逃也逃不过，没办法鹿安九只能照办。

　　伤口已经愈合差不多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疤横在脚心往上的位置，暗红的裂口周围长出了些粉色的新肉，依稀能看出伤口之前的狰狞。路时屿感到有些生气，被划了这么大的口子鹿安九一声不吭，海滩那地方细菌又多，这么大的伤口感染风险也大，要是破伤风……他不敢想象后果。

　　“鹿安九，我跟你说了多少次？”

　　鹿安九收起了散漫，开始低头认错：“对不起哥，让你担心了。”

　　“这不是第一次。”路时屿言语僵硬，担心夹杂着后怕袭击着他饱受波涛起伏的心脏，牵起好几年前的往事，“你之前病刚好在学校受欺负也不说回到家一身伤，你总怕给我惹麻烦怕我担心，可瞒着我才更让我担心。”

　　“我知道了哥，对不起下次不会了…”等这次解决完，不会有下次了……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在郊区，离市中心有一点距离，刚来这边的时候为了方便治病就选在比较安静的城郊，没想到倒是方便他这次在市中心甩开他们了，特意饶了一天傅南崎应该找不到了吧……

　　“你想什么呢？别一边认错一边听不进去下次还会。”路时屿直视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刚刚的失神尽收于眼，他不会看错。

　　“没、没有呢哥，我保证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

　　“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了吗？”路时屿又向前倾了些，这次直视的是他的双眼。

　　鹿安九背在身后的右手揪着抱枕上的流苏，又用食指慢慢地缠着转，最后他说了声没有。

　　恰在此时庭院里传来秦归洛的声音，应该是学校临时安排的实验完成了。从客厅的窗户可以看到沐浴在阳光里的秦归洛，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色彩，他微微俯身用手拨了拨路时屿晒在小桌上的花瓣，明艳的笑容比阳光都要耀眼，庭院里的花都黯然失色。

　　鹿安九把脚收回来穿上拖鞋。

　　“哥你待会帮我把行李箱搬我房间一下呗，我先上楼了不能让小洛哥知道要不然他也要担心了。”

　　“现在知道躲了。”望着鹿安九上楼的背影路时屿无奈摇头，有时候觉得他已经长大了，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需要家长看顾的小孩。

　　躺在床上，四肢放松陷进柔软的棉絮里，安静的空间让大脑开始活跃，刻意被回避的思绪在静下来的时候纷纷来访。没有你死我活的搏击，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撕扯，重逢之前在脑海里无数次构思的场面都没有照进现实，平静得不可思议。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让他再次找到，幼时吃过一块带毒的糖长大后依然会记得糖的甜味却不会再去吃第二次，他不能再喜欢他，也不敢再喜欢他，代价太大了他和家人都承担不起。

　　已经步入夜色，有人桌前暖汤热饭，有人佳肴食不知味。灯火霓虹，市中心的高座璀璨通明。

　　“跟丢了？”傅南崎切着牛排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进来汇报的保镖，眼中风平浪静，保镖却觉得下一秒就该惊涛拍岸。

　　然而并没有。

　　“你去查一下城里的几个大医院近年来有没有做过大型脑部手术。”傅南崎慢条斯理地拿起托盘里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从餐桌前站起。

　　“是。”保镖得令出去，与此同时酒店工作人员也进来收拾餐桌，动作迅速麻利，很快就只留下一室沉寂。

　　傅南崎坐在书案，心思全不在文件，没预兆的重逢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缘分，跑不掉的。多年不见，他变聪明了，也更有趣了，从前的小青梅长成了鲜红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