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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六月第一个日曜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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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川那个怪力女的观点是对的。
如果有违和之处,我会不择手段去弄清真相。
即便实验造成的结果,若林的人格分裂是真实,他参与了何种项目,如何产生了偏差,不搞清这些事的话悲剧还会发生。
“是不是成为研究人员就好了啊,你觉得呢?”
我面对着若林的墓碑,黑色的光洁大理石上只映出我自己的面貌。
大家说起十区,最先想起的总是少年感化院与污染严重的研究院,我也是,我从未想过这样局促的空间内会密密麻麻的排列着石碑,不认识的名字,有的写着死亡原因,有的只有名字,还有许多无字石碑。
有多少人在这里以何种方式结束生命,这是课本刊物里不曾提及的话题。
我不相信所谓被人铭记也是一种生命的延续,再过三年五载无人问津的石碑会被撤掉,如果真忘却就忘却好了,那是一种选择。
[先进教育局木原研究所],关于若林的事,作为问题学生我只能查到他进行实验的机构名称。
依靠研习班的消息群我联系到当初另一位得到推优资格的同学,那个总被我们戏称为不良脸的急躁男孩。他与若林所属同一研究所,他之后告诉我所谓研习推优实则是实验推优,升学推优是研究所给出的福利条件。对急于升学的普通学生来讲这样的小流程大多无人在意,若林不在意,不良脸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不良脸与若林的能力从属不同类型,在所里配合着不同的研究,毕业后二人并无交集。
“我只知道他好像参与了共感觉性原理相关的实验,有次碰见时他说过的。”
这就是他能知道的全部了。
我从学术论坛上收集到共感觉性原理的刊物报告与学生论文,概括讲就是以单一刺激引发复数的知觉,比如以音乐刺激五感产生类似“学习装置”的效果。
从理论讲,如果是我也会得出‘若林那样的家伙很适合这样人畜无害的研究方向’的结论。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因为无意义的思索这些事,周末我踏入黄泉川的宿舍时月咏小萌发出刺耳的惊呼。
“小千寻?!”
“哈?我在。”
“不是说‘我在’的时候吧?你黑眼圈都快到下巴颏了啊!”
“啊哈…没事,这周比较用功而已。”
才不是没事,我踏出宿舍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头重脚轻,上街的时候只敢走在内侧,生怕一个跟头栽上公路。
“用功也要注意身体啊,这样会出问题的!”
“谢谢老师,没事的,会好的。”
会好的。
真的会好么?
无法公之于众的研究内容,从事研究的科研人员,配合实验的230万学生。
每个人都可能是若林。
从那些毫无破绽的理论报告中我得到这样的结论。
像是公司的账单,条理清晰有序是理论正确,但如果账本真的连旁枝末节都很完美就是没有可信度的假账。
我甚至怀疑起面前的月咏小萌与黄泉川。
只因为那个研习班,那个推优,是由她们推选的。
没有证据支持她们是帮凶,同样也没有证据支持她们不是。
“唉,状态太糟糕了啊。”
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感叹。
“确实很糟糕啊小千寻,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样心不在焉的度过报道与补习,在月咏小萌欲言又止的姿态下匆匆逃离了Family Side,无法知晓目的的善意使我倍感压力。
归家路上行驶恍惚的结果就是我摔车了。街角迎面驶来的摩托与我撞在一起,我下意识的捏住了前刹车,这个右利手的坏毛病让我像是垃圾车抓住的垃圾桶一样在半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利落的就被投掷出去。
虽然双手有缓冲,下巴着地的瞬间仿佛有支杂耍队伍顺着我三叉神经一路高歌猛进。
对面的摩托一把油门拧到底飞速潜逃,眼看路边行人聚集过来,我匆忙起身离开,行进中才发觉受刚才的撞击车把歪了。
我气愤骂道,“靠,都什么事儿啊?!”
骂街归骂街,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拐道去了维修店,不同于十区那样嘈杂混乱的环境,工作人员身穿蓝色制服,店内亮堂堂的,我以为自己误入了便利店。
窝在吧台里小憩的员工拒绝对无证驾驶的我提供服务,看在我带血的下巴的份儿上他同意把修理间与工具借给我。
我正埋头与器械斗争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欠揍声音。
“松本?你怎么跑出来兼职了?”
为藏说着把车停在我旁边。
“去你的吧,人家不管我,让我自己来。”
“你那车又让你鼓捣坏了?”
“才不是啊。”
我说着站起身,向他展示我斑驳的下巴。
“刚摔的,车给摔瓢了,人家不给修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咯。”
“不错啊,你不是一直羡慕男生长胡子么,这样看上去和小山羊胡有的一拼了。”
“我看你她妈是太久没见膨胀了!”
我说着作势要拿扳手打他,手臂挥起来时抑制装置整个暴露出来。
他没像往日那样夸张的躲闪,反而伸手接住了扳手与那只被束缚的左手。
“走吧,去清理一下,不管的话会破伤风。”
如果是一两年前的为藏一定会幸灾乐祸,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以自己的名义委托了工作人员帮我修车,又跟我找到一家药店买了酒精与纱布,虽然消毒手法不亚于给猪净毛的粗鲁程度,总之对他而言已经是夸张的心细了。
“我他妈谢谢您,摔的时候都没这疼。”
“你抬头,别动,有灰尘糊着呢。”
“不管就得了,过两天自己就愈合了。”
“做梦呢?”
“要是做梦就好了。”
“怎么半年不见老气横秋的了,第七区水土不好啊。”
他说完这话我停顿一下,复又揶揄道。
“你跑这来干嘛了,特意高价来给车做保养?”
为藏笑着挠头。
“不是啊。虽然很扯,我是为工作的事来的。”
“工作?兼职吗,这么远的话通勤时间太长了吧。”
从这个位置往返需要花上将近两个多小时,以为藏那种懒散的个性不像是他的作风。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开始处理我手心的擦伤。
“胤河制药给我发了offer。”
“哈?志愿者吗,你不是一直痛骂那些医疗机构招募免费小白鼠的行为?”
“不是。”
像原来一样,痛骂那些人就好,骂他们把230万认不清现实的笨蛋耍的团团转。明明不要改变就好了。
为藏看着我认真的说。
“是实验邀请…”
“别去。”
我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实验了。
那是无底洞。
像是冠以无人生还这种微妙标题的三级片,那就是现在我眼中的这座城市。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只要能阻止这件事,一条腿与命究竟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一年前的我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他人的人生与我不相干,作壁上观才是与世无争最好的表现。究竟是为什么放弃了这样的准则才沦落到在一件件事里找不到定位。
为藏在我左手绑上绷带,随后他握住那个抑制装置。
“如果黑妻知道你为了打倒那样的家伙晋升到强能力者,也会打断你的腿吧?”
“你和固法不同。”
“你们离开以后,大家有时候会说到如果当初你能做些什么就好了,如果能直面那样的对手把对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话,当初一定能做些什么。”
“蛇谷把说这种话的人都赶走了。”
“Big Spider的熟面孔越来越少,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吧。”
为藏平静的自说自话着。
“松本,你现在融入群体了吗?”
这句话令我毛骨悚然。
“Skill Out的每个人,如果把Skill Out当做归宿的话,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如果‘明天’是那样奢侈的东西,又为什么吸引我们这样的笨蛋趋之若鹜。
“我去年参加的研习你记得吧。班上有个笨蛋,因为实验的原因所以脑子坏掉了,自杀了。”
我扣着抑制装置说道。
“怪不得你反应这么大。”
为藏回答。
“如果最初像那些垃圾一样对他恶劣一些,能让他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就好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促成的结果。”
我已经说不出‘不要去’这种话了。
天平两端依据为藏个人的意志产生偏差。
我没办法阻止他吧,即便我做到了,为藏也不会因为无数个毫无改变的今天感到开心。
不仅如此,他的尊严与未来又将置之何处。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回头,自杀的话我永远看不起你啊混账。”
无法笑着祝贺的话就恶狠狠的送上恶友宣言吧,那是比‘行かないで’更适合Big Spider的沟通方式。
“那必须的。”
他笑着说。
“蛇谷还总说起你,说你要是被牛逼的人欺负到屁滚尿流的丢人样跑回Strange就暴打你一顿。”
“哼?看来他最近很狂啊?”
“啊,他在背后文了个小蜘蛛,说是要替黑妻守护着Big Spider的大家。”
“又做笨蛋事。”
蛇谷,为藏与我都回不去了。
能做的只有以此为契机不断前进下去。
所以我们不会停下脚步,就算最终要分道扬镳,我们不会停下脚步。
哪怕那条路已经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