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契约书」Page 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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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要被这冰冷的夏夜给浸透。
他听到安德鲁的催促，“击碎手环！快点！”
他无法思考，听从安德鲁的命令举起握枪的双手。
却无法扣动扳机。
“快点！冬青！别再发呆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鄞江会死的……会彻底消失的……”
“你还不明白吗，那里的已经不是鄞江了。”
明白，他很明白。他正亲眼见证这一刻，正看到那无数的污秽将自己的同学、同桌、同伴吞噬。从那双人类的脚下生长出黑色的藤蔓，在半空中飞舞着蠕动着将那具少年的身体包裹。
佩戴着手环的腕部被一圈圈缠紧，他听得到奇异的断裂声，似乎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鄞江！”
他大声呼喊，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藤蔓编成一枚黑色的茧，安德鲁的声音无比冷酷，“冬青，射击目标的中心。”
“我……”
他的手在发抖。
扫描图像中微弱的黄色像一颗心脏在跳动，在视野中变得愈发清晰。他却感觉牙齿都在打颤。
“如果你放过它，它会害死这个城市里无数的人。你还有父母，他们也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安德鲁的分析冷静且无情，“你是契约者，不要忘记自己应当做的事。现在，瞄准目标中心，开枪，立刻。”
颤抖的食指弯曲着，压下。
冬青闭上了眼睛。
“砰——”
冷蓝色的子弹穿透黑色的茧，炸开边缘破碎的漆黑洞口。
子弹没能准确命中，茧受到攻击，从洞中突然喷射出一条细丝，紧紧缚住冬青的双手。
枪从冬青的手中落下，安德鲁的声音宛如一个冰冷的噩梦，“切断丝线，重新射击。”
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冬青麻木的听从安德鲁的命令，匕首切断了丝线，枪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举枪瞄准，这次意外的不再发抖。
只要当成是，安德鲁要求他做的就好了。
在心底反复的提醒自己，宛如洗脑一样将自主意识完全交出去，不去思考，只要听从。这样他就不用在乎，面对的，到底是怪物，还是一个人。
他开枪，先是第一枪，然后是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第六、七、八九十……
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被枪弹撕开，一半是日光下的平常，一半是黑暗中的噩梦。
他跌坐在肮脏的地面上，吧台像个四分五裂的蜂窝躺在废墟与烟尘中，在那里的人或是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晶石闪着幽莹的微光。
黑暗中响起压抑的抽噎。
安德鲁沉默的站在一旁，无序的风在黑暗的城市中穿行。远处还有嘈杂，而明天人们就将这件事遗忘。他想要安慰，最后只是说：“回去吧。”
埋头在膝间的少年发出沉闷的疑问：“我也会变成……吗？”
安德鲁看着冬青，“会。”
“契约者都会吗？”
“都会。”
“为什么？”
“这是一个有些漫长的话题，现在你应该回家，之后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冬青没有拒绝，安德鲁擅自启动了传送模块。冬青的房间依旧一片黑暗，没有开灯，父母都已安睡，到处都很安静。
安德鲁坐在书桌上，两条腿耷拉下来，“你明天需要上学。”
冬青坐在床边，后夜迷茫的月光模糊了少年的轮廓，“说吧。”
沉默片刻后，安德鲁问道：“……你想从哪里开始？”
“为什么会找上我？”
“所处地域无其他契约者、年龄合适、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叫愿望。”
“……原来那叫不切实际的幻想。”
“无论是所处的现状还是自身的能力都无法完成的愿望，本就是一种幻想。换而言之，如果那真的是能够实现的合理想法，人类就不会寄希望于外物。——人类这种生物，虽然嘴巴上是那样说，他们真正的内心却很清楚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
“这个东西，还有我……契约者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密扣在手腕上的环状物体，不去注意的话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而似乎也是其他人无法看到的，不合常理的东西。
“那是『终端』。而契约者的身体——是受到一种合成能源的感染后利用特殊技术重新稳固后的状态。”
“合成能源？”无法想象，什么样的能源……能够「感染」人类？那不是和细菌、病毒没有什么两样吗？
“约233年前，人类世界陷入能源危机，在能源本就日渐短缺的情况下，节约已经无法起到任何作用。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人类决定开发新的能源类型。
“但是，在开发工作进行到一半时，一种还待检验的合成品致使接触过它的人类都受到感染，受到感染的人类发生异变，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杀死了整个研究基地的人类。
“研究基地建造在海底，因而这件事情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发现。多番调查后，人类投放热核武器夷平了该研究基地。
“十三年后，基地唯一的幸存者，也是第一个发现基地变异事件的人类，提议与我族签订一系列协议，以获取可以转换能源的技术。
“十三年前的热核子弹没能彻底清除基地周围的污染，被人类代称为M的特殊物质经由海洋动物再次感染了人类。
“受到感染的人类最初毫无异样，在污染累积到一定数量后，受感染的人类会在约5~10分钟的时间内彻底变为感染形态。
“而成为感染形态的人类体内的晶石就是M的矿物集合体，经过提炼后可以转换为庞大的能源。
“M只感染人类这一种生物，其他的动物只能成为M的中间宿主。受限于人类的伦理观念，无法将人类集中作为能源来源进行批量的感染复制，而成功变态的人类则无从知晓会在何地出现，动用武装力量显然行不通，于是有了利用初期感染者对抗感染变态体的提案。
“如何使感染发生在可控范围内，如何利用M物质的能量作为战斗的力量。
“我族所提供的，就是这样的技术。
“但是，无论如何，感染者终有一天会完全变态。当用以平衡压制的能量被耗空、遭受感染的DNA彻底不受控制时，感染者——契约者就会成为新的怪物——新的能量来源。”
冬青几欲崩溃。安德鲁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充斥着冰冷的残忍。
没有什么契约者，他们只是被这个庞大而隐秘的计划所利用的工具。
用人类当做人类世界能源的来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如果击碎终端，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不会。”
但是能量守恒，物质不会消失。只不过，倒霉的对象会成为一个不相干的人。
安德鲁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是吗，我明白了。”冬青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蓝色，“在防卫区的时候，菲说，契约者是诱饵，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他指责菲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导致他和鄞江涉险，结果她在自己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我来说，契约者只不过是个捕获猎物的诱饵。
“契约者的确会吸引变态体。对菲来说，她的工作就是拿到晶石，契约者的死活并不重要。”
死了也可以换。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会为这种事而伤神的，归根结底，似乎也只有他一个？
安德鲁默然。
他想起宿白，不知晓真相的家伙，一派的乐观，相信生活会向着美好的方向一路前进。他几度纠结，最终通过目睹死亡明白了一个道理，契约者不问，就不要说，契约者问了，就尽量敷衍。
无知是一种幸福。
好奇只会将自己推往深渊。
“如果到了那一天……”冬青抓着手腕，抬头看向安德鲁，“如果到了那一天，你能先杀了我吗？”
“如果你那么希望的话。但是事情也不是非到那种地步不可。”安德鲁说，“如果鄞江没有击碎目标的晶石，他也可以活下来。”
“……现在说也已经晚了。”
“只是提醒你不必那么悲观。到那一步的条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有更多的契约者都是终端遭受攻击而死亡的。”
“我知道，就像贝儿。”
安德鲁叹了口气，“能量是维持契约者生命的唯一存在，作为契约者战斗的报酬，每次成功解决任务目标后，都会有相对应的能量被储入终端内。而评判战斗结果的唯一标准就是是否获取到晶石。——按照仓庚的理论，只要不在战斗中陨落，契约者可以藉此达到永生。”
冬青稍微感到了一丝安慰，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鄞江他……为什么？”
“经历过贝儿的死亡后，鄞江的意志已经不够稳定。出现在这座城市的目标至少也要两名契约者能够解决，但是鄞江拒绝与你沟通，并且调用了自己无法控制的能量。目标是被一击毙命的，同样的——结果你已经知晓。”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契约书」Page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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