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成双》Yosii

1、【01】

　　窗台上的玻璃花瓶中，插着一支白色的雏菊。
　　莫一程睁开眼。眼皮很沉重，感觉很久没有睁开过了。耳畔传来仪器有规律的滴声，温和的电子音加上大片大片的白色，显得这个地方异常宁静。
　　毫无疑问，这是间医院的病房。
　　视线从模糊到逐渐清晰，最终定格在窗台那支轻颤的花上。那是一支白色的雏菊。
　　一瞬间，在他心头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明明很陌生，却又好似十分熟悉。问题是……雏菊对任何人而言，都算不得什么陌生东西，所以那单纯是一种，很微妙很特殊的直觉，就如同……自己与另一个人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
　　是你吗？
　　他睁大眼睛望着那朵花，在心底问道。
　　房间中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在耳际盘桓的，始终是温和规律的仪器的声响。
　　莫一程费力地抬起手，伸向窗台的方向。这只腕细瘦无力，而且根本够不到窗台，徒劳地晃了两下，便重新垂了下去。他沉默着，脸上多少显露出疑惑的神情。
　　在不甚清晰的记忆中，是一个声音在不断对自己说，不要放弃，醒来，我在等着你。在他脑袋里出现的场景，仿佛什么久远而悠长的梦境。很多的碎片在脑海中汇集，明明清晰，却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後凝着的画面，是一个人的指尖，拈着一朵白色的雏菊。

　　门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轻且面善的医师，手上拿着终端，亮蓝色的数据细碎地漂浮在他手边。他墨色的眼瞳很是明亮，目光与莫一程对上的那刻，医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来，告诉我，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莫一程。”
　　医师站在病床一侧，非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有些遗憾没能在那张脸上读出什么更多的内容。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他向病人伸出两根手指。“请回答我，这是几？”
　　配合着做了几个日常测试，莫一程很是无奈地为自己辩解。“我的智力没有问题。”
　　“那太好了。”医师在终端上做了些操作，将它收起，上手揉了揉莫一程的手腕。瘦弱，无力，但这已经是自己能让他保持的最好状态了。
　　比手腕略高的温度传来的那刻，莫一程微微僵住了。不太习惯这样的碰触，不管它有多么合情合理。他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扭头看向窗台上的花。
　　“雏菊，是谁拿来的？”
　　“喜欢吗？”
　　“……挺好？”
　　“那就好。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车祸吧？”莫一程其实并不太确定。之前的事情在记忆中搅成一团乱麻，甚至没有太过清晰的片段。不过，有辆车猛冲过来的那个瞬间，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
　　“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能保持镇定。”
　　“好。”
　　“你的记忆或许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你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这都是暂时的。通过阶段性的治疗，慢慢就会好的。”
　　“哦。”
　　“还有，”医师的声音顿了顿，“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四年多了。”
　　“我就说这个身体怎么弱得不像是我。”
　　医师端详着他的脸色，自己的病人看上去非常平静。旁边的仪器在实时监测着莫一程的生命体征，同样也没出现什么剧烈变化。显然他是真的，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有任何压力，能醒来就是件好事，这还是多亏了最近新出台的医疗政策。希望你能保持良好的心态，有助于恢复。现在的你很容易疲累，即使想了解有关消息也最好等一等，来日方长，我会慢慢告诉你。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叫卢观岳。”医师语气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莫一程确然地关注了一下这个人，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卢观岳。

　　话虽如此，不胡思乱想简直是不可能的。
　　四年……
　　四年是真的蛮久的。
　　莫一程确实非常好奇，这四年来都是谁在照顾自己这个肯定丢了工作的孤家寡人，最关键的是，医疗费用是谁出的？会是肇事者吗？这可不太能让人相信。至少自己醒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哦，除了医师和护士。
　　医师离开後，除了休息好像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阅读，没得看；活动，没力气；聊天，没对象。莫一程只好继续盯着那株雏菊，回想任何一个让自己在意的细节。
　　刚刚苏醒过来的身体果然容易疲倦，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昏昏欲睡。
　　在半梦半醒间，好像是在一处开满繁花的草地上，有个人弯下腰，给自己摘了一朵小小的雏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