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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成为合欢宗主后 ...

  •   熟悉的马车,越过层层结界,向北域极寒之地驶去。
      不过车夫倒是又换了个人。
      江言咽下最后一口桂花酥,随意抹了把嘴,起身掀起帘子,坐到驾车的人旁边。
      “宗主,您怎么出来了?”
      女子有些惊讶的样子倒是让江言有些窘迫。
      没错,柳如烟这次派来与他一同出发的是个姑娘,听他的意思是这个姑娘之前去过北域,所以对于路线比较熟悉,而且她修为高剑术好,陪宗主出门是再合适不过了。
      “您是觉得闷吗?”
      对上于青的眼神,江言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想出来和你说会儿话。”
      于青闻言,仿佛更加讶异了,脑门上都写着几个大字:宗主居然会觉得闷啊。
      “您……还真是变了。”于青收回目光,柔和地笑了笑,两只手牢牢把住缰绳,马车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前进着。
      这马严格上来说,也不是凡品,是宗里专门养的,喂的是仙草,一身皮毛油光水滑,脚蹄子一蹬能日行千里,是供那些修为低弱的弟子出行用的。
      “以前在宗里的时候,您总是不爱说话的,每日不是练剑就是闭关,在瑶瑶来了之后更是连门都不出了,也不知外界那些流言是谁传的。”
      于青扎着一束高马尾,虽身着劲装,却绑着女儿家喜爱的鹅黄发圈,发尾随着马车的行驶左右颠动着。
      “瑶瑶是谁?”
      “宗里最晚进来的小师妹。”她提到瑶瑶,或许是想到什么好玩之处,莞尔一笑,“这个小师妹算是我见过最活泼的女孩子了,之前她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株草植,竟比朝天椒还要辛辣,甚至想偷偷撒到柳护法身上去……”
      于青说着,转头看他一眼,杏眼里盛满了狡黠:“我虽然最后拦住了,但还是让她得手了,也不知道柳护法的纱布什么时候才能拆下来。”
      “……”
      江言一时间觉得柳如烟十分可怜。
      “大家都很喜欢她,也很喜欢柳护法。”小姑娘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她咬着唇瓣,双颊快速飞上两抹淡红。
      “……最喜欢宗主您。”于青已经不敢扭头了,她握着缰绳使马车调了个方向,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您虽然嘴上不说,又只知道修炼,从来不怎么过问宗里的事情,大家一直没什么机会见您,您还总是喜欢冷着一张脸……”
      江言听她嘟囔,心下有些好笑。
      “但果然,我们最喜欢的还是您。”像是越说越有信心,于青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您救我们入宗,带我们脱离尘世,远离苦海,这样一个人,想必一定拥有着细腻的心吧。”
      “……嗯。”江言轻声应是。
      原身确实是个不同于他印象里的合欢宗主,这合欢宗也与世俗以为的魔窟截然不同。他少年时执剑,行过之处无有霸恶,因为他救下了所有他能救的。
      明明冷情冷性,与旁人不愿多说二话,却有颗赤子之心,落难的少年少女都被他救赎,愿意跟他走的都接入了宗里,一个人供养整个宗门。
      “您还记得当初是在哪儿救的我吗?”于青歪着头看他,毫不意外地见到江言一脸的困惑。
      低落的情绪一闪而逝,她很快又扬起笑脸:“您当然不会记得啦,要是我救了这么多人,肯定连是男是女都不认得。”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真好。”
      江言没有拆穿她。他知道于青的名字,是因为柳护法早早就告诉了他。
      “有那么多像我一样,沦落风尘的女孩,只有我等到了您。您不知道,在您把手向我伸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在想,我一定要跟着他走,不管去哪儿都是好的,我全部都无所谓,只要让我跟着他就好。”
      “后来来到合欢,听旁人说也和青楼差不多,但我总是不信。果然,您和旁人是不同的。”
      原身救了她们,却并不强迫她们修习合欢功法,他也教导她们剑术,把自己一身所长全都施出去,倒是也有几个自愿习得合欢功法,不过总归是少数。
      ……说起来,原身练的是什么功法?
      “柳护法打伤了您,还说您失忆了,一开始大家都很惊慌,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件好事。”
      “为什么是好事?”
      “您会笑了,宗主。”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直着身板,长长的发尾在风中摇曳,女孩子的馨香散在空气里,“总不与人说话,会很闷的,您现在终于懂啦。”
      “嗯,我懂了。”江言笑着说,“那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嗯……我都喜欢。”
      “这么贪心?”
      “您就是您呀,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赶了一天,距离北域还有个六七天的路,此刻已是傍晚,他们找了家客栈打算歇一晚,小二接过于青给的仙草,将马牵到了后面,有专人负责照料。
      “宗主晚安。”
      “晚安,于青。”
      *
      “……”
      意识好似沉浸在一片黑暗里。
      “……江……”
      所有的感官都失去掌控,思维在混沌间翻转,他被包裹在一片泥泞里,黏糊的,黑稠的,想要动弹,却发现肢体也不复存在。
      “江……”
      他像一陈风,又像一场雨,他在这世间无处不在,他与这天地共浮沉。
      他是什么?是人?是兽?
      是人为何没有肢体?是兽为何还存在思想?
      “江言……”
      朦胧间,有个声音夹杂在世界的初鸣里。
      倏尔,那声音近了,近在咫尺一般,就像有人直接在他耳边说话。
      “江言。”
      江言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确实有个人离他很近,脑袋还在他耳侧,见他视线扫过来,轻轻朝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热流带着暧昧的气息拂过耳廓。
      !!
      江言惊得捂住耳朵,一退就是三步。
      “神经病啊,你谁啊?!”
      江言又揉了两把耳朵才放下手,皱着眉头看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双上挑的眸子里噙满笑意,暗纹长袍勾勒出他颀长劲瘦的身形,踏金长靴包裹着有力的双腿,端的是一派风流公子模样。
      就差一柄扇子了。
      江言默默地想。
      等等。
      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他又紧盯着这人的眉眼,来回细细地扫视了一番,没想到这人也就这样站在这儿,笑眯眯的任他打量。
      嗯……
      嗯??
      这不是,这不是……?
      “是的哦。”男人笑着说,“是你哦。”
      准确来说,是原身合欢宗主江言的脸。
      怎么会有个和原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这里?
      wait。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紫府。”眼前人好像洞察了他的所想,他朝江言挥了挥手,“跟我来。”
      江言看着他,皱着眉没有动。
      男人又转过来,随意地觑他一眼,“我想害你的话,你刚刚站那儿就已经死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有点道理。
      江言神色稍缓,随即跟着他来到一处院落,稍加打量,不难发现这儿就是合欢宗里原身寝殿外的院子。
      此处是给宗主建的,因此比之外头的院落要大上不少,此时阳光正好,花木扶疏间有间落的光影洒下,院子中心是一套古雅的青石长桌。
      是复刻了现实吗?
      不知不觉间两人站定,男人一撩长袍在石凳子上坐下,他打了个响指,青石桌子上便现出了一套白瓷茶具,茶壶嘴里甚至还冒着热气。
      “坐。”他招呼江言坐下,一手拎起茶壶,一手把着瓷杯,浅淡的茶水从壶口流出,清香满溢。
      江言从善如流,接过茶杯捧着,热烫的温度熨到指腹,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不尝尝吗?”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长指捏着小瓷杯,皮肤皎白,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哪方更白一筹。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选的碧螺春。”
      “不用了。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长着江……我的样子。”
      “看来你很着急啊。但是,其实我没有义务要回答你的问题不是吗?”
      男人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长腿交叠着,一只手敲着石桌。
      江言扯了扯嘴角。
      “那你把我弄来这里是做什么。”
      “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现在见到了?”
      “嗯,算是吧。你脾气好像挺大的。”他笑盈盈地说。
      “……”
      江言把茶重重一放,站起来转身欲走。
      “哎,别呀,这就走啦,可你应当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吧。”他的语调里含有明显的笑意,看着江言果然站着不动了,又慢悠悠抿了一小口茶水,才道,“我知你不是此间人。”
      “是吧,江言。”
      一石惊起千层浪。
      江言骇然回头,男人的面容隐在雾气里,有些看不真切。
      “坐。”他轻轻点了点桌面。
      江言在原地僵了两秒,还是坐下来重新捧起杯子。
      这次他尝了一口,鲜醇的滋味在舌面弥漫开来,他看向对面作出评价:“挺甜的。”
      对方笑笑:“你喜欢就好。”
      江言捏紧茶杯。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是观察他很久了吗?还是说,因为他没有遵循人设,所以才会暴露?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粗心会给任务进程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是这才第一个任务吧,失败的这么快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有点吞吞吐吐。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要紧张,我真的不是来害你的。”
      他示意江言看向四周:“我说了,这儿是你的紫府,我既然住在这里,你的记忆生平自然是全部朝我敞开的。”
      “你住在这儿?”江言很奇怪。
      住在我脑海里?
      “没错。我在这里虽然不算久,但是生来识物,我知你所知的一切,也包括那些你不知的。”
      “虽然是你的紫府,但是这块地方现在归我所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啊,你想嗑瓜子吗?”
      ??
      不是,等等,太玄幻了一点吧。
      对方随意一挥袖,桌面上霎时出现一盘香喷喷的瓜子,看着就是肉粒饱满十分可口的样子。
      他捻起一枚就往嘴里放,顿时“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江言满头黑线。
      “你能不能说点正事?”
      男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是一直在说?”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又抓起一把瓜子往嘴里嗑,连忙找了个借口阻止他:“吃太多会很咸的!”
      “那好吧,我待会再吃。”他非常遗憾地罢手。
      “嗯,刚刚说到……哦,紫府。其实从你占了这具身体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本人了。你的记忆和他的记忆是冲突的,但是很奇怪,明明你是外来的灵魂,却能毫无滞涩感的与肉身相融,我着实诧异了许久。”
      “不过没关系,来都来了,那你以后就是合欢宗主了呗。”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一些些,不算多,比较零碎的片段吧,比如说泡面和游戏之类的。”
      江言想,那没什么大事,系统应该是不会让他知道任务的存在的。
      于是他便也放松下来,舒缓了眉眼看他:“那既然是我的紫府,为什么由你掌控?”
      “这事说来很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了,修士的紫府自然是由修士所控,所以之前那个江言才是这里的第一主人。我随后在此孕育而生,也算半个主人,但肯定没他大,后来他没了,你又来了,而我在你之前先来的,所以我的顺序较你优先一些,你没我大。”
      “……”总觉得这人说话怪不正经的。
      “我之前虽得了你些许记忆,但也确实对你产生了好奇,想把你拉进来看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而已,你真的不必防我至此。”
      江言忍无可忍:“说白了,你住别人脑袋里,谁会对你真的放心啊?”
      就算不是修仙土著,江言都知道紫府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损伤分毫都是对本人莫大的刺激,轻则识海动荡剧痛难忍,重则修为大跌陨落湮灭,这人究竟有没有半分的自觉?!
      “别生气嘛,我都说了不会害你,放心。”
      其实江言自己也明白,他现在除了生气,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真把他赶出去。他不是原主,也从来没有修炼过,此刻可以说是毫无经验的白板号,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言轻轻地吐出一口郁气,敛眉垂目,轻声问:“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对面罕见地安静几分。
      片刻后,就在江言忍不住想再问一遍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嗓音慢慢响起。
      “我是你的爱与欲,是你的恨与恶,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男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几丝一派宗主的威慑,此时他沉沉的目光向江言投过来,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蕴藏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江言承接着他的目光,喉头不断吞咽,掌心竟因这威迫感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来。
      他看着对面的人缓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原身寡情薄意的一张脸硬是给他显出几分邪气。
      “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江言想,他或许是知道了。
      “你是我的心魔。”
      “恭喜你,答对啦。”男人正经不了几秒钟,熟悉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要奖励吗?”
      “哦?”江言奇了,“有什么奖品?”
      “孜然羊肉串味的瓜子?不喜欢的话还有蒜蓉生蚝,不过我推荐你那个麻辣烤鱼味,真的……”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哈哈,哎,你不喜欢啊。”对方尴尬地笑了一声,“那算了,当我没说。”
      江言捏住自己的眉心拧了拧,十分无语地问:“还有个问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这人还怪有礼貌的,”男人只当刚才的尴尬不复存在,“我没有名字,严格来说我就叫心魔。”
      “不然你给我起一个?”
      江言寻思,这心魔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没个称呼确实不太方便。
      “我想想……”他捏着下巴深思,对面的人噙着笑意等他开口,“要不江二吧。”
      “为何?”
      “你是'江言'的附属品,理应姓江。”
      “那二呢?”
      “二啊……他是原身,你后出现,所以他一你二。”
      “那你是三?”
      “……是三。”
      “以后叫你江三?”
      “……还是江言吧。”
      江二弯着唇,轻声应道:“好,日后我便是江二。”
      当他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带着双钩子似的,深情款款,江言莫名有点脸热,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小指。
      “我……”
      正在此时,他们所在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晃动,幅度还不小,像是地震了一样。
      江言抓紧了石桌,即使坐在凳子上,身体也有快要倾斜到地面的感觉,他看到江二依然纹丝不动地翘着腿,身姿挺拔,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他正想问些什么,倏尔面色一变,抬头望去,原本疏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凭空出现一道裂缝,好似被人用手撕开了个口子,裂口由小变大,深处泛着刺目的白光。
      他瞧见天上突兀地现出一截剑身,从那裂口贯穿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锋利的尖端闪着摄人寒光。
      江言的周围顿时狂风大作,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截长剑的方向如同是要刺入他的心脏。
      “这是……”
      “好了,你该走了。”
      江二的视线望过来,一贯是笑眯眯的表情。
      “你该醒了,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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