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火》一府

16、千境已死

　　九月带着栖灵出了净渊谷。一路前行去了一处大城。
　　“这座青岩城我最喜欢了，这些魔族大多平和，不会对你我出手。”
　　入了城，九月轻车熟路地奔往一家酒馆。
　　老板娘是个背后生翼、面容姣好的魔族。
　　“青悟啊，来来，给这位仙子上酒。”
　　老板娘款步走来，斟满三杯，而后坐下，仔细打量栖灵。
　　栖灵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得说：“老板娘，我很奇怪吗？”
　　“哈哈。”这一笑竟是男声。
　　“青悟是男的，这双翼赤纹的是男性的标志。”九月解释。
　　“仙子，若非我常见九月仙子，也得惊异，仙人在魔界可是稀罕。”
　　“这里为什么没有仙人啊？”
　　“这里是古魔界，昔日神魔大战之后神魔各自封界，魔族大部分选择追随魔尊炽珩回到古魔界，而另一些则留在了外界。至于仙人，大多恨我魔界中人，魔族也甚是不满神族。”青悟回答。
　　“可是素娆、九月还有我都是仙人吧？”
　　“净天神女素娆，雪灵之妻九月仙子，都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青悟苦笑，“更何况魔族向来唯我独尊，魔尊欲行之事未曾伤害我等，自然任其随意而为。”
　　九月笑笑，让青悟先走，然后说：“魔族狡诈，虚与委蛇自是小菜一碟，只是这青岩城的领主胆小罢了，神魔生来对立，阿雪还告诉我是上古十二神君把魔界打碎的，没有哪个魔不恨神仙，炽珩也曾只身弑神，奈何炽珩偏偏受过古神恩惠，净天神女也是他挚爱之人，故而在魔族大获全胜之时才只是将神族逼回神界，又将魔族带回魔界，虽说大多数魔族是自愿，也只是因为魔界比外面更适合生存而已。他们不是臣服于炽珩，只是惧怕他弑神的力量。”
　　栖灵点点头，就像四位天君只是需要白羽的力量，而不是需要一只任性娇气的凤凰一样，如此想来，白羽害怕的是明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自己却无力承担吧。
　　“那白凤凰，不，白羽他是不是也和炽珩一样难过呢？”栖灵问九月。
　　九月摇摇头，道：“白羽？未曾听闻过，我家阿雪也没提过，而且炽珩他才不在乎呢，一个连天道都不在乎的人，怎么可能在乎弱者的感受，不如说他在某方面很喜欢看别人狼狈的样子，阿雪唯一的缺点就是和他学的！”九月似乎相当不满炽珩。
　　栖灵叹了口气，心想：白羽真的是修炼太久，与外人也不亲近，现在也没人能体谅他的心思了。
　　九月在这里喝酒，栖灵也不敢在魔界乱跑，便看着她喝。
　　那边白羽则是和炽珩探讨着关于如何保住栖灵的方法。
　　栖灵被九月带走不久，珩雪就同素娆谈了起来。
　　“都是被天道禁锢之人，神女应当明白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只能等着净天神力散尽，回归寂灭，我不像雪灵，天道于我不是禁锢，它只是让我少了些选择而已。”
　　“我与神女不同，神女不恋凡尘，我却贪图世间光阴，封天禁虽代价不小，我却愿意为之付出。”珩雪说完便离开去寻炽珩。
　　“我又如何不贪恋世间，神魔终有灭日，我和炽珩只是选择了最自然而然的结果。”素娆也转身离开。
　　“世间事本来无常，你若非要双全之法，我也无能为力。”珩雪来时，炽珩白羽二人皆是困恼模样。
　　“怎么了？”珩雪问道。
　　炽珩苦笑：“这孩子非要让我想一个既能把涅槃圣火取出来又把那仙子体内魔气抹掉的方法，真是难为人。”
　　“封天禁做不到这种事。”珩雪道。
　　“涅槃圣火至关重要，损失了涅槃圣火我可不能保证做到我答应各位神君的事。”
　　“要么我把它给你取出来，要么我给你找个其他的来补？”
　　“那可是我的伴生之火！”白羽有些焦躁了。
　　“你的凤翎是那个封印的核心，取出来，魔气立马爆发，我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保证她完美地蜕变成魔。”
　　“那不行，她变成魔，千境昆仑三千山皆成死地，更何况，那么娇气的一个小女仙，你让她变成魔女，她怎么可能愿意！”
　　“那你选吧，要么她变成魔，我可以保证魔气不会侵蚀她的身心，要么你舍掉你的凤翎，我用封天禁，镇压天道之力，将魔气永远封印。”炽珩无奈道。
　　“你的神力也无能为力吗？”
　　“要是混沌神魔一道修至顶峰或许可以，不过小凤凰你睡太久了，都不知道我早就放弃继续修炼了。”炽珩无所谓道。
　　“放弃？！”白羽格外震惊。
　　“混沌神心说到底不完全是我的，就算日后我修到顶峰，未必还是我，净渊和炽珩一神一魔终究不同，能够将神与魔合二为一者唯有天道自然，我可不想练着练着把自己练没了。”
　　“这不是你的使命吗？”白羽问道。
　　“只有你才那么在乎使命二字，生于斯，长于斯，你只有使命了吗？”炽珩问道。
　　白羽有些颓废地坐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说道：“我决定了。”
　　珩雪早在白羽刚坐下就走了，这边也没什么要他帮忙的事，所有存在，不论人，妖，神，魔，仙，灵都要自己做出决定，天道亘古而存，若天道真能左右一切，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可能聚在一起。
　　栖灵刚迈入魔界的那一刹那，他就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因天道而存在，受天道所禁锢的灵，栖灵同他一样，当初为了离开那片白色世界，为了和九月在一起，他放弃了与天地同寿的“殊荣”，放弃了自己栖身无尽时日的“家”，放弃了天道庇佑着的十方生灵，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舍弃的都是在他眼里微不足道的东西，他觉得一切都很值。
　　可是白羽不一样，他要舍弃的是与生俱来无比重视的使命，尽管珩雪无法理解这种使命有什么好，可是他能感觉到白羽视之如命，涅槃圣火于他而言太过重要。
　　无论白羽怎么决定，珩雪想帮助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的灵——千境昆仑幻灵。
　　九月接到珩雪的讯息，立即付了酒钱把栖灵带去了灵山。
　　栖灵也是很好奇，珩雪自出现便对她显出亲切，对白羽则是无甚特别，甚至于珩雪还说过要宴请她，属实奇怪。
　　到了灵山，珩雪已备好酒菜，带着明儿和煜儿欢迎她们二人。
　　明儿和煜儿看见母亲分外高兴，立即扑入怀中。
　　“栖灵仙子请入。”珩雪热情地招呼着她好吃好喝，两个小孩儿也争相撒娇，还变作两只小狐狸拱入栖灵怀着，这一家人都待她好极了。
　　席间，烆雪还掏出以面镜子送给栖灵：“这是我昔日与崆峒山捡的一个湖泊，湖水至澄至澈，可窥天地万物，凝之为镜，送与仙子，日后仙子可用它见到想见之人想知之事。”
　　无功不受禄，栖灵收了一枚雪晶，本不想再收崆峒镜，可是烆雪太过热忱她无法拒绝。
　　栖灵高兴极了，一激动竟也饮了酒，谁曾想才一杯，她就倒下了。
　　“阿雪，你把小仙子骗过来就是为了把人家迷晕啊。”
　　珩雪也既无奈又好笑：“我要让她晕倒，何必使用下药这种把戏。”
　　九月惊骇地看着栖灵：“刚刚在酒馆幸亏我没劝她喝酒，如此不胜酒力。”
　　“大概是不懂得如何用灵力驱散酒意。”珩雪道。
　　“如过去的阿雪一样。”九月笑道。
　　没多久，炽珩带着白羽来找栖灵，看到栖灵醉酒，白羽也很是无奈。
　　“也正好，如你所言，省得小仙子伤心。”炽珩笑着说。
　　珩雪笑着让二人带走了栖灵，心里却打着不一样的主意。
　　等二人走后，九月道：“你瞧，我没有多嘴吧，快说，你给小仙子的雪晶上使了个什么术法。”
　　“若是有人意图取走凤翎，我立刻就去。”
　　“小仙子是个什么人，你不是谁都不认识吗？”九月分外在意，醋意十足。
　　“她也是灵，同我一样被天道规则束缚着，我只是不希望她如我一般过得痛苦。”
　　九月的眼神哀伤起来，她抚摸着珩雪的后背，道：“你的痛苦我最了解，我懂了，小仙子一定要活着。”
　　“你这么做，真的不要把她唤醒，你心疼，说不出口，我也可以告诉这仙子嘛。”炽珩道。
　　白羽难得显得那么坚定，他说：“有什么好说的，她又不傻，有些事很快就懂了，只是在装傻而已。让她自己慢慢明白，好过于我替她选择，让她无从选择。”
　　“我想这仙子肯定不少骂你。”炽珩断言，“你这人犯贱，心里装的都喜欢表现得毫不在乎。”
　　白羽微微一笑，随后一拳招呼到炽珩脸上，奈何炽珩夺得太快。
　　“行啊，小凤凰有些我的真传了。”炽珩笑道。
　　“切，我出生就受到先辈印记传承，你还想当我师傅？”
　　“谁愿意当你师傅，道不同，教不了。”
　　“废话真多，赶快动手！”
　　炽珩心脏处浮现出古老而神秘的银白色纹路，双手则腾起魔气，二力交汇，凝结成混沌难明的沼泽，将栖灵笼罩。
　　杜尧听到轰然鸣响的奔雷，抬头看去，只见成团的黑云凝结在千境昆仑正上方的天空，雷龙在其中翻腾，千境昆仑的千万幻境被全部拔起，被幻境笼罩的三千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凤凰的虚影腾空而起，浑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烈火，千重幻境从无边无际逐渐变成微小的一粒，凤凰的影像被烈火燃烧化作空寂，幻境微粒逐渐融合到火焰之中，天空炸响，雷龙嘶吼而来，白色的神力与黑色的魔力化作巨大的羽翼，将这一方天地遮蔽，混沌沼泽中凝出一道咒语，空间内突然出现了无数条大道锁链，缠绕着栖灵。
　　“禁！”炽珩大喊一声，那咒语立刻嵌入栖灵额头，幻境微粒携带着燃烧不尽的火焰也随之没入栖灵身体，大道锁链寸寸崩碎。
　　“好了。”炽珩身后的羽翼一个振动，将雷龙与黑云拍碎。
　　“谢谢你。”白羽难得真诚地道谢。
　　“真值得，用你的涅槃圣火和凤凰一族的未来作抵押，让这天道放过这仙子，可惜与天道断了联系，再也不能同天地共寿，不过千境昆仑神力无限，你若是不能九涅，她怕不是能比你多活个百万年。”
　　“用不着你咒我，没了一簇小火苗而已，我怎么就不能九涅？”白羽嘴硬道。
　　“那倒是，没准给你们千百年光阴，她能让你们凤凰一族发展壮大呢。”
　　“你呢？”白羽突然正色问道。
　　“我？你放心，封天禁一旦释放成功，再与我无关，我死了也连累不到她。你干嘛突然关心我，莫不是——你害羞了？”
　　白羽撇开头道：“胡说，我才不会和她生孩子！”
　　“也是，就你们俩的模样，也看不出来喜欢，只是小孩子一样的玩伴而已，比仟行和顾凉还令人心急。”炽珩揶揄道。
　　“烦死了，道不修了，成天就想着当媒婆了。赶紧走，等会儿那几个烦得要死的天君就来了。”
　　“知道了，走了，走了，放心，珩雪那边应该也知道了。”
　　“赶紧走。”
　　光华一闪，炽珩就消失不见。
　　等了一会儿，四位天君闻动而来，便看到三千山和山上的宫殿已失去了万千幻境的保护，而白羽抱着昏睡的栖灵正立于昆仑之上。
　　看见四位天君，白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是嫌我蜗居千境昆仑么，这下你们可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