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的少年》培根日记

3、第三章

　　办公室里，童世尧倚在沙发上抽烟，一脸愁容。此时，兰微推门而入，在他面前的茶几对面站定。

　　“唉，”兰微叹了一口气，将一杯冲好的咖啡放在童世尧面前，忧虑地说，“这段时间生意本来就不好，又要被罚钱。童小画这么大了，还给你雪上加霜。不过先生，你别太担心，我找个熟人，上午安排个饭局通融一下，估计花不了几个钱。关键是，你儿子……这是头等大事……”

　　“辛苦你了兰微，这两年你也没少为童小画费心！不过我现在想开了，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了。”

　　“叛逆期嘛，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不服从管教。不过，我觉得也应该把他放出去，让他感受一下独立自主的生活。”

　　“哼，”童世尧从鼻孔里出一股气，把烟头丢在烟灰缸里，抬起眼皮瞄了兰微一眼，“就他那样，好吃懒做，窝窝囊囊，真不知道自己多大本事了！”

　　兰微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冷笑，心中暗想，这童小画和他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心里有什么事情，都会挂在脸上，毫不掩饰。她悄悄地走到童世尧身旁，端起咖啡递给他，说道：

　　“别那么说，童小画有自己的理想，他不是喜欢写小说嘛……据说，写的还挺好……”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来气了，”童世尧没有接兰微递向他的咖啡，反倒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写小说？他以为他是谁？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字都认不全，写什么狗屁小说。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他打下的江山……”

　　“别说那些了先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兰微说着，从茶几旁绕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童世尧身旁，轻声说，“你儿子都跑了，你不准备去找找么？”

　　童世尧像触电了一般，猛地站起了身。

　　“怎么了？你怕什么？”

　　童世尧渡着步子来到茶几对面，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兰微，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不怕有人进来么？”

　　“没人，瑞卿嫂出去找小画去了。童一瑶在她房间里看电视，我刚从她房间出来。”

　　“那也不行，老实点。”

　　“你究竟怕什么？你还要我这样躲躲藏藏多久？你知道吗？我这样天天好累啊。”

　　“累你也得挺着！我告诉过你，我虽然不爱瑞卿，但是她于我有恩。她只要在这个家，你永远排在第二。”

　　“呵，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很多事情我自有安排。这不是着急的事情。我也想把你当做我余生的伴侣，但是目前，有瑞卿在，你还是收敛点好。”

　　“那你还要我这样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压抑？我不管！反正这样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况且我们黄土都埋一半了。这么久都坚持下来，怎么就不能忍受了？金瑞卿一个大活人，我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呵，谁说不可以呢？”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如果没有她，我在你心里就是第一位吗？——那，就让她消失呗？”

　　童世尧浓重的眉毛下面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悲凉的光。他盯着兰微，大约有一分钟，才张口说话：“我虽然爱你是真的，但是我并不爱这样的你。如果你是如此的心胸狭隘，我宁愿忍痛割爱，与你一刀两断！”

　　“你现在这样说，这岂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两个之间，如果非要做出选择，我选择她，而不是你。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到此为止，你爱怎样怎样。”

　　兰微的眼泪顺着眼眶滑下来，她吸吸鼻子，心里纠结万分。她晓得童世尧的脾气，你如果软下来哄着他，怎么样都没事。如果跟他硬着来，他指定不撞南墙不回头。

　　童世尧走到办公桌后面，在老板椅上坐下来，重新点上一支烟。他冲兰微摆了摆手，说道：“你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你生气了？”兰微做出一副委屈相，脸上还挂着泪，问道。

　　童世尧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是因为太爱你了，”兰微擦了擦眼睛，柔声说道，“我哪有你想象的那样心胸狭隘呢。好吧，你休息吧，外面开始忙了，我去应付一下。待会儿我再去把瑞卿嫂找回来，她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

　　童世尧疲惫地点点头。兰微临打开门时，突然回头对童世尧嫣然一笑：

　　“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接受瑞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