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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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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也不能永远躲在这里啊。”邹芜看起来非常苦恼:“你是说,只要我一出现,那些人就不会放过我是吗?”
无论他们在不在荣郡宗,无论他在不在荣郡宗。
“我没有那样说。”兰奕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用的是邹芜房间随便放着的杯子:“我只是说,有那样的可能性,越是高门显贵,就越不容许自己有污点。”
兰奕看着他:“我很好奇,元洲对你出手那次是杭伶碰巧救了你,那第一次你是怎么逃脱的?”
跟元洲说的话都是瞎编的,既然兰奕问了,邹芜想了想,跟他说了一半的实话。
“是霜变。”邹芜看着他,“是你做的吗?它让我见招拆招,就……挡了一次。”
“一点小小的辅助。”兰奕道:“但我没想到会有两个人,那点儿小障眼法只能帮你摆脱普通弟子,我听说,围攻你的两个人,修为都不算很低,你应该是逃不掉的。”
邹芜有些心虚,“我也不知道。”他不敢去看兰奕的眼睛:“总之就是逃掉了。”
兰奕放下茶杯,久久没说话。
邹芜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小心开口:“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兰奕起身,拿了自己的斗篷,对他笑笑:“天太冷了,你先休息吧。”
走了两步,回身望他:“这段时间对你的非议只会多不会少,元洲的死讯会很快传开,你的名字,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我希望你有留下来的勇气。我既然带你回来,就会保全你。这件事……很多事,你都没有错,不要轻易怀疑自己。”
邹芜沉默片刻,兰奕是觉得他会因为流言蜚语离开荣郡宗吗?
如果他离开了荣郡宗,杭伶回来,又该到哪里去找他呢?
“我不会怀疑自己的。”
“那就好。”兰奕转身离开。
邹芜住的地方是当时跟杭伶一起住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倾覆而来的白雪之下,显得无边寂寥。
自从跟兰奕来到荣郡宗之后,他常常会有一种“自己在这世上是多余的”的感觉,他没什么存在感,资质又差,不会有人把他当成是想要打败的对手,也不会有人真心想跟他成为朋友。
他曾经以为世上是存在那种人的,对世间万物,每一个人,坦然平等。
他以为元洲就是那种人,他不算特别热络,也不冷漠,照顾外院弟子,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就做了,对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疏离的温柔。
元洲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又不逾规越矩,邹芜有一段时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榜样,想要向他学习,他一直以为自己以后会跟元洲一样,资历老成后,会留在外院做事,没想到……
邹芜追了出去,兰奕还没走远,回身看他。
“有事?”
“元洲为什么会想杀我?他跟你,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有雪花飘落在邹芜的睫毛上,触及温度化成了水,邹芜揉了揉眼睛。
兰奕看着他沉默片刻,“回去说话吧,外面太冷了。”
邹芜还以为他不会说的,但是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觉得不甘心。
是因为元洲想杀他,才闹出这么多事来,目前还有两个未遂的凶手在逍遥法外,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眼前的男人。
作为受害者,他最起码应该有知情权……吧?
兰奕重新脱了斗篷放在一侧,邹芜小心翼翼坐在他对面。
兰奕没有直接开口,好像在思虑着什么,“他们都觉得我跟杭伶很像,你觉得呢?”
邹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兰奕其人,如斯自信。
虽然这件事是事实,但邹芜以为只有杭伶会介意,他曾经认为兰奕是天塌下来只要不压到自己就不会有任何压力的强者,他怎么会在意这世上有人和自己相似?
“像。”邹芜开口道:“也不太像。毕竟你们两个,除了模样,和偶尔的举手投足,其他的都相差甚远。”
兰奕点头:“你不愿意做我的徒弟,是因为相比较我,你更喜欢杭伶是吗?”
是?不是?不完全是这样?
又是一个邹芜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因此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在杭伶未出现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内心对任何事情的衡量都更偏向兰奕,他曾经确信,如果有人让他选择天下所有人,或者兰奕,他也会选择兰奕。
可是杭伶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他突然出现,好像占据了邹芜内心更深处的地方,他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拒绝成为兰奕的徒弟,这种事放在三个月之前,谁说他都不会信,而今却变成了事实。
兰奕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着一定要得到答案。
“关于元洲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邹芜老老实实回答:“褚介师兄说了一些,他说,元洲原本会成为你和掌门的师弟,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待在外院……到现在。”
兰奕挑眉,“看起来我师兄倒不是什么话都会告诉褚介,也知道他是个嘴不严的。”他看向别处沉默片刻:“在局外人看来,确实是这个样子。”
看兰奕的反应,邹芜开始反思自己的问询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他不会成为兰奕的徒弟,即便是受害者,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是不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
“如果不能说的话,也可以不告诉我。”
兰奕看着他笑了:“这么怂?刚才还一副不知道誓不罢休的样子呢。”
邹芜撇撇嘴:“直觉……有点严重,不想知道了。”
兰奕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不告诉你,说不定你会更胡思乱想,出去说一些胡话,那就更糟了。”
“我不会……”邹芜想反驳自己不是大嘴巴。
兰奕轻轻抬手拦住他,邹芜只好闭嘴,安安静静听故事。
“没有多严重,但是,确实不好对外讲。”兰奕看着他声音轻柔,“准确来说,是羞于开口,说起来有些丢人。”
他的长相看起来并不是长辈,虽然确实是,气质倒是符合长辈,让人望而生畏。
虽然此刻离这四个字的形容非常遥远。
邹芜陡然想起第一次见他,自己还有胆子往他身上趴,死命抱着他不让他走,明明那个时候的兰奕更加不近人情,为什么这个温温柔柔的,他反而更不敢靠近呢?
“元洲一家子因我师父而死,我师父决心保他一世平安,他资质不好,远远够不上掌门弟子的资格,但我师父一意孤行要留下他。”
邹芜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情况,好像跟他类似。
兰奕似乎看出来了:“他的资质比你还差,身世经历也完全不一样,不要多想。”
邹芜:“……”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呢?出了什么变故?”
兰奕只好继续摆出讲故事的态度,但是突然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也有荒谬的含义,邹芜读不懂。
“一开始,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突然家破人亡,日日郁郁寡欢的普通少年。家人惨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不过父母教养得好,他没有把我师父当成是罪魁祸首。可是后来想一想,或许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心里是怪我师父的,只是没有办法,一个普通少年,家都没了,还能依靠谁呢?他首先得活下去。”
兰奕重新看向邹芜:“师兄师弟们一方面是真的怜惜他,另一方面碍于师父的吩咐,都对他很好,他也不会对我们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看起来很懂事。日子久了,渐渐地,他好像走出了情绪阴霾,变得开朗起来。他最喜欢黏着我和师兄,还说他想研习剑修,所以总找我问东问西。”
邹芜越听眉毛皱得越紧,嗅出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师父想给他足够的仪式感,想等到拜师大会,召集所有人一起,再宣布收他为徒的事。不过在那之前出事了。”
兰奕默了默,轻声叹了口气:“他几乎天天都会找我,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一心扑在剑修上,没有多想,但他本身条件受限,剑修并不适合他,我直接告诉他,他只是有些沮丧,但说还想试试,我也愿意帮他,可是很快,我总感觉……他接触我还有别的目的,心思并不在修行上。”
邹芜撇嘴,他已经猜到了,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我找他直说,他说……”兰奕嘲讽地笑了一下,邹芜咽了咽口水,被他那种笑容刺痛了。
“……他说他心悦我,他找我不为修行,他也不想做我师弟,他想与我双修,做我的道侣。”
邹芜瞪大了眼睛:“这……这么直白?”
元洲那时候年纪应该不大,胆子竟然这么大……难不成那时候的兰奕看起来比现在好说话太多了?
兰奕把手放在桌上,“对我示好的人不在少数,但我没想到他也是……”
邹芜表情一言难尽:“你拒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