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weidward》零万万

6、第6章

　　我和黎初并肩站在了一间实验室的门口——我只是推测那是间实验室，因为门上贴着两句警示，大致意思是闲杂人等请勿进入。

　　身后站着的人是白老师和闻人毅，这两人在方才激烈的争吵过后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气氛依旧处在僵局，我不知道谁会先放下尴尬去向对方和解。

　　撇过头去对视了一眼，我和黎初的默契从未消散过：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也从来不用问我在思考什么。没有人开口说话，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油然升起的悲伤。

　　我抿了抿唇，将一只手搭上了门。

　　江子慕和芽依早在半小时前就和我们道别了——终究还是敌不过打击吧，也算是意料之中。
　　实际上我也不是没想过中途会发生一些小意外，但是方耀的死实在太过荒诞了。

　　“你觉得我们还能待下去吗？”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冷静下来的江子慕这样问道。
　　“不能。”闻人毅扶了扶额，“但是方耀死了，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是会找到凶手的。”闻人毅的语气异常坚定，我们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江子慕，不要告诉我你怕了。”
　　“我怕了？那对不起，我还真怕了。”他似乎被对方的语气挑衅到了，“你想成为下一个也请不要带上我。”

　　他转身就要走，却又在门口停驻，像是试图劝解：“闻人毅，找凶手这种事你不会交给警察吗？你是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吗？”
　　“交给警察？连续两年的失踪案查出来了吗就交给警察！我今天就是拼命也他妈会找到这地方的那个畜生！”
　　“你能别那么冲动吗！”
　　“真的很抱歉。”听着两人越来越过激的对话，一旁的白老师插话道，为了安慰学生只得先将自己情绪化的内心放下，“可我并不觉得这里真的有什么......凶手。”
　　“你不觉得？”闻人毅冷哼了一声，“迄今为止你的决定有哪点是正确过的吗？怎么，你是想说这里闹鬼还是怎么着？”
　　“够了！”江子慕打断了愈发激动的闻人毅，“白老师，这件事不能算是你的错，也是我们自己要跟来的。但是......抱歉，我只能陪同到这里了。”

　　他低垂眼帘，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像是在犹豫，更像是在等待。

　　“学长！”果真有人回应了他的等待。
　　见局势不对，迟迟未开口的芽依朝他喊了一声。
　　说实话，在这种关头无论这个小姑娘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觉得惊人了。

　　“请......带我一起吧。”
　　预料之中的话。

　　白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无奈地低下头，也并没有阻止，只是我看到了那一丝在空气中瞬间爆炸又消去的悔恨。

　　将片刻回忆带来的窒息感撕扯干净，我重新深呼吸回到了现实的问题：

　　所以，这个地方是有人在的吧？

　　方耀死后，我已经不想找什么失踪学生了，因为我知道，只要能找到这里的人，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咔嗒”，我握紧门把准备打开，却差点一头撞在了门上。我又试了一次，门把还是丝毫不可扳动。
　　“门锁了。”转身，向旁边的门走去，“我试一下这扇。”

　　这里的门不同于暗门附近的几扇陈旧木门，像刚才打不开的那一扇，这一排门都经过了严密设计，锁上的话还要用特制钥匙才能打开。锁孔都是我未见过的奇特式样，看上去和现代通用的那些不太相似。

　　“这里能开吗？”黎初也上前一步。
　　“能。”尝试过后，我小心地将它推开，就像冒险家打开古堡密门一般，害怕中又夹杂着几分隐秘的期许。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刚才所见尸体的画面，但那双伸出隔间的球鞋仍然在我脑海中晃着。

　　我和黎初踏入内部，余光里身后的两个人依旧只是默默地跟了上来。

　　这一间的大体格局与我们进入建筑时看到的办公室没有多大差异，唯一的区别就是几张桌子被拼在了一起，看上去是这里的“那个人”将原先的员工办公桌占为己用，并在上面做着什么大工程。

　　“美奈。”我听到处在房间另一角的黎初轻轻叫了我一声。
　　“嗯？”我顺势走过去，中途朝办公桌瞥了几眼。
　　“你看这个。”她递给我一张很长的纸，看着似乎是某种清单，只不过下面一半已经被撕掉了。

　　“实验报告”四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正当我觉得我们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时，下方的文字却令我有些困惑。

　　“六十一号，六十二号，六十三......这些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黎初摇摇头。

　　我重新扫视了整张单子，令我有些发毛的一点是，清单左边一列全是这些代号一样的名称，而右边一整列，则是清一色的：

　　「失败」

　　“学长，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江子慕走的太快了，芽依需要偶尔小跑才能跟上。

　　“记得，跟我走就好。”平复好情绪，江子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一些。

　　女孩点了点头，静静地走在这个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的人身后。

　　地下室的光线尤其灰暗，但在江子慕眼里，这个女孩走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光照亮了，细细碎碎地撒在了他的心尖上，然后再融化、再撒上。
　　他从未觉得有人这样温暖过，此刻的芽依就像一只小天使，正用未长全羽毛的嫩翅轻轻拍打他受伤的内心，而他也在这份美好的宁静中被安然治愈。

　　不知这颗慢慢萌芽的种子是否来源于吊桥效应，但江子慕并不想在意这么多。
　　他只想和这个女孩一起快点出去。

　　“芽依。”他不禁开口轻轻唤着女孩的名字，“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将手放在了梯.子上，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到暗门处了。

　　“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吧，好吗？”芽依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来，先一起出去吧！”
　　那可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姑娘。

　　江子慕愣了一下，将自己未说完的话吞下喉咙，然后也回了个笑容。

　　“嗯。”

　　爬上梯.子到达一楼，他们并排快步向门口走去，凭着记忆路过了一扇扇敞开的门、破旧的楼梯、诡异的盆栽。
　　一切都好像还是他们刚刚进来时候的样子，只是确实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不忍心想这些，两人试图把不愉快抛之脑后，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外面的世界——明明才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却觉得光明对自己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等到了家你想做什么吗？”芽依开口道。
　　“我啊......”江子慕似乎有在正经考虑这个问题，“我就想躺在床上打游戏，我甚至还想上课了，你能想象吗？”
　　“噗嗤。”芽依被逗笑了，“学长你的抱负好小啊。”

　　两人都象征性地笑了几下，即使心里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那你呢？”江子慕恢复平静，同时也放慢了匆忙的脚步，认真地向芽依提问刚才的问题。
　　大概是笃定了自己安全后的放松。
　　“我嘛......”后者也停下脚步，“我大概会转学吧。”说完，她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什么，江子慕听到这句话之后心脏猛然一抽，好像是自那之后的第一次思绪回归，脑中的混沌在一瞬间被清洗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芽依微微歪头，重新加快步伐，朝身后道了一句：“怎么啦，学长会想我吗？”

　　听罢，江子慕嘴角稍稍上扬，也动身跟在了女孩的身后：“会吧。”

　　他们都默契地对方耀的死闭口不谈，好像那从未发生过一样。

　　芽依没有回头，因此江子慕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两人只是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向大门。

　　忽然，前方的女孩停驻在了门前，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把门推开。
　　江子慕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在心里祈祷那预感不会成真。

　　“怎么了吗？”他略带紧张地询问。
　　“它好像......”芽依双手紧紧拽着门把向下掰，无奈怎么用力也没有用，她急得用双手拍打这扇纹丝不动的防盗门。

　　“它打不开了！锁了......”女孩的声音中已经带起一丝哭腔。

　　江子慕看着眼前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女孩，又看着那牢不可破的大门，心里像是顿时被浇上一桶冰水，又空了一块。

　　“妈的。”他已经不再在乎什么形象，一拳锤上门，锤到皮破血流。
　　他猛地靠着门滑坐下来，背部抵着的那份坚硬在一下又一下刺激他的神经——果不其然，这里的“那个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他们走呢。

　　“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啊......”
　　芽依的情绪也在这一刻一并爆发出来，之前的不安与惊慌失措，即使伪装得再好也抵挡不住大失所望。

　　她也顺着门坐了下来，就这样靠在江子慕的身边。

　　“我不知道......”一直被叫着“学长”的少年在那一刻极度厌恶这个称呼，因为他觉得自己担不起任何责任。
　　“真他妈扯。”
　　最后一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在他抱住头喃喃自语的时候，也是在对着空气宣泄。

　　女孩不再开口，她只是在原地抱着膝盖，什么也不说，只是失声痛哭着。

　　大型办公室内。

　　我拿着刚才黎初找到的实验报告，和三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并没有打算在里面停留多久。

　　我还未将它交给闻人毅和白老师看，眼下先找到杀了方耀的人比较重要，毕竟现在他很可能还在这一楼层。

　　通过走廊的时候我抱着侥幸心理再次试了试刚才打不开的门。
　　果然，还是无动于衷。

　　“美奈，黎初。”
　　白老师在我反复琢磨这份报告时突然叫了一声，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两个跟我来。”

　　带着几分疑惑，我和黎初一前一后地走向他身边的拐角，靠在了墙上，等待老师开口。
　　而闻人毅则顺势靠在了我们的对面，自觉地拿起手机不掺和这场谈话。

　　“你们......”他或许在组织语言，因为这个停顿持续了很久，这使我的心逐渐揪了起来，我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答案的人。
　　“你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

　　我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插在口袋中的手更紧地攥住了那张单子。
　　是因为他知道了我们的隐瞒，所以才单独将我们叫来的吗？

　　“或许这一次你们能发掘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前方，闻人毅似乎在尝试给什么人发消息，大概是女朋友——但这里是不会有信号的。
　　试探性地朝黎初的方向瞟了一眼，我却没看出女孩脸上的任何情绪。

　　“因为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抬起头，白老师的言语中透露着他的无可奈何，以及难以言表的悲伤。
　　不知是否为我的错觉，他的悲伤同我们的好像都不一样，但我看不懂具体是什么不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能找到凶手，毕竟这才是我们所有人来的目的，不是吗？
　　为了澄清谣言，同时也该为了方耀这么做了。

　　他微微低头，继续说着：“你们知道......”

　　就在这时，我隐约看到一双手正从黑暗深处缓缓伸出。

　　“其实......”

　　！！我确实看到了那双手！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还来得及吗！

　　“我......”
　　“啊！！！”

　　“闻人毅！”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将盯着屏幕的闻人毅直接拉入了黑暗的拐角中，就在白老师说话间的半秒之内。

　　我垂下手臂，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在那一刻被放慢了好几倍速。白老师的回头、黎初的尖叫，唯独那个抓走闻人毅的黑衣人动作极其迅速，仿佛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自己眼前的同学便没了影。

　　又是这样！来不及了......

　　不知所措在我的脑中瞬间爆炸，又蔓延到各个角落。

　　江子慕敲了敲坐得有些发麻发软的双腿，站了起身。

　　“我们走吧。”
　　“去哪？”芽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回去找凶手。”说完后他自己都讶于自己用了“回”这个字眼。

　　说到底，他们在明知出路已经被封死的情况下，除了帮助同伴还能做什么呢？
　　即使不管怎么选都可能是死路一条。

　　芽依愣了愣，本想开口，却在瞟了眼办公室前方的盆栽后又闭上嘴，安静地跟上了他，就像之前那样。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他试图继续安慰着芽依，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
　　因为没有人到了现在这种关头还有那样荒谬的乐观。

　　“芽依？”他注意到女孩貌似在盯着什么别处看。
　　“芽依！”在他叫了第二遍后，后者终于将注意力从一边斜出来的桌角上移到了他这边。

　　“啊，抱歉！”女孩将难过的情绪塞回肚中，眉头紧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东西。”

　　“学长，你看那边。”

　　江子慕朝她眼神所望的方向看去，大办公室的后门被一张从里面歪出来的桌子堵住了。桌子的中央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就像是本来已经准备扔掉，后来又出于特殊原因被拿了出来。纸的上方和下方都被撕去，看上去是完整版的中间某一截。
　　他上前一步，伸长手臂拿到了它。

　　“你是说这个？”
　　“对。”芽依指着它上面的字，“这好像是一张单子，但为什么......”

　　字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有些模糊，但依稀还是能看出纸的左边一列最底部，赫然写着的是“白无森”三个字。

　　江子慕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那一列都是各式各样的名字，而右边则全都写着「失败」。
　　唯一奇怪的便是，白老师名字右边的那个格子是空白的。

　　“......先带着它吧。”他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其实，我一直觉得白老师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