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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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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美奈,北城高中,二年级。
房间里贴满的照片使人背脊发凉,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误打误撞所发现的“真相”。
脑中的嗡嗡声阵阵响起,似乎也在叫嚣着拒绝接受现实。
我低头看着手中这支录音笔,指尖颤了好久才准确地按下了按钮。
正在对话的两个男声戛然而止,空气一瞬间静下来。
所以6398这个密码,是由那名叫爱德华的生物学家和白老师的相遇日期,加上后者的生日所组成的。
先前的日记本被我放在了那张合照前,与旁边近乎被翻烂了的另一本明显是同款。
结合刚才的录音,我基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白老师便是同谋。
了解背后的故事让自己有些心有余悸,不得不在原地静默了许久,脑中的堵塞与空白才渐渐好转。
虽说这一切都对逃脱起不到任何帮助,我还是因过于震撼而沉浸在故事之中,久久不忘。
空着手去找摸不到底的对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需要一件能够保命的东西。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手杀人的。
那个手持小刀、浑身滴着血的女孩像是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即使到了这一刻,江子慕的死状我仍记忆犹新。
我揉了揉鼻子,开始在这间屋内翻箱倒柜起来。
一方面是为了寻找有用的武器,另一方面,如果能进一步了解这药剂或是找到爱德华的弱点,指不定我的同伴还有希望获救。
刚准备合上第一个抽屉,一抹老旧的脏色闪过我的眼帘,带着疑惑我便伸手将它捞了出来。
这是个......相机?
由于是很老式的款,我只是凭着推测来判断。
相机的外部覆满灰尘,被塞在了抽屉的最深处,只有角度恰好才能正巧看见。
我随手试着乱按了一通,屏幕竟在不经意间亮了起来。
那是个很熟悉的场景:阴暗的四周、发霉的墙角、生锈的铁床......应该是多年前的照片了,一直被保存在这相册里不舍得删。
下一张,一条明显属于男性的腿出现在了屏幕边缘。
我开始意识到问题了。
再往后,我终于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蜷缩在墙角的少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趾。
是那张照片!!
怀着不安,我缓缓地再次按下了标着“下一张”的按键。
出现在屏幕上的照片却使我一瞬间愣了神。
青年看上去才大学生模样,身上因长期处于肮脏环境而染着黏腻物。
这一次却意外地拍清楚了脸——因为那张脸异常白净,单看的话简直像是个被格外爱护的富家少爷。鼻尖和眼角泛着红晕,本该是青涩而充满朝气的年纪,眼里却不含半点光。
那是七年前的白无森,一个刚刚发现爱德华的阴谋、天真地以为劝解就足以让少年回归正途的读书人。
看到这里我的心瞬间寒冻——也就是说,原来白老师不是那个拍摄的人,相反地,当年仅仅十七岁的爱德华才是。
我凝了凝神,撇清杂念,不禁加快了手中的搜索速度。
到了如今最令人狂喜的时刻,大概就是打开抽屉的那一刹看到一把手.枪了。
可爱德华又是怎么弄到枪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非法手段......
顾虑归顾虑,我还是迅速拿起了它。
然而自己根本不会使用,枪械这样的器具我基本只在电影里看见过。拔枪、上膛、瞄准,只要其中有一步出错,亦或是因为不熟练而慢了一拍,暴露在对方视线中的我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本想先朝房间的墙壁开一枪试手,又怕声音巨大将他们引来。
没有人知道爱德华现在徘徊到了哪里。
琢磨了好一会,我才大概知道了如何将弹匣退出,但是到时万一拉套筒时间太慢或是瞄不准的话可就麻烦了。
根据自己之前的推测,现在首要目的是找到白老师,拿到大门的钥匙。
我迈向办公室门口,顺便回身带上了门。
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暗自祈祷着,我一抬手,将手中的枪重新上好了膛。
我会活下去,一定会的......
“不用多久,你就要给他陪葬了。”
爱德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交织的情绪全部掩盖在了阴影中,随即便消失于空气。
再次抬眼,依旧是那毫无寄托般的淡然。
“这么喜欢他,你不该很兴奋吗?”
他见眼前肩部插了一刀的女孩因疼痛而一言不发,继续道。
“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牺牲精神了,他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小时候,我总认为哥哥也会这样保护我......”
说到这,男人的眼中泛起涟漪。
“那个女孩啊。”他说着冷哼一声,轻快而短促,然后指向瞪着双眼、嘴部张大的芽依,就像在怨恨地盯着这个世界一般,死不瞑目。
“她就是一大败笔,为了让自己多苟活那么一小会儿,就要拿同伴的性命来作交易。”
“真是愚蠢又恶心。”
男人的手缓缓离开了刀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
黎初大口喘起粗气,几乎没有闲情听他说话,只是不断地冒着汗,这让爱德华有一丝不满。
晕乎乎的感觉使女孩疯狂晃着头——她知道,这时候如果昏迷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你这种在人类身体上随意创作的心理扭曲之人又会懂什么?”她咬紧牙关,坚定的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总有一天你会在跌落地狱,而我们,即使死了,也好过你像只见不得光的地下老鼠一般,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
说完,黎初使尽浑身劲数拔出右肩上的刀,“哐当”一声丢在了医务室的地上。
她哆嗦着双唇,一用力,竟扶着闻人毅的椅子站了起来。
或许是某一瞬间触碰到了闻人毅冰冷的双手,女孩觉得心中的熊熊烈火被顿时点燃了,她抄起手边柜台上的剪刀,就朝爱德华所站的方向扔。
可惜后者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见此她直接一把拉下遮住病床的帘子,试图罩住男人拖一会儿时间,同时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手抓住事先摆好的梯.子,打算爬往通风口。
爱德华抓住帘子的边缘,看着这一幕却只是隐隐发笑,那表情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宠物会逃走。
“跑吧,你永远也跑不出这里......”他喃喃道。
黎初以最快的速度一蹬脚就钻入了通风口内。
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查看情况,却看到梯.子缓缓地在空中顺着一道弧线倒在了男人身前,后者的位置也丝毫没有移动,像是完全并没有要抓她回去的意思。
这......他在想什么?明明以自己的体力和速度,刚才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抓到漏洞,他想要绑自己回去简直轻而易举。
黎初不敢多想,顺着白无森给出的指示朝前爬去。
由于左臂动弹不得的缘故,女孩只好用右手肘顶着管道底部,双腿膝盖跪着朝前挪动。
“咚、咚、咚......”
皮肤细嫩的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金属通风口内壁,没一会就磨破了皮,随着她的爬动,管内每隔一小段便会出现一块愈发明显的血迹。可黎初现在全然不顾,比起她肩上的伤来说,这点疼痛根本是微乎其微,甚至都不足以触发她的疼痛神经了。
“美奈,你在哪......”
“我们要一起出去......”
少女独自嘀咕着内心的信念,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安慰,却不知是否只是暗自徒劳。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一张秀气的脸庞随着男人的步伐而从阴影中逐渐显现,换上的黑框眼镜下,透出了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眸。
只是此刻还有极力强装的镇定。
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人轻笑,随即将手里拽着的帘布一盖,便完全罩住了地上芽依的尸体。
像是不想让什么丑陋的东西煞了风景一般,他眼中的嫌恶显露无遗。
却是转瞬即逝。
“白无森,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听吧?”
没有回答,反而是泰然自若地抛出了问题。
“可你根本没有勇气救她,不是吗?”男人的笑意难以掩饰,盈盈话语间的满足感也几乎要溢出空气。
棕色皮鞋停在了原地,几秒过后它的主人开始隐约发抖。
伴随着一口深深的吸气。
“爱德华。”意外平静的嗓音忽然低沉下来。
“我后悔了。”男人顿了顿,双眼刹那间被染得粉红,却又似宝石般晶莹,让爱德华一时愣了神。情感的突然流露似乎堵塞了他的喉咙:“真的,非常后悔......”
一行泪悄然划过他白净的脸颊。
片刻的哽咽饱含痛苦和绝望,似是几十年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自己坚强乐观的面具也在同时崩塌瓦解,内心深处的脆弱终是藏不住了。
终是暴露在了这个最危险的人眼前。
而对方,依旧只是略带疑惑地望着他。
那是爱德华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你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惜命又懦弱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害死了无数条无辜的生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又何尝不是个杀人犯呢?”
“是啊,同谋,我就是你的同谋,和亲手杀人一样罪大恶极。”
白无森说这段话时始终是微微低头的,未曾与眼前人对视一眼。
直到那一秒——
“我一直都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但是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也曾想过,究竟是不是自己亲手将你送上了屠宰场。”
“从照顾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受世人尊敬的人。可是实际上这样贪生怕死的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呢?”
男人语气中的心痛无法消散,可却不知为何,他异常的坚定,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注定是个弱者,连一刀杀死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这一次......”
他笑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见对方这样温柔地对自己笑了,这使爱德华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不安的情绪像疯长的藤蔓,一下子就遍布了他的大脑。
“这一次,我会成为自己崇拜的人。”
白无森上前几步,紧紧拥抱了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的长发男人。
用力的程度似是要永恒地记住他的气息,这让后者又觉得自己飞速的心跳漏了半拍。
因为他好像,要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哥哥......”急促的呼吸中喊出一句,却让环绕自己的那双手臂一僵,缓缓松懈下去。
白无森没继续说话,只是转过身径直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一步、两步、三步。
当爱德华反应过来时,不轻不重的的脚步声已经遥远到几乎听不见。
他的哥哥,这一次是真的离他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