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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穆暮回深圳第四个月的深夜。
      上海工业园区的一栋高级写字楼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陈沉的私人手机号码响了起来。
      来电却显示陌生号码。
      陈沉本不想接,直到看到电话归属地显示深圳,陈沉原本回复着邮件的手僵硬在了键盘上。
      陈沉立刻接起电话,语气却是再小心翼翼不过。
      “是穆暮吗?”
      ......
      没有回答。

      双方就这样沉默着,良久后
      电话的另一端,只是传来了三下响声,是手指轻轻敲击电话屏幕的声音。

      咚...咚.....咚........

      像极了心跳。

      良久,带着哽咽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端悄然响起。

      “你能不能爱我?”

      “我从来没有变过。”

      “………”

      陈沉听着另一端的静默,听筒只传来低微的呼吸声。
      陈沉的心跟着穆暮叹出的每一道呼吸紧紧起落,只觉犹如在深海潜水,时刻都会缺氧。

      “穆暮,你在哪里?”。

      穆暮沉默着。

      良久,一句话再次问着陈沉。

      “你能不能爱我呢?”

      穆暮一声一声求证,陈沉的每一次回答简单而坚定,稳稳地接住穆暮传来的所有忐忑与脆弱。

      “我一直在,你准备好了,是吗?”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声短暂,又极力克制忍耐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写字楼显得格外清晰,转瞬又消失不见。

      像是无限地感应到了穆暮的痛苦,陈沉只感觉心脏也随着电话里穆暮声音的暂停而蓦地抽搐。

      “穆暮,我一直在这里,你已经准备好和我见面了吗,我现在可以去见你了,是吗?”

      又是再次良久沉默代替回答.....

      听筒里传来三声轻轻的敲击,以及一句即便是简短至极,却足够份量,回应陈沉经年等待的回答。

      “嗯。”

      是蝴蝶振翅时的掷地有声,是山呼海啸时的震耳欲聋,亦是惊雷万壑时澎湃的千层浪涌。

      陈沉关掉要回复给客户的紧急邮件,将邮件链接发送给了助理,嘱咐助理及时整理回复后,买了一张去往深圳的机票。

      陈沉侧头夹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忙个不停,问道:“穆暮,喝酒了吗?”

      穆暮没有回答,把最初问陈沉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带着浓重鼻音的问题:“你能不能爱我呢。”

      陈沉确认着:“如果我来了,你就会见我吗?”

      穆暮敲了敲屏幕,不疾不徐,依然是轻轻的三下。

      “嗯,我就在这里啊,一直在这里的。”

      陈沉看着电脑上一片灰色的航班信息,皱了皱眉。

      “穆暮,稍微再等一等我,就在原地,再等一下我好么,我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也很快就能见面。”

      穆暮对着纯白的墙壁,仿佛陈沉就站在眼前,乖乖地点点头。

      “嗯,好,我等你,就在这里等你。”

      除了飞机上关机的时间,那天两人的通话时长加起来,持续了四小时又二十六分钟。

      徐州东后来对穆暮提起那天的情形。
      陈沉从办公室里刷的一下冲出去的时候,他正开着语音带黎川上分,一边在休息区等着陈沉出去吃饭。
      工作室刚刚起步,本来就是工作狂的陈沉,突然出现在徐州东身后,吓得徐州东一激灵,刚买的新手机也掉地上,被吓掉魂的徐州东无情地往上踩了一脚。
      没等徐州东发火问话,陈沉已经拔了徐州东的随身充揣进包里,径直出了公司大门。
      徐州东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跑了出去,看到陈沉下楼直奔停车场,毫不犹豫地跟着陈沉上了车,直到到了车上,看到陈沉将导航切换到了机场的方向,徐州东便顿时明白了,陈沉突然这样惊慌失措是为了谁。

      穆暮依然记得,说完那些话的徐州东,用一种无奈又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视着穆暮。
      徐州东对穆暮说道,那天一看到陈沉变得没有主张方寸大乱,他就知道陈沉是在发什么疯。

      发疯,多贴切他们的形容词。
      所有人都以为两人形同陌路了。
      可是在没有联系的整整三年多时间里。
      两个人一直心照不宣的等着彼此。
      等一个回音,等一个电话,等一个不顾一切,深深拥彼此入怀的怀抱......

      陈沉飞机落地后,在穆暮醉酒的胡言乱语的中,问到了穆暮家的地址,按照地址坐着电梯到穆暮家时,却发现家里并没有人在。
      陈沉问穆暮在哪里,一切对话却回到最初的原点。
      陈沉问十句穆暮在哪里。
      穆暮回答十句“你能不能爱我”。

      当感到有人气喘吁吁地在面前停下时,穆暮还昏昏沉沉地靠着栏杆,身旁杂乱的地上,堆了一地空了的酒瓶,穆暮浑身还湿透着,半睡半醒地坐在公寓的消防楼梯间里。
      陈沉一步一步,拾阶地上,一步一步,向着穆暮走近,走得那般坚定又执着,像是在努力跨过这些年分开的距离。
      等陈沉终于走到穆暮身前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陈沉蹲下身,捧起穆暮冻僵的脸,从眉目到耳廓,认认真真地用目光描绘着,终于将梦里千遍万遍,此刻就在眼前的人,实实在在地拥入怀中。
      陈沉将大衣披到穆暮身上,穆暮将冻僵的手从陈沉的西装外套下摆一点点伸进去,感受着陈沉灼人的体温,紧紧地环抱住陈沉,贪婪的汲取那一丝温暖来源,侧脸贴着陈沉细长的脖颈,伴随着陈沉气喘吁吁的灼热体温,穆暮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穆暮喟然:“好暖和....”
      直到确认穆暮原本冻得青紫的嘴唇,和惨白的脸恢复了正常,陈沉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他可不能一直任由穆暮坐在这里,再坐下去,怕是要病得更严重了。
      陈沉温柔道:“穆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我带你回去。”
      穆暮眼神朦胧,显然还在醉酒和生病发烧的状态里神游。
      依然保持着被陈沉拥入怀中的姿势,眼睛努力瞪着,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沉的脸,仿佛害怕自己一眨眼,陈沉就会从眼前消失掉。
      穆暮就那样望着陈沉,忽然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努力压抑克制尘封的情绪就那样被豁然撕开了口子。
      穆暮紧紧抱住陈沉,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伴着哭腔喃喃道:“陈沉,我在这里的,一直在这里的。”
      陈沉回抱住穆暮,抚摸这穆暮的头发,将穆暮脆弱不堪的神经一同紧握起,拾起满地碎片,将穆暮一点一片拼接成完整的样子。
      漫长的,热烈的,长久的亲吻.......

      穆暮醉的厉害,外加发烧,无论陈沉怎么哄说,穆暮捏着还在通话的手机就是不肯放手。
      陈沉把穆暮背到背上,穆暮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伸开手紧紧搂住陈沉的脖子,闻着陈沉身上熟悉的味道,靠着陈沉的背,昏昏睡去。

      陈沉从穆暮背包右侧口袋里,熟练地翻出钥匙开了门。
      那是穆暮的习惯,紧要的东西,一直都只会放在右边口袋。
      陈沉背着穆暮进了屋,轻轻地将穆暮放在沙发上,转身进卧室找出毛毯,将穆暮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陈沉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着热水,趁放水的空隙,陈沉又烧了一壶开水,在浴室里找到木暮平时用的毛巾,用开水打湿,趁着热气尤在,用热毛巾为穆暮擦拭着脸。
      因为感冒外加醉酒,穆暮红透着一张脸,头痛导致整个眉头紧紧皱着,感觉到滚烫的热气贴着皮肤,穆暮忍不住发出了难受的嗯哼声,将整个人缩进了毯子里藏起来。
      陈沉柔声哄着:“穆暮,别躲,先把头发擦一擦,不然会更难受的。”
      穆暮紧紧抓着毯子,不愿意松手,陈沉无奈只得放弃。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陈沉进了卧室,找出可以换洗的衣服,将缩在毯子里不愿意出来的人,打横抱进了浴室里。
      陈沉撤掉裹在穆暮身上的毛毯,扔在地上,在穆暮睁着眼,半昏睡半朦胧的状态下,换下了穆暮湿透又脏乱的衣服,一并扔到了地上。
      半刻钟后,原本不用洗澡的人浑身湿透着,将嘴唇破裂的生病的人裹在浴巾里,抱出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陈沉为穆暮换好睡衣,将穆暮头发吹干,确认床上的人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简易长袖白T恤,套了一件针织马甲,又翻找出一条相对宽松的运动裤给自己换上。
      陈沉准备关衣柜的手忽然愣住,他在一堆叠好的衣服里,看到了一件熟悉的运动衫,他往衣柜下方翻了翻,找出一整套衣服,是他约穆暮见面时,在咖啡馆穿着的那一套。
      陈沉回头看向穆暮,生病的人此刻正睡得安稳,睫毛长长贴合,白皙的脸红透,被陈沉咬破的嘴唇也微微红肿,整个人蜷缩着裹在被子里,像只漉漉的可怜猫崽子。
      那天,陈沉在咖啡馆等了一整个下午,穆暮都没有出现,直到陈爸打来电话,说陈妈病重,要陈沉赶回上海,陈沉不得不先离开。
      陈沉一直以为穆暮没有去赴约。
      原来穆暮是去了的......
      只是那时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的距离,还是差一点,总是差一点......

      陈沉下楼打了车,去了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在店员的指引下,买了感冒药和体温计,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陈沉给穆暮测了体温,又喂穆暮吃了药,抱着守着昏睡的人一整夜。
      晨四点,十月深秋,天黑得很,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的陈沉,被手机闹钟打破了温存的氛围,他必须在今天赶回上海,参加一场很重要的风投会议。
      抬手试了试穆暮的额头的温度,感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滚烫,再次给穆暮擦拭了一遍身体,又量了一遍体温,看到温度计显示正常,陈沉才微微松了口气。
      陈沉熬了粥,拌了一些小菜,和依然熟睡的穆暮吻别,便急匆匆赶去机场,回了上海。

      穆暮给陈沉打电话的那天,穆暮过得很不好。
      前一晚下班回去的路上,车突然坏了,等的士的时候,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穆暮淋了大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轻微的感冒,到了公司又因为客户对一位女职员不尊重,并且在公司无理取闹。
      穆暮因为维护那位女职员,生生被客户从后背踹了一脚。
      晚上回去的时候,坐的公交上却差点和一辆小轿车相撞,淋着雨回了公寓,却发现电梯坏了正在维修。
      穆暮转身去超市买了一打酒,精疲力尽地从消防通道往楼上公寓走。
      刚挂了公司同事的电话,却在通讯录置顶那一栏里,看到了陈沉的名字。
      穆暮浑身湿透,发着烧,楼梯爬了一半,忍不住疲惫,扶着栏杆坐在了楼梯间里,
      酒瓶一罐接一罐地空,看着通讯录上的号码,穆暮鬼使神差地给陈沉打了电话。

      一觉醒来,穆暮发现公寓还是空荡荡,整个住处,还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穆暮一直以为是自己又犯混,像往常一样做起梦来。
      只是这次梦里梦到的,不再是自己只能远远地,神情悲戚地凝望陈沉,而是陈沉来了深圳,俩个人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说起最初的相遇,说起后来的分别,说起一起去旅行时,遇见的那些有趣的事情,说分别时的彼此,是如何度过那几年里,没有另一个人在身边而显得漫长无尽的时光。

      穆暮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背后被客户踢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
      原来只是梦......

      直到穆暮看到手机通话栏里,和陈沉快五个小时的通话记录,还有客厅餐桌前的感冒药,还有解酒汤和米粥小菜。
      还有破皮后,依旧隐隐作痛的嘴角......
      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穆暮呆愣着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陈沉真的来过。

      可是他似乎又走了。

      上次是穆暮不辞而别,这次两人却调换了位置。
      原来被别人留在原地的滋味,是这个样子......

      穆暮坐在桌前,看着餐桌上的早餐,忽然想起以前,陈沉没皮没脸赖在他家的那些日子。
      一个每次都耍赖皮要自己给他做饭的人,居然反过来给自己准备好了早餐。
      穆暮喝了一口粥,水果玉米的味道,混合着胡萝卜的淡淡清甜,像极了穆暮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和陈沉,好像真的不用再等下去了。
      他们应该,可以走到彼此身边去了。

      手机里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是陈沉发来的。
      陈沉说他要回上海参加一场紧急会议,会议顺利的话,工作室将要转型,他会在南都成立自己的公司,事情结束后就会回来找穆暮。
      如果穆暮想他了,也可以先去找他。
      留言末尾,写上了陈沉目前的居住地址。
      还有一个热情至极的亲吻表情包。
      穆暮不知道回答什么比较合适,犹豫再三,回了一个好字。
      穆暮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眼神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低垂。
      他的眼里有了湿润的水汽,嘴角也变成了一道弯弯的月。
      穆暮眼睛很大,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又长又密。
      陈沉说穆暮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都像是一条乖巧至极的秋田犬。

      陈沉没有再回复消息,应该是在忙。
      穆暮坐在桌前,看着手机里陈沉发来的信息愣神,一字一句,一遍一遍地看着。
      直到黎川打电话来,叫穆暮出门,穆暮才想起来今天要跟另一个签约的客户见面。
      穆暮迅速地喝了醒酒汤,吃了早餐,手机也充好了电。
      临出门时,穆暮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沉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穆暮很想再听一听陈沉的声音。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确信,昨晚的一切,不是自己酒醉的胡言乱语,也不是他给自己编制的海市蜃楼。
      尽管刚刚明明才回复了陈沉的消息。

      电话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
      这让穆暮醒酒后,好不容易鼓起三分钟热情的勇气,瞬间一洗如贫。

      穆暮把电话播到了徐州东的手机上。
      徐州东语气兴奋地问,两人是不是和好了。
      穆暮嗯了一声。
      问徐州东:“陈沉在忙?”
      “我就知道这小子今早喜上眉梢的样子是因为你。”徐州东高兴地吹了声口哨。“不过穆暮,和你三年不见的不仅是陈沉,还有我好么!你怎么就只知道问陈沉,这样对我很不友好,你知不知道?”
      穆暮嘴角也在笑,却还是语气生冷。
      “知道,所以陈沉呢?”
      徐州东礼貌问候了一句穆暮的大爷,告诉穆暮,陈沉最近在和学校的师兄们谈融资合伙的事情,每天都睡在办公室里,现在正在会议室开会。
      穆暮淡淡地回了一句:“好”。
      便挂断了电话。
      徐州东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白眼一翻。
      想起早上还没睡醒,就被陈沉好一通电话轰炸去机场接人,就忍不住来气。
      “两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兔崽子。”

      嘴里虽然说着骂人的话,心里却为两人的和好感到无比的开心。。
      徐州东感叹道,真是不枉这几年在陈沉身边,因为穆暮不在而受的苦!
      徐州东瞧了一眼玻璃窗外湛蓝的天,虽然是入了深秋,料峭风寒,但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徐州东一边播着黎川电话,哼吹着口哨,一路手舞足蹈地,拎着给陈沉买的早餐进了公司电梯。

      穆暮和黎川跟了两个多月的客户,也很顺利的签了约,接下了市区里的项目。
      陈沉各种会议缠身,而穆暮因为新项目,也开始再次变得更加马不停蹄,不是跟着团队在修改方案,就是在去出差的路上。
      除了在微信上永远合不上时间差的“晚安”,穆暮和陈沉,就这样被动,又不知觉地,失联了十三天。
      如果不是陈沉每天晚上的微信留言和早安问候,还在穆暮的置顶消息里安安静静地展示着,还有很多通陈沉打过来,穆暮打回去,彼此都没有接到的电话。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平行无关的日子,仿佛上一次的见面,真的只是两人做了一场平行时空相同酒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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