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相逢 ...
-
今日微风徐徐，两只蛋青色蝴蝶在空中蹁跹，飞过松，拂过柳，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口的摆放的一盆白红香山雏凤上。
这店铺名叫金思轩，单独有座三层小楼，装潢低调，没几个人，店小二却都很悠闲，没有谁为客流量发愁的样子。店内有一个姑娘，松松挽了燕尾，戴几枚素银发饰，不施脂粉，正对比着手上的两块布。
黎无恙今日出门闲逛，走到了这里，在门口稍稍停留，抬起脚走了进去。
“殷小姐，殷家家大业大啦，不缺这点的，你就都包起来带走嘛。小姐们花点钱打扮自己也没什么不对。”一个店小二正在劝说着殷如诗。
金思轩服务态度极好，小二会说出这样话，只能证明殷如诗真的纠结了很久。
“可是，这淡紫显得我黑，朱红又太老气。”殷如诗皱皱眉。
“怎么会呢，小姐又不出门干活晒太阳，够白啦。”小二说。
殷如诗回过头，看见黎无恙，便说：“我都没有那位小公子白。”
黎无恙只是看着她。他不曾见过殷如诗如今这十八岁的模样，原来她并非永远都那么四平八稳，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情态。
“我天生白，又常年生病，缺几分血色。”黎无恙说，“姐姐不黑的。”
殷如诗听他这样说，想了想，白玉京里只能揪出一个这样的人，便说：“原来是黎家小公子。”
她见黎无恙看着自己，心想自己应该没猜错吧，但自己也没和他见过才对。只是阿岚，他就要去参军，不知道会去到哪里，如果刚好去了黎大将军麾下……
殷如诗眨眨眼睛，对黎无恙说：“我也只是听闻黎小公子刚回白玉京，并没有见过。该不会猜错了？”
黎无恙摇摇头，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说：“我就是。”
“果然啊。之前没见过你，只听说过黎家小公子病弱，但仪态却很好。今天见了，我倒觉得你比他们说的还好些，你往后该多出来走走。”殷如诗不显山不露水地拍马屁。
“我的病好了不少，是有这样的打算。”黎无恙说着走向了几块绸缎，看看它们，再看看殷如诗，“这两匹不错，很衬你，我看殷姑娘也别纠结了，不如带它们走。”
殷如诗想了想，说：“我家里已经有挺多的了，不然我也不用在手上这两匹里面挑。”
其实她哪里是家里有很多布料？她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在白玉京不高不低。国子监祭酒要想有些灰色收入也不难，但她的父亲公正廉洁，没做过那些事情。怎么说也是从四品，不能太寒碜，虽然她父亲不擅交际，也总要维持出些书香门第的体面来，加上他又时常接济学生，这家里其实只有样子好看，钱是拿不出多少的。
家里的情况如此，殷如诗手上又能有多少钱呢？
店小二听了殷如诗这话，倒也没说什么，少爷小姐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但他在金思轩修炼出一身看人本事，心里猜到七七八八。小二看了黎无恙一眼，黎无恙心里了然，也不去揭穿。
“我和殷姐姐相遇也是有缘，实话说，我在白玉京没什么朋友，姐姐是我回来后第一个和我交谈的外人。”略一思索，他说，“这两匹布就当作我送姐姐的了，无恙今后在白玉京还需要朋友们照拂。”说罢便示意小二将那两匹绸缎包起来。
他这话说的好听，面子给足了。其实，黎阳是骠骑大将军，其他人就算如何不喜欢黎无恙，总要给几分面子的。殷如诗的父亲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她又是女子，不能科考，如何谈得上照拂？
但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这绸缎烫手，说不上重礼，也不是随随便便扔出来玩的玩意儿，殷如诗有些不想收——可他偏偏说得那样漂亮！
黎无恙对她微微一笑，稍稍安抚了她。罢了，大不了就找个机会还了人情。
殷如诗点点头，也对他微笑。布匹包好以后，二人又说几句客套话，便各自离开了。只剩下店内的小二在嘀咕：“奇怪，黎小公子什么也没给自己买？”
掌柜的瞟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提点道：“那还用想？你会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我买啊！”
小二一愣，说：“不能吧？不是刚回来么？”
掌柜的轻轻叹口气，说：“那就不是你我能猜度的了。”
过了几天，殷家院子里正有一个女子在水井里打水。初夏里总有一种在挑战人忍耐限度的热意，殷如诗打起一桶水，舀了一碗就往嘴里倒。因为喝得急，一条极细的水线在她脖子上蜿蜒向下，洇湿了胸口一小块衣服。
这会儿的殷小姐全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做这种事也丝毫不会心虚。父亲在工作，母亲和嬷嬷都还在睡午觉，弟弟在读书，丫鬟在煲糖水，小厮在修屋顶。这水井正儿八经归殷如诗了。
喝了水便到屋里去，躺在凉椅上，手里随便捏一本诗词——万万不可拿着针线，做了还是没做，嬷嬷一眼就看出来——装装样子，听见脚步声就坐端正，嘴里要小声念着杨柳岸，晓风残月，人人都要说是书香门第的淑女。
她才悠闲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有丫鬟拿了一张花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帖子，再过一旬，去赴茶宴呀。
“唉，这大热天，想一出是一出。”殷如诗皱皱眉。
绿环提醒她：“这算好的，去年夏天还要去京郊玩，那真的折磨人，小姐回来，身上十几个蚊子包。”
殷如诗也回想起那次不美好的经历，摇摇头，说：“往事休提！”
“不过夫人知道了，想必是要让小姐去赴宴的。”绿环说。
“哦？”殷如诗看了她一眼。
“小姐，你都十八啦！”绿环恨铁不成钢，“还不嫁人，怕就是挑不到好的了！”大余民风开放些，倒没有男女不能私下见面的习俗。这回的茶宴肯定也有很多公子要去的。
“我急个什么？”殷如诗说，“嫁人有什么好吗？我们家又做不出卖女儿的事。我看啊，嫁人了就是操心这操心那。”
“小姐你要在家里吃一辈子，老爷夫人绝不同意的。”绿环说，“再说凭小姐的家世，嫁了人，怎么说都是做贵夫人，家里还能没有几个供你使唤的？操劳不到你！”
殷如诗睨了她一眼，说：“那是我们家没有姨娘，你不知有些人家里的主母多难做。”
“唉，不是我能多嘴的。天有不测风云，小姐嫁了人，两家有了姻亲，互相扶持，总是好一些的。”绿环说。
“你倒比我还懂了。”殷如诗笑道，“不说那些远的，反正闲在家也怪无聊，我就去喝两杯茶好了。”
这茶宴的地点订在春风楼顶层包厢，组织这茶宴的是魏笑，白玉京年轻人里人脉最广的一个。她才十六岁，已经举办过好几次聚会，每次都有由头，也不知道怎么这样爱热闹。殷如诗虽然也经常和大家聚在一起，但心里还是佩服魏笑的，操办这些事并不容易。
殷如诗翻出黎无恙送她的绸缎，马上找了加急做了两套衣服赴宴时穿。一旬的日子不过眼睛十个开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这天，殷如诗如约至春风楼。
“殷姐姐。”魏笑见她来了，对她笑笑。
“人还没来齐吧？”殷如诗入了座，见这里加上她只有四个人。魏笑虽然受欢迎，也不会把所有人扯到一块儿去，殷如诗相熟的人也就那几个罢了，熟面孔没来齐，她就问了出来。
“嗯。”魏笑说，“还有黎家小公子刚回京嘛，我也请了他。”
殷如诗听见黎无恙要来，看了魏笑一眼，说：“魏笑，你真厉害。”
魏笑坦然接受她的赞美，说：“有什么嘛，我是听说他长得好看，美少年大家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