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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Chapter 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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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喉很痛,火辣辣的,像是辣椒水从喉咙里灌下去的样子,丁耳费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间废弃的杂物间,零落无序的废置储物架,低矮的纸木箱子成堆摆放着,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寸地方,那一寸,也可以看见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在光中停顿又像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起来。
喉咙大概是受到灰尘的刺激,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架子对面有些动静,人影一动就绕过架子,走到她身前,缓缓开口,“醒了,等你好久了。”
丁耳眯了眯眼睛,才看见来人。
好熟悉的眼睛,不,更熟悉的应该是眼神,明明是一双儒生的眼睛,却夹杂了太多沼泽般的沉泥,污秽的不像样子。光照进去的时候,仍然是沉沉的,偶尔能看到欲望的小蛇在其中翻走,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咬猎物的身躯。
男人穿着小区物业的衣服,汗水将后质的棉质衬衫打湿黏腻在身上,额发浸湿,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气味愈加难闻。
腐朽的,破败的,发酵的,欲望的,混杂在一起。
丁耳下意识地挣了挣,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全部都用胶带粘上了。
“没用的,不论是你喊还是挣扎,今天都跑不出去的。”男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缓缓蹲下身来,扯出一个笑,“怎么这样看我,不认识姜老师了?”
除去眼睛里跳动的火苗,黏腻的味道,他的笑应该算得上亲切。
姜单——丁耳才认出他来。
掣肘的滋味并不好受,丁耳动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抬头,一双眸子干干净净地望着他,“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徐野他对我做了那么多,当然是报仇了,我要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夺走,包括你。”姜单开口,像是再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话。
“你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丁耳没吭声。
姜单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一点一点撕光你的衣服,然后上了你,再杀了你,徐野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的玉体陈尸在他面前,你说,他会怎么样呢?”
丁耳并没有露出他预想中惶恐的表情,甚至上可以说的上是冷漠,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的表情。
可姜单大约是成功绑了她,心情显得尤为好,脸上逐渐露出狰狞而疯狂的红色,满上脸颊,染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杀戮之中的疯子。
血色愈发清晰可见。
“他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能指使我想一个狗一样趴着,大家同样没有爸妈,凭什么他一来就什么都有,院长喜欢他,所有人都喜欢他,甚至不需要自己的努力,就有一大笔钱,你说啊,他凭什么!”
“他比你好的多。”丁耳缓缓开口,像是十分鄙视他的模样,“尚且不提身材长相,他豁达,洒脱,比你这种阴沟里的臭老鼠要好得多,像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丁耳想,如果徐野听到这话,说不定能得意地飞起来。
但姜单明显是被刺激到了,一抬手,一巴掌直接甩在她脸上,“啪。”很响的一声,化作红色的手印印在她的脸上,清晰可见。
丁耳被力道打的微微偏开头,“怎么,被说到了,只会打人来维持你呢羞耻的自尊心吗?像你这种虚伪狭隘的人,只敢躲在办公室发泄欲望的人也不配知道他那么多好!”
明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刺激他,可是一听到他那么说徐野,心里的怒火就蹭蹭地往上窜。
姜单咬牙,儒雅的脸庞终于被她言辞的羞辱撕开,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食指和大拇指扣住她的颚骨,往后狠狠一推,摁倒墙上,很用力地一下,丁耳感受到自己的头擦过铁架然后磕到硬白石灰的墙上。
一阵天旋地转。
“无所谓。反正今天过了就会把你杀了,对,就跟她妹妹一样。”姜单松手,去解自己的领口。
丁耳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什么湿润的液体从她的头发之中流出来,沿着脖子,慢慢淌下来。
血腥味。
“你什么意思?”她心一跳,开口问。
……
蒋泉接完电话以后,何椿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事,就是徐野叫他出去一趟。也没告诉她丁耳不见了这回事,倒并不是他不相信徐野,徐野身上有一种很令人相信的气质,像是以前,就有这一群人跟着他,到大城市来打工,照样混的风生水起。他总是很笃定,也很警觉。所以,他没告诉何椿,至少今晚不准备说。
他赶到徐野小区的时候,小区里一栋栋房子的灯大多还亮着,徐野站在保安亭门口,手里拿着不知道是第几根烟,站在门口抽。
疲丧得很。
他关上车门跑过去,“野子!”
徐野愣了愣,放下烟,转头看了他一眼,紧绷的肩膀松了松,看蒋泉跑到他跟前,张了张嘴,有几缕烟从嘴巴里头跑出来。
“她不见了,小赵还在查监控。”徐野缓缓道。
蒋泉抿唇。
“大泉,我觉得我挺没用的,什么事都做不了。”蒋泉听见他说,嗓子大概是抽了太多烟,沙哑的很。
徐野语气很平淡,只是手臂绷得很紧,像是一根刚刚绷上的弦,只要一用力,就断了。蒋泉看着他把烟摁倒烟灰缸里头,然后缓慢收回手,手指贴住裤缝,然后微微蜷起。
大概是夏天的空气闷热,让蒋泉一时觉得有些窒息,以至于话语堵在喉咙里怎样也开不了口,“报警?”
“没有证据,报什么警,警察也不管,失踪二十四小时才立案。”徐野大概是早就想过,说出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无奈。
“找到了!”里头老赵突然喊起来。
蒋泉还没有反应过来,徐野就冲进了屋子里头。他双臂撑在监控台上,手臂上的青筋微微浮起,像是一只即将攻击的雄狮,杀意从他的动作中丝丝地溢出来。
蒋泉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监控屏幕。
那是丁耳出现的最后画面。家门口,丁耳刚下电梯,就被电梯门口的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用手帕捂住脸,她挣扎了一下就晕了过去,应该是被人迷昏了。然后男人就拖着她从安全通道离开,男人似乎很懂监控盲区,老赵查了一下周围的监控,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报警。”徐野说,“有证据,报警,我们去找人。”
蒋泉很快反应过来,正准备从怀里掏出手机,小区外面的警车鸣笛声自远而近响起,一辆警车行驶到小区门口,老赵打开大门放车子进来。
“接到姓名为丁耳小姐的报警电话,你们这个小区有人对她进行了绑架,电话已经被迫中断了,我们需要立即搜索进行救援。”车窗摇下来,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开口说。
徐野心一跳,但又很好地控制住,“在哪里?”
“好像是在地下室。”
老赵闻言皱了皱眉,然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对,这里确实有一个地下室,废弃很久了,一般都没有人过去。”
“请麻烦快带我们过去。”那位警察说。
老赵点头应是,走出去准备给他们带路。徐野很想问一下他们丁耳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可是一想到救人要紧,只能生生的把一箩筐的话咽在肚子里。
救护车是第二个到的,大概是警方接到电话后联系的,四五个医护人员下来,紧跟在他们后面,也有些好事的邻居下来,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又被值班的巡警赶了回去。
“怎么回事,怎么来那么多警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但估计有事情。”
“大家不要围在这里,请赶快回家。”
徐野将这些嘈杂抛到脑后,只是叼了一根烟,沉默地跟在警察的后面,以被害人亲属的身份,警察也没拦他。
赶到的时候,门已经被破开了,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息涌出来,隔了几十米,也可以看到昏黄的灯光有些零落地洒出来,外头枯枝败叶撒了一地。蒋泉站在他前面,遮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突然,回头彻彻底底挡住,嘴唇嗫嚅了一下,眼神飘忽,喊他,“野子……”
徐野眼皮一跳,一把推开他,突然起一阵大风,从阴暗的角落里吹来,把地上的叶子都打了几个转儿。徐野看见医护将一个女孩子从昏黄的地下室里头抬出来,身上盖着毯子,但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些零碎的布料,泛有淤青的脖子,干掉的血块将头发粘在一起……
徐野心里狠狠一抽,像是有什么密密麻麻的针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刺,像是什么锋利的石块在他的软肉上压过去,心如刀绞,他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冲到脑门,他大步迈过去,又被医护人员挡开。
“不好意思,现在病人急需治疗。”
徐野没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他走不过去的,除了这时候,他是那么想把丁耳抱到怀里,去看看她身上的伤,恨不得这些伤成倍的在自己身上出现也不要伤害她。可是他不行,他不能阻止她去医院,他只能看着她被抬上救护车离开,而他就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用处的站在原地。
烟燃到一半。
蒋泉正想去安慰他,就看见徐野杵在原地,眼风看到警察扣着一个男人出来,步子一转,身影一动,动作很快,在警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下巴往上,五指收紧成拳向上,狠狠一拳,差点没把人掀过去。
他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捏着男人的衣领往前面的地上一推,然后俯身,手扬的很高,加速向下,又是一拳。打的虎口都震的发疼,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警察很快就反应过来,妄图给他拉开来,但是徐野是什么人,从小打到大的,就算是练过身手的,他稍微一个费力,也都推到边上去了。
他捡起刚刚因为打斗掉到地上的烟,火还没灭,闪着猩红的光,徐野轻轻抬手,然后举起烟径直冲着男人的脸上怼了过去。
火苗直接对上脸颊,发出呲呲的响声。
男人猪叫般地惊叫起来。
徐野松手,然后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甩到旁边的架子上,上头的东西因为架子受到撞击,而滚落下来,四散在地上。架子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摩擦移动,发出金属特有的鸣响。
徐野咬着牙,抬手,又挥了一拳上去,再挥第二拳的时候终于被三四个警察压住不能动弹,蒋泉在旁边劝着,“野子,再打要出人命的。”
徐野冲着姜单喊,“老子他妈是不是当年警告过你!你他妈敢动她!”
“野子。”蒋泉叫他。
徐野没再喊了,也没再动了,大概是知道挣扎无果,又或者是被抽了精神气一样的疲累。但还是因为脸上戾气很重,警察也不敢松开他,其他警察帮忙着把姜单压上警车,这才松开徐野。
徐野整个人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
蒋泉站在他身前,看见他蹲在地上,懊恼似的往后捶了捶墙,低声骂了一句,“操!”
大概是地下室空气太闭塞,灰尘中混杂了什么化学物质,蒋泉难得的生了些幻觉,他觉得徐野在哭,至少在流泪。
他看着徐野,明明刚刚打了别人那么多拳,却浑像是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丧家犬般低下的头颅,看不清他的神色,蒋泉抿唇,缓缓开口,“咱们去医院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