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府主》清水赤月

7、师父苏醒

　　都城天说，师父这几日便要醒了，所以我更加是不敢安心休息，一直守在高台，寸步不离。
　　只等着师父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我。
　　从前在岳山的时候，我偷懒瞌睡，困了就睡在师父的地板上，每次都是师父把我抱回到床上，微风吹动帘子扰了我的清梦，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师父。
　　一袭白衣，出尘脱俗，温文尔雅，嘴角含笑，似是朗月清风。
　　我喜欢这样的师父，美的如画一般。
　　那时候我便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了，是我必须要得到的人。
　　为了不让自己不甘心，我厚颜无耻费尽心思的讨师父欢心，即便没有任何回应。
　　平日里师兄师姐们觉得我憨傻，总是逗弄我，我嘻嘻哈哈的并不在意。
　　但是谁要是觊觎师父，我一定和他杠到底。
　　白尧偷偷摸摸的跟过来，我察觉到了他的身影，抬手把他揪了出来。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装模作样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尴尬的笑笑。
　　“师叔说的没错，师祖果然是生的绝美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柔美的脸庞真是无可挑剔，尧儿从未见过像师祖一般如此美丽的女子了。”
　　那如血的红唇鲜艳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苏醒了。
　　师祖这样的美人，无论男人女人都会为之疯狂的，也难怪师父会变成如此模样。
　　师父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反而更加的阴沉，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陌生又...可怕。
　　师叔说要离这样的师父远一点，因为会有性命之忧，可这怎么会呢，这可是他师父啊！
　　“休要妄语！”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若冰霜的脸上浮出一抹寒意，他的话语有些轻浮，惹得我有些不快了，师父的美貌只有我才能欣赏。
　　还有他将师父认成了女子，师父虽然容貌偏向阴柔，但是言谈举止可是比他有气概。
　　白尧被吓得立马闭上了嘴，低下头。
　　我握紧了拳头，还是无法压抑这心底的怒意，起身叫来了明言。
　　“看管好他，不要让他再来打扰了师父的清净，这里是旧陵，不是他可以随意胡来的地方。”
　　师父喜静，吵到师父，他会不开心的。
　　师父若是不开心，我便想让那个人永远闭嘴！
　　白尧他，扰了我和师父的独处。
　　“师父，尧儿是想这儿陪您，尧儿会乖乖听话的。”
　　他伸手，想要靠近，我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只要看见他，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天君的陨落。
　　“快将他带走！”我的语气更加重了一分。
　　明言紧锁眉头，一手搭在白尧的肩上，对他叹息着摇头。
　　“你师父已经疯了，她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刚想骂上明言两句，手上忽然被牵住。
　　顿时心中百感交集，艰难的噎了噎口水，眼眶微润，不敢回头。
　　实在害怕这一切只是场易碎的梦，和从前的日日夜夜一般。
　　噩梦醒来，枕边空无一人，寂寞孤独徘徊在心头。
　　“衣儿？”
　　这声“衣儿”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如暴风袭来，让一时我呼吸停滞。
　　真的是师父！真的是他。
　　此刻，我不再犹豫，转身扑进了师父的怀中，声泪俱下。
　　完全顾不得自己九幽府主的形象，肆意的大哭。
　　我是太想师父了，情绪控制不住宣泄了出来。
　　师父一双手温柔摸着我的脑袋，脸上久违的笑着，这几万年来，他一直躺着一动不动，身体冰凉，面无表情，我很害怕，已经接近奔溃的边缘了。
　　我还是个废物，没能成为令他骄傲的徒弟。
　　“师父你终于醒了，衣儿好害怕，再也不要离开衣儿了，好不好？”
　　我一点也不想放开他，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师父是真的醒过来了。
　　也只有当人徒弟的时候才能这般任性撒娇，这是身为徒弟的特权。
　　“好，师父答应过衣儿的，不会食言。许久不见，衣儿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吧，哭成了个狸花猫。”
　　他浅笑着，抬手轻刮了我眼角的泪，我却被师父绝美的容颜迷了眼。
　　果然还是会动弹的师父才是最美的。
　　“师祖是男身？”
　　白尧失魂的看着师父和师祖相拥在一起，这才是离不开彼此的样子，是任何人都无法分开和介入的。
　　这低沉浑厚的声线，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完美容颜，是因为他刚刚说错话才惹得师父不开心了。
　　“不要待在这儿了，这儿容不下我们。”
　　明言拉着白尧的胳膊，强硬的带他离开，白尧回头痴痴的看着，整个人似灵魂出窍一般。
　　涟漪温柔的点了下我的眉心：“小衣何时收了那样一位蠢笨的徒弟，还将我的佩剑给了他。”
　　“他是白灼唯一的遗子。”
　　涟漪知道我和白灼的关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是白尧的亲姑姑。
　　“遗子？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神族发生了许多大事啊。”
　　的确发生了许多，可我不敢现在就告诉他，他才刚醒过来。
　　“所以你和明言想扶持他做天君？”
　　“一开始是的，但我已经决定放弃了，他是做不了天君的。”我点头道。
　　都成天说服了我，白尧就是个扶不起的憨货，神族不能交给他。
　　“你是九幽府主无极尊上，还是天君的亲妹妹，你比他更有资格成为天君的。”
　　师父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眼眸柔情似水，引人沉沦。
　　我羞涩的低头，委屈的撇嘴：“可我并不想成为天君啊，我只要师父活着，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而且天君之位有那么重要吗？我的两位哥哥就曾经为此而争斗，我讨厌他们如此。”
　　现在这世上只有师父是我最在乎的人了，虽然他以前总是看不上我，但是至少这一次我救了他。
　　涟漪笑着托着我的脸蛋，亲吻了我的嘴唇，我紧张的不知如何回应，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我。
　　“我的阿衣，是真的较真了。”
　　我歪着头单纯的看着师父：“衣儿一直很认真的，只要是我认定的每一件事。而且我也的确代替了你，成为了九幽府主。”
　　我笑了，万年来头一次这么舒心的笑了，因为师父回来了。
　　“你就这么得意？”
　　涟漪满脸宠溺的笑着，我喜欢他这样看着我，眼中就只有我。
　　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在我和师父之间了。
　　“当然。”
　　我得意的亲吻了他，涟漪脸畔微红。
　　“衣儿还是这么猴急。”他摁住了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脸畔微红。
　　“师父已经很久没有沐浴过了。”
　　“也是，这里是先辈安息的地界，不过，师父睡了这么久，身子怎么还是香香的，一点都不臭？”我凑近了嗅了嗅，认真的回答道。
　　“我臭了，衣儿怕要不喜欢了。”
　　他看着我的双眸明亮无暇，温柔的笑着。
　　“不会，衣儿是最喜欢...涟漪的。”
　　我娇羞的笑着，好吧，就稍稍忍耐一下吧。
　　师父在房间里洗澡，我便在屏风后面等候，热气蒸腾，若隐若现的样子更加的勾人。
　　我揉了揉眉间，嘴巴快要咧到天上去。
　　“擦擦口水吧。”
　　涟漪光着上身，来到了我身前，低头看着我打趣着。
　　太近了，近的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涟漪莫要笑话我！”
　　贴心的给涟漪整理了着装，他是神情自若，弄得我是脸红心跳的。
　　刚想再缠绵一会，明言却不合时宜的来了。
　　“明言拜见师父。”
　　他跪伏在师父的面前不肯起身。
　　“几万年不见了，你也比从前稳重了，你们的师兄师姐们呢，醒来的时候，他们不在我们耳边叽叽喳喳的，为师忽然有些不适应。”
　　明言神色忧伤，捏紧了手心，颤巍巍的说道：“神劫来临吞噬一切，师兄师姐已经...英勇就义了，是明言无能，未能保护好神族，为守护苍生尽一份力。”
　　涟漪脸上的笑意忽然停滞，没想到睡了一觉醒来，身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冥谟和风烟...他们都死了？”
　　这一切太让他难以置信了，他的徒弟们啊，每一个都是惊世之才，却英年早逝，太让他心痛了。
　　“大师兄明明最讨厌天下苍生束缚自己，却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风烟师叔献祭了自己，升起远古流转的守护阵法，保护了众生的安危。明言惭愧，只恨自己法力低微。”
　　明言感慨自己懦弱胆小，他做不到像师兄师姐们那般伟大。
　　“你们能活下来，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祝涟漪凄凉的苦笑，冥神筚篥曾经告诉过他关于神劫的恐怖，能从神劫中活下来的生灵都是无比幸运的。
　　祝风烟，他的妹妹，这世间最高傲冷艳的美人。
　　在生离死别面前，她选择了苍生，也是为了让心爱之人好好活下去。
　　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但她心里还是有那个人族男人的。
　　涟漪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口气中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和伤感，他活的太久，已经有太多人离开他了。
　　“至少，你们还在我身边。”
　　祝涟漪拍了拍明言的肩膀，又失落的垂下手臂。
　　回想着从前徒弟们在岳山打打闹闹，不得安生，现在都离他而去了。
　　我看着他如此丧气的模样，很是心疼，双手紧紧的握住他左手。
　　“我知道，保护天下苍生而死，他们死的值得。”
　　他撩了我额间的发丝，眼神认真又平静，让我不要为他担心。
　　他心中的悲伤我是懂的，我也想念我的哥哥们。
　　不久，我和涟漪就要离开旧陵了，原本九幽府是在岳山的，是后来被我搬到了天上去，现在自然是要搬回去。
　　“师父，我听师叔说，你们就要走了。去哪里，不带上尧儿吗？”
　　白尧这个阴魂不散的，刚被关起来又出来寻我的不快。
　　他可怜巴巴的说着，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明明之前他还是那样的讨厌我。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我在绝妙境里改变了什么吗？
　　“就算师父只是觊觎我的□□，我也愿意，要一直留在师父的身边。”
　　嗯，啊？谁觊觎你的□□！
　　我茫然的抬头，转头看向涟漪。
　　涟漪脸上的表情果然凝固，眼角微扬，眼眸墨黑，严肃又认真的望着我。
　　“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我和涟漪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因为一个无关重要的人产生误会。
　　我们错过太久，不能再蹉跎岁月了。
　　“师父甚至愿意为了我而死，难道不是喜欢我吗？”
　　放屁！我气得七窍生烟，他现在能不能闭嘴啊！
　　再偷偷抬眼看了涟漪脸上的表情，更加的玩味，我想我差不多是死定了。
　　“过来，我的衣儿。”
　　涟漪对着我招手，我颤巍巍的挪了过去，竖起指头发誓。
　　“我的心里只有师父！能让我心甘情愿去死的只有师父。他可能是误解了，我没有为他去死，没有跳下诛神台，绿茶这点，他还真是随了他的母亲。”
　　千画当初就是靠着精湛的茶艺，让大哥心软放了她一命，没想到她却趁着大哥修炼之际，乘虚而入，强迫大哥有了白尧。
　　涟漪拉起我的手，放在的心口上，他深情凝望着我，而我此刻眼中也只有他。
　　“我知道你心中只有我，师父的心中也只有你。”
　　他是当着白尧的面说的，我满意的笑着，眼角含泪，还好我终于等到了他。
　　我爱你啊，我的涟漪！
　　我们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我对你的爱也是至死不渝。
　　看到白尧脸上的表情，或许是失落，又或许什么感觉都没有，坦荡承认，我的确不是个好师父，也做不了一个好师父。
　　以后，我也做不了他的师父了。
　　师父答应过我，活着回来就和我做一辈子的神仙眷侣。
　　现在，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