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遗事》半两斤

22、青衣

　　自从那日赵厉二人在城墙上把酒吹埙，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七日。赵烨青似乎是迷恋上了那种凄凉中却带着不卑不亢之感的埙音，每每闲暇下来，都会缠着小棠为他吹奏一曲。久而久之，军中悄悄盛传安逸王是看上了这位丰姿如神，有着倾城之貌的佳公子了。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传到赵烨青耳朵里，他仅是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姿态；而厉小棠索性嗤之以鼻佯装没听见，任凭流言蜚语满天飞。
　　“小棠，上次你为我吹奏的《佳人歌》很是动听，能不能再给我吹一次？”这会，赵烨青又死缠烂打地贴上来，暧昧不清地在小棠耳边轻语道。
　　小棠没好气地拍开他：“不想吹！”
　　赵烨青自认没有招惹过他，除非他发脾气是因为——
　　“干嘛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公子耳朵里，让公子为难了？快告诉本王，本王一定替你做主。”
　　厉小棠“扑哧”一笑，心情才算好了些。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埙，将其中一只塞给赵烨青：“从今天起，小棠就教王爷吹埙，等王爷学会了，想听什么曲子都可以自己吹来听。”
　　赵烨青想象着自己给自己吹埙的样子，禁不住心头戚戚。他眉头深深锁起，像是吃不到糖而赌气的孩子：“自己吹给自己听能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喜欢听你吹。”
　　厉小棠无奈地摇头，道：“我总不能一直陪在王爷身边。”
　　“为什么不能？”赵烨青却似极不赞成他的话，声音都跟着提高了几分：“本王想留谁在身边，他就一辈子都是本王的。”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不是因为这句话听上去有多暧昧，而是有某种东西正在两人之间蔓延，悄无声息却从未停止。
　　“王爷觉得拿小棠开玩笑很有意思吗？”厉小棠突然冷起脸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这话时底气有多不足。
　　赵烨青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小家伙生气时候的样子还真可爱。于是，笑道：“干嘛生气吗，本王说的全是真话，如果有一句妄言，宁遭天打雷劈。”
　　厉小棠蹙着一双眉，好看的眼睛凝视他：“你嘴里全是戏言，根本没一句真话。”
　　除了如锦，你根本不会对其他任何一个人动情。即使是不懂感情的小棠，也能轻易看得出。
　　“你……”赵烨青吃了个哑巴亏，心头不是滋味。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信本王，无非本王离你远点就是了。”说完，转头就走。
　　可就在回头的瞬间，猛然有一团黑色的物体朝自己迎面扑来——
　　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小棠护在身后。事发紧急，厉小棠来不及拔剑，只是以掌相抵，与那物体硬碰硬地拼起内力。
　　这时，他们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又是你！”赵烨青忍不住吼出。
　　那夜如锦念你可怜，放你一马，还命小棠为你医治腿伤。如今看来，真是怜你不得，你招招毙命，定要置本王于死地不可。
　　赵烨青一双鹰眼都要喷出火来，他不假思索从腰间抽出佩剑“承影”朝那狼人刺去。青光闪处，狼人身子不禁明显地颤抖起来，他不得已松开与小棠相对的手掌，蜷缩着朝角落里躲去。
　　小棠这时猛然想起，这狼人是畏光的，尤其是剑光。更何况“承影”本就是有影无形的宝剑，剑光更胜其他宝剑数倍，他避恐不及一点都不奇怪。
　　然而——
　　当看到赵烨青的剑快要刺破狼人的身体，不知怎地，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日清晨他收到一件碧色衣服的情景，心脏一阵收缩，难受至极。
　　“王爷住手！”他更没想到自己竟会冲过去，不怕死地挡在狼人面前，硬生生去接赵烨青盛怒下劈来的一剑。
　　剑气如期而至，削铁如泥，吹发立断。几缕断发在风中飘然落下，悄然无声。随后，便是“承影”落地的声音，与前者完全不同的铿锵有力。
　　“你疯了！”赵烨青咆哮着，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抬起手，可眼睛对上小棠一双雾水氤氲的眼，着实舍不得落下。
　　“你们都疯了吗？如锦不忍伤他，连你也不准我杀他。难道非要等到他来杀我，你们才开心吗？”他是正在气头上，什么不堪的话都说得出来。
　　厉小棠本来就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有些后悔不已，又看到赵烨青为了不伤自己而撤回全部内力显然受伤不轻，更是悔恨万分。他强压住排山倒海的愧疚：“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请先让我给你治伤，个中缘由容我慢慢告知。”
　　他拾起“承影”，静静等待赵烨青的回答。
　　赵烨青长出一口气，终是不忍对他残忍。他点点头，眼中方才的怒焰已消，转而是平静无波的了然：“我们回去。”
　　厉小棠不愧是神医门掌门过惊鸿最得意的弟子。经过一番推宫过血，赵烨青顿觉胸口积聚的塞意通畅了不少，再服过一种神医门的特制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此刻，他人半倚在床上休息。厉小棠见他无碍，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在怪本王？”
　　小棠吃了一惊，抬头发现赵烨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下一阵慌乱，忙道：“小棠不敢，何况若不是王爷及时收回那一剑，小棠只怕此刻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
　　赵烨青听罢，也深深叹息：“我方才无意打你，你只要不怪本王就成。”
　　厉小棠看向他，眼睛里似是有千言万语，却终是欲言又止。
　　许久，他道：“王爷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救那狼人？其实，当初我与他对上那一掌就感觉到是虚虚幻幻的一掌，根本毫无内力可寻，这与那日在林中截然不同。他虽然武功平平，但却力大惊人，若你我联手都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可见，他绝无心要置王爷于死地。”
　　赵烨青不信，道：“如果他没有目的，又为何会一路追随来到边关？小棠，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是敌非友。”
　　是敌非友？何以见得？总之他没有办法把一个拥有单纯目光的人和“敌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如若说他真有什么目的，也绝不会是通敌叛国这等罪名。
　　赵烨青看着他，心里一阵发苦，这样一个未经事故的人非要让他涉足于尘世污浊，真不知是对是错。“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本王有些累了，今日恐怕不能和你学吹埙了。”
　　他话没说完，便发现小棠脸上一片愧色，知是他还在为自己受伤一事耿耿于怀。于是，笑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首《佳人歌》娓娓道来，如诉如泣。厉小棠仿佛明白了什么，将手中的埙就唇，吹出婉转迂回的乐音。乐音传到土城外，绵延几百里，如果这是刹那的芳华，也会被人错以为永恒。

作者有话说

　　这次更新有点慢了，对不起各位看客。
不过这文好像没有什么人看呢，哎呀，都没有兴致写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希望大家多多评论，不管好的坏的，我都会尽力汲取，努力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