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成仙和基建之间的学术关系》知更蓝

12、昌源城

　　正值正月十五，传统的花灯节，凤阳郡近来百姓安泰，就连花灯节也办得热热闹闹的。

　　云瑾瑜和洛时越原先也约好了去看花灯，还没迈出郡守府的大门，谁知便收到了一条重要讯息。

　　办公的书房内，云瑾瑜展开手中的纸条，轻声念道：“林峰将军在昌源城大败匈奴，但是林峰将军不幸战死。朝廷决议接受匈奴的求和，与匈奴签订和平条约，现已责令边关不可主动出兵。”

　　当念到“不可主动出兵”时，云瑾瑜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她一时间觉得这种行为十分荒谬，简直不可思议，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糜烂到骨子里的王朝，做出什么样离谱的决定都恍若情理之中。

　　她原本想要指责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还是抓住一切时机，早一点结束这一场乱世。

　　她揉了揉跳疼的太阳穴，抬眼看向坐在她不远处的洛时越：“洛家是什么态度，可有来信？”

　　洛时越不徐不疾地拎起茶壶，给云瑾瑜和他的茶盏里添上热茶：“洛家这样能够传承百年的世家，就和牢牢扎根的参天大树，面上看着没什么，实际上通过姻亲和利益关系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联系紧密，不可分割。”

　　他端起自己手中的茶盏，并不饮用，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我收到的来自洛家的指令，勿要插手本次议和之事。”

　　听完这话，云瑾瑜更觉得头疼。像这种百年世家有兵有粮有地，根基深厚，即使一个王朝再风雨飘摇，皇位上头坐着的是哪一个皇帝，也不会动摇他们的地位，只能客客气气的供着。

　　自然这些世家的行事准则，也都以首要保全世家为紧要，真真把“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践行个彻底。

　　洛家的行为也在意料之中，若是这次真的要插手管上一管，这才是出人意表呢。

　　要想改变世家把权的现状，她只能趁着世道正乱，大局未定时铁血上位，取消世家的一切特权，清洗盘根错节的大世家。她心中既已下定了决心，那么这次事件就要好好利用。

　　匈奴侵犯北方边城时，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的军队却因为政治腐败贪污，军饷、武器、盔甲皆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无力抵抗匈奴，守卫疆土和百姓。

　　现如今因为林峰将军军事才能卓越非凡，又掌军多年，经验老道，他以马革裹尸为代价，大败匈奴于昌源，狠狠挫伤匈奴的嚣张气焰。

　　经此一遭，战士们此时必定士气昂扬。哀兵必胜，渴望用战争的胜利祭奠死去的英雄，是民心所向。

　　但是百姓不清楚，云瑾瑜却很清楚，朝廷无力供给军队装备和匈奴长时间作战，直至彻底将匈奴打残。同样还有一个原因，上头的成氏皇族忙于争权夺利，本性又懦弱求安，有能力的世家又不愿意冒风险，只顾着自己的家族能够长存。

　　所以目前对于朝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一场大胜，然后见好就收，趁此与匈奴议和。再多添送点金银珠宝和中原美人，安抚匈奴，以求短暂的和平。

　　朝廷觉得双方皆大欢喜，可谁也没有过问被匈奴烧杀抢掠的百姓愿不愿意和匈奴议和，谁也没有过问在边境奋勇杀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愿不愿意和匈奴议和，谁也没有过问过为边关马革裹尸的将军的亡灵是否安息。

　　朝廷的懦弱和退缩使然，边关的百姓、杀敌的战士，甚至是有识之士，都早已积怨已久，心怀怨愤。这些积怨憋久了就像是干燥的火药桶，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引燃炸开。

　　接下来谁也没有过花灯节的兴致了，郡守府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形式多样精巧的花灯挂满了街道，而郡守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云瑾瑜培养的心腹官员不断地进出书房。一封被精心润色过的书信由郡守府发出，秘密往边关而去。

　　待到事情布置得差不多了，云瑾瑜寻了个空隙，前去洛时越居住的院落。

　　推开院落的大门，门内静悄悄的，云瑾瑜找了一圈，才发现原本此时应该在房间内休息的郎君却坦然坐在书房里看书。

　　云瑾瑜推开书房门的动静并不大，但是当她一抬眼就对上了洛时越沉静黝黑的眸子时，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她忽然感觉有种莫名的心虚感漫上心头。

　　云瑾瑜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抬脚往洛时越的方向走去，尴尬地笑道：“哈哈，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书啊。”

　　但是洛时越却丝毫不给她面子，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轻笑了一声：“不晚，我在等你来找我。”

　　这下云瑾瑜明白他早就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这是在等着找自己算账呢。

　　见洛时越早就知道了，她也不用找借口去解释自己的决定了，云瑾瑜忽然就理直气壮起来了：“对啊，边关此时失去了林峰将军，群龙无首，现下去边关是收拢边关大军军心的最好时机。”

　　她开始一本正经地向洛时越分析：“目前虽然灾荒不断，百姓对于朝廷积怨颇深，但是说到底这天下现在还是成氏皇朝的天下。可是要想在将来的乱世中占据先机，手中还是必须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光靠这凤阳郡现如今的兵力根本不够。大规模征兵也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会早早暴露......”

　　洛时越并未出声，他只是抬眼静静看向云瑾瑜，在他的安静的目光中，云瑾瑜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种莫名的心虚感又漫了上来，云瑾瑜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偏头躲闪开洛时越的视线，讪讪道：“你不要一直盯着我，弄得我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洛时越冷哼一声，语气凉凉：“是啊，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这个人比较小气，计较得多。”

　　被他这么一说，云瑾瑜有些无奈，她知道洛时越是关心她，毕竟边关刀剑无眼，她目前虽然比普通人强大，但是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再仔细看看，面前这人稍稍偏过头去，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微微下垂的眼睫却掩不住满溢的关心。

　　大概是到了晚上的休息时间，他只着了一件中衣，雪白的狐裘披风半披在身上用以御寒，但却遮掩得并不严实，露出精致的锁骨。偏侧的角度展示出他纤长的脖颈，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显出他与平日里不同的脆弱的美感。

　　有句话叫作“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尤其是这美人此时还满身的小情绪，仿佛就在等着你去哄他，既可怜又可爱。云瑾瑜不知道一般人把不把持的住，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人揽住了。

　　洛时越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瘦，他身上有着很好闻的淡香味道，是衣服被熏过的香料的味道，总之抱起来还挺舒服的。

　　等到这个念头升起时，云瑾瑜这才发觉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出格了。只是抱都抱了，见洛时越没有推开她的抵触动作，她又试探性地探出手拍了拍他削瘦的背脊，这才轻轻松开他。由于紧张，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洛时越的唇角微微翘起，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抱一抱这一招显然还是很有用的，至少面前的人现在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原本炸起的毛就像是被撸顺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眉眼间都透着愉悦。

　　安抚好了洛时越，他就显得好说话多了，爽快地答应了云瑾瑜由他坐镇凤阳郡，政务由邵云等人共同处理的要求。

　　由于边关的事情要紧，安排好后续事宜，三日后云瑾瑜便带着贺照以及一干护卫悄悄前往边境。

　　边关的昌源城，尽管赢得了一场大胜，但是军营内的气氛却绷得很紧，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赵虎参将骂骂咧咧地走过大军主帐，故意扬起嗓子：“有些人啊，就是来抢军功的龟孙子，林峰老将军辛苦打跑了匈奴，这些人等他一死就欺负林少将军。”

　　主帐里发出些动静，像是有谁摔了些东西。

　　赵虎呸的吐了口口水，大摇大摆地穿过营地，进了林谭的营帐。

　　赵虎是个急性子，火爆脾气掩藏不住，大大咧咧地开口：“将军，咱们现在难道就这样算了，他们说得好听，林峰老将军的死明明就有问题！”

　　面前的少年将军合拢手中的信纸，轻轻敲了敲桌案，很显然他还是很有威信的，脾气火爆的赵虎立即住了口。

　　但是他本来就是憋不住的性子，眼见着面前的林少将军不开口，只顾着阅读着那封信，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将军，林老将军......”

　　林谭抬手止住了赵虎接下来的话，他淡淡开口：“目前朝廷派来接替主帅位置的人风头正盛，我们现在能做的是按兵不动，唯有等，希望来人是个足够可靠的合作对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喃喃道：“祖父的事情，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