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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命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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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禅雬初识廖砚疾,恰逢人命攸关之时。

      民国九年,北京城内,热闹非凡。各行各业,群英荟萃,杏林梨园,商行饭店,一派繁荣。

      正值阴历3月,猝不及防一场倒春寒,激的人又穿上了袄子。晌午有太阳还暖和些,入了夜,风都是刺骨的。

      这天晚上,夜色如墨,没有月亮星星,阵阵的风,打北边刮来。街上冷冷清清,比平日少了很许多人。与之相反,街口的商靖大戏院里却热闹非凡,今天是言老板的新戏首演。吸引了不少座儿,蜩螗羹沸,好不热闹!

      二楼雅间坐的多是富商军阀们,每个隔间都满当当坐着人,跟随伺候的丫鬟小的们都已排到间外狭窄的过道上。

      最南边角落的小雅间,反而匿这一份清静。间里只坐了一个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高领米色长袄袍,乌发稍长,松松挽起。唇角落着一点玲珑的痣,粉玉似的皮肤,被戏院的大灯一照,显得格外通透。他细细品着一杯茶,不时看一眼怀表,似乎在等人……马上就开戏了,池座子里早已人头涌涌,小贩的叫卖声,茶役的招呼声,爷们儿太太的争论声……直冲耳膜。小雅间那位微皱了眉头,又准备掏出怀表,却被乍然洪亮的一声“久等了”吓了一战!

      只见一位里着浅灰西服,外穿藏蓝大衣的男人风尘仆仆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他径直坐在了那人旁边,端起茶盏咕咚咕咚牛饮一番。茶水见底,他摘下帽子,大叹了一口气,又是一脸讨好的笑意,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那人:

      “砚疾兄,真是太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今天南方那批货出了点问题,我简单处理一下,可没成想耽误了时辰,罪过罪过,待会儿散了戏,我请你吃宵夜,想吃什么随便点……”

      男人连珠炮似的讲了一大堆……

      他叫秦尚柳,人称“秦六爷”,主营家族产业饭庄和秦家银楼,业余炒炒股票。

      廖砚疾皱起眉头,满眼惋惜地盯着被喝见底的茶盏轻声叹道:“唉!可惜这么杯好茶了……”

      秦尚柳看到他这反应有点委屈“别介啊,在你那儿,我还没你一杯茶宝贝?”

      “秦六爷真是让我好等,哪儿有请客东家迟到的道理!”廖砚疾别过头撇撇嘴。

      那斯还真就上当了,一下子慌张起来:“轴儿呀,咋还气上了,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角儿。我保证以后不敢了,若有下次,你就把我浸猪笼,成吧?”

      廖砚疾听见他东北话里掺着京味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成!六爷这话我可记住了。”

      “哎,您存心逗我呢。”秦尚柳也笑出了声。

      秦尚柳是廖砚疾刚来北京时认识的,如今有一年出头。

      廖砚疾老家在洛阳,出身中医世家的他,打会说话起就开始背诵医书,认中医的字,听中医的学。年纪虽轻,却已是一名厉害的大夫。四年前,父母在支援抗击绥远鼠疫中不幸染病逝世,这对廖砚疾无疑是一个天大打击。

      刚刚弱冠之年的他就挑起了中医世家的大梁。

      起初,邻里乡亲都很照顾他。可毕竟是涉世未深的黄嘴叉儿鸟,太嫩,失去了父母的权威,同行开始挤兑他,都想方设法除掉影响自己生意的眼中钉肉中刺。无奈社会险恶,孤身一人的廖砚疾招架不住,廖家医馆渐渐没落。

      好在北京行医的叔父收留了他,廖砚疾之才渐渐在北京扎下根。

      秦尚柳就是廖砚疾百千病号中的一位,因为坠马股骨脱臼的他被应廖砚疾蜻蜓点水般的河洛推拿之术整复后,对其佩服的无体投地,也对医术产生浓后兴趣,二人便结交为好友。

      当下,一个郎中和一个生意人,正喜笑颜开的吵闹着,看着倒像一对亲兄弟了。

      商靖大戏院是木结构戏台,但比传统的更大一些。高约四米,三面可观,没有柱子视野更广了,左右两门上悬额“出将”、“入相”,戏台内顶穹窿藻井,雕梁画栋,匠心独运。

      开戏了。

      “嗒、嗒嗒”灵巧轻快班鼓声起,角儿未亮相,却听高而亮的“哎呀呀”一声内唱,紧接着一阵开场锣鼓敲罢,言老板出台了……

      原本吵闹的二人也瞬间认真起来,定睛注视着戏台子。

      特别是廖砚疾,手中的瓜子嗑了一半就撂下。一双杏眼亮起了光。平日,他大多时间都在钻研医书和诊病,唯一的娱乐爱好就是看戏。

      台子上的言冷画,就是他最捧的角儿。老生的扮相简直就是为他的气质量身打造,身段儿自是不必说,唱腔幽曲婉转又不乏酣畅淋漓之感,可最让廖砚疾中意的,还是灵活的创腔和严格的咬字,给人一种莫名之舒适,不论悲喜,皆动人心魄。

      第一场戏结束,满堂喝彩,戏台子的红地毯上大大小小的彩头被扔了一地。

      “好!果真唱的好。怪不得砚疾兄这么捧他,我一个不怎么听戏的人,都入神了。”秦尚柳说着剥了一颗花生放入嘴中。

      廖砚疾还沉溺在刚刚的唱段中,无法自拔,压根没搭话。

      “ 哎,廖大夫,回神了,有病人找你!”秦六爷打趣道。

      只见廖砚疾下意识的一个激灵,转头瞪了一眼秦尚柳。“嘛呢,六爷,看个戏也不安生?”

      秦尚柳只好无奈地重复一遍。

      “怹(tan_)的戏与别人不同,特别那腔,旁人都’以字就腔’那是老方法,言老板’以腔就字’,字正腔圆,特别美!”廖砚疾的表情龙飞凤舞起来。

      秦尚柳不懂戏,这次也是为了陪砚疾才来当座儿的。趁着中场间歇,他叫来一壶茶,给砚疾斟上,顺便好奇问:“你老家是洛阳,应该会更喜欢豫剧曲剧或坠子之类的,怎么就迷上京戏了?”

      廖砚疾嘬了口茶,慢悠悠地解释:“两种都是喜欢的,只因小时候家门口总有一个拉京胡的老大爷唱戏,我京戏比豫剧听得多,反而有种亲切感。”

      第二场在座儿们的欢呼声中开始了,二人渐入佳境,沉溺在言老板婉转的唱腔中,台上伶人一板一眼都牵动着台下人的心,情节已至高潮时刻……

      “啊——老爷!”

      一个女子尖锐而慌张的叫声,如一把尖刀划破了戏院和谐的热闹。

      座们儿无不一栗!

      接着秦廖二人便听见斜对面的雅间嘈嘈杂杂,传来慌乱无章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端长枪的士兵叫停了戏,台子上的角儿们台下的座们满脸惊愕,有胆肥的吹唇唱吼道“嘛呢?让不让人瞧戏了!”

      廖砚疾和秦尚柳伸出头来打探究竟,只看见一排官兵包围在戏院两旁,还听见另有几个官兵不停地大声询问:在场有谁是医生,我们需要帮助……”

      “他们需要医生!”廖砚疾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医生二字。

      二话不说,起身阔步就往外走,秦尚柳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一脸严肃道:“别去!千万别和军阀扯上关系。现在不是你出头的时候!”

      “我要去。”廖砚疾铆劲抽出被紧紧攥着的手腕

      “搞不好你会没命的!”见他不听劝,秦尚柳着急了。

      “这事叫我碰上,没有不出头的理儿,”廖砚疾眼神坚定无比,“对我的医术有点信心。”说罢,对秦尚柳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秦尚柳没考虑太多,不顾大衣帽子,也跑出雅间,紧紧跟在廖砚疾身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命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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