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九烟

4、第 4 章

　　（四）
　　于是我成了神官的第二个徒弟。

　　他似乎不打算教我点什么，只是从清晨开始就坐在案前，翻阅一本一本的古书，净是些奇怪的文字，直到傍晚，我将他从书堆中挖出来，示意他吃饭。我和他之间没有语言，却有着不知名的默契，好像我们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说到朋友，我只有洪和南月。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南月，他明明是住在这儿的啊？他是神官的儿子，是一个如神一样美的男孩，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对他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他的举手投足，他的神情言语，无不显示出他的不平凡，即使我们从不知道神官有个儿子，但这一切依然合情合理——他的眼睛看不见，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神官从不曾提起过他。

　　我不想日子就这样过去，即使我并不孤独。每天晚上，当我坐在屋顶上，幼年的洪会出现，她轻抚我的头发，手指偶然触过皮肤，像凉风一样让人舒服，她从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向我耳语，我竭力捕捉一两个我懂的字，结果一切徒然，日子久了，我发现她对我讲的是同一段文字，于是我慢慢将它们背了下来。

　　转眼过去三年，在这里，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只有冬天偶然的飘雪和我渐渐变长的头发告诉我时间的更迭。神官依旧整日整夜地坐在书堆中，而我，习惯了每天背诵洪对我说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的头发已经蓄得和当年的洪一样长，我不得不用绳将它们扎起来。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瞒着神官到镇上去，这很容易，他从不在意我干什么，想什么，在哪里。镇上虽然没有山上的灌木，却有人，我怀念那些随父亲淹没在人海中的感觉，人们不时向他致意，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制埙师，他会做各种乐器，但他只做埙，他说，这是神的意志。

　　镇子外是一片田野，一到春天就有了生气，这时是一年中难得的雨季。我静静地走过田埂，就像姐姐当年那样。一两个孩子嬉笑着从我身边跑过，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总是闲不住，到处乱跑，姐姐就和南月坐在田埂上用野花编织一个又一个花环。洪，冷静，沉默，即使是她的孪生弟弟，我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南月，一个失明的安静得像女生一般的男孩，他的头发轻盈柔软，有风时会被轻轻扬起，他清澈的眼睛总让人觉得他能看见，他总是笑，淡淡地笑，仿佛……如水的月光。
　　“小姐……我……知道自己很冒昧，但是，请你务必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千金。”我跑到南月面前，忍住笑问他。
　　“……埙……”他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眨眼间红了耳根。
　　“你的眼睛让我想到天际的星辰……”我陶醉地说。
　　“我看不见。”洪替他回答。
　　“你的头发让我想到幽静的泉水，你的皮肤让我想起蓝田的美玉，你的……”我越说越激动。
　　“ ……”南月窘得低下了头。
　　“ 可是，公子……我是男的啊！”洪十分配合的急切地说。
　　“啊……啊……十分抱歉，打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直不起腰来，“南月啊南月，你真是有罪啊，平白无故的就偷走了人家的心，佩服，佩服~~”我在他身边坐下，缓缓气，洪在一边干咳着，却仍止不住笑。
　　南月曾因为长相，被人误会为女子，在接受表白时被我和洪撞见，这让他很为难，硬生生地拒绝了对方，却终免不了成为我们的笑料。

　　缓了口气，我问他“若是没有我们，你恐怕会兜个大圈子，婉言拒绝他吧，也许最后也不会说出你是个男的。哎，可怜啊~~”
　　“唉~~我的确挺可怜的，老是被你们取笑。”南月叹口气，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是说他，那个多情的公子，人家真的很可怜呢，想不到会如此复杂，心上人居然是个男子，呵呵呵呵。”我自顾自又笑开了。
　　“我可不是个多情的人。”南月不再说话，我来到南月身后，用他的木梳为他梳头，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发，只有我例外。姐姐无声地编着花环，不知道要送给谁……

　　回到家时，神官正在发脾气，他的声音激动得像发狂的女人，歇斯底里，他的白须洒落一地，像蛛网一样散落在成堆的古书上，他忽然抬头，那眼神让我禁不住颤栗，在哪里见过吗？——是洪。

作者有话说

　　多多关照啦q((^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