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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惘然相忘两世情 ...

  •   从主楼出来的路上,苏樱察觉到袁昕异常的沉默,便尽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以前认识?”
      “谁?”
      袁昕的眼神一恍惚,刚说完就意识到她说的是谁,白净的脸上漾起一层粉红的涟漪。苏樱注意到袁昕的手有些不安分地揉搓着,校园里拂面的杨柳极力地掩藏着她的思绪与回忆。
      “杨湛。”苏樱模仿着他自我介绍时的语气表情说道。
      “哈哈,”袁昕爽朗清脆的笑声响起,“不对不对,应该这样。”
      只见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转身,眼神一冷,鼻尖往上耸了耸道:“杨湛。”
      苏樱看着她,觉得真是模仿的像极了,忽然心中一阵疼惜,这样的熟练与熟悉,应该是在背后默默练习了许久吧。
      苏樱想,那个眼高于顶的人,是永远不会在乎的吧。苏樱不禁想到,如果换了自己,是否能打动那块顽石,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连苏樱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转而平定自己异样的情绪,但心底那股争强好胜的劲儿还不停往上冒。
      “哈哈~”袁昕的表情释放开了,又回复到以往的自信与亲切,“像吧?”
      “嗯,你真强!简直比本人还像。”苏樱也是满心欢喜地调侃道。
      路过的人好奇地看着她们,带着极大的宽容看着这对刚进校门的大一学生,眼中甚至充满了欣羡。更多时候,一无所知未曾不是快乐的源泉。
      她们歉疚地一吐舌头,牵着手继续往前走。袁昕比苏樱稍稍走在前头,从苏樱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她清清浅浅的一个微笑,倏而远逝,快的只留下在她眼角的一颗水晶般细微的眼泪。
      人大笑时会沁出眼泪,这很正常,也很讽刺,因为人大笑时,更多的只是为了发泄。美人鱼忍痛至深时也会有沧海之珠,折射着太阳强烈而残忍的光芒,太多时候,细腻如苏樱,都不会分辨,那水晶般透明的,是伤心,还是开心。
      “袁昕。”
      苏樱忽然一把拉住她,也不知道瘦小的自己是哪来的力气,硬是顽固地将袁昕拦下了。
      “你说,认识的人会见面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吗?”
      袁昕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一件很不光明的事,只有苏樱从她微微颤动的肩膀看出她的伤心。苏樱很想告诉她伤她心的男孩不再值得她去记得,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呢,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不由地松开了手。
      袁昕本就长得比苏樱高上许多,还走在她前边,一时间苏樱不禁有点跟不上她的步伐。苏樱向前小跑了两步,一转身倒退着走,并带着顽皮劲审视地看着她:“哦,以前的男朋友?”
      “哎,别那么八婆好不好,高中同学而已啦。更何况,喜欢他的人,都可以组成一个粉丝团了。”袁昕像是唯恐大家不知道般,扯着大嗓门嚷嚷着,“再说,我可觉得他和你的交情比我还深呢。”
      袁昕不由地停住脚步,声音一下子又降到了极低:“你没有发现吗?他的眼里已经不当我存在了,他刚才的样子,就像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苏樱不禁也是一愣,原想让她cheer up 起来,却没想到又往那个圈子里绕了,忙故作生气道:“你说什么呢,每次见了我,他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巴不得他不理我呢。”
      袁昕却觉得苏樱生气的样子别有风韵,带着一丝爽朗的帅气。她笑着推了苏樱一把,嗔怨道:“我啊,从那次以后还没见到他和那个女生说话超过三句的,你,三生有幸。”
      “好吧,我前辈子真不知道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这么有幸今生遇见他。”
      苏樱举手投降道。
      “小样让你装。”
      袁昕大怒道,双手轻扬到半空,有着老鹰展翅的犀利。
      据袁昕后来回忆说,她只是很轻地推了苏樱一下,任何有重量的物体在不失重的情况下绝不会倒下的。
      她说,苏樱却故意倒向一边,这是不正常现象,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策划。
      人言可畏,由于袁昕添油加醋的描述,加上许多女生仇视地转述,结果苏樱和唐临沂的初识,就成了大家公认的苏樱的“图谋”。
      只有苏樱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茫然地惊慌地摔倒。
      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年复一年,那个每每在暗中注视着她的高大个子,身上甚至还带着自己很喜欢的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苏樱蓦然见到他在一角注视自己的时候,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恰巧袁昕推了她一把,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世界的未知太多了,仓促间想要奔向那人问个清楚,却一个不稳,直直地向旁边摔去。

      天空是万古不变的蓝色,苏樱仰头时发现自己竟是那样忽视那份纯净的默默的美感,更多的时候,她抬头便看见骄阳夺目的光彩,似乎永远都没有注视过这般默默守候在一旁的宽广的天空。
      此时,她只觉得那份广袤的苍穹带着温柔的羽翼包围了她,她摔倒的时候竟是一丝痛楚都没有。落入眼中的,只是澈蓝的苍穹和一个担忧的眼神,远远地传来,却那样饱含深情的。
      苏樱心底震颤,怎么会?
      怎么会,怎么会有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陌生感觉。
      明明是记得有这样的存在,却连吉光片羽都触不着的无缘。
      但觉得是曾经存在过的,仿佛那些经过了漂洗的璀璨礼服,苍白地失去了原先的颜色,但你还是可以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曾经无比的鲜艳与华璨。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刚没有看到你。”
      一个轻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仿佛将她从高高的云端缓缓地带回地面,那句话的尾音带着莫名的留恋与希冀,挟裹着的轻柔羽翼顿时一消。
      苏樱忙不迭地站起来,口里连说着没关系,不料甫一站定,手臂却生生冷冷地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一声轻哼。
      “真是不好意思,我看看,好像是擦破皮了,我扶你去校医室吧。”
      苏樱抬起头看那个男生,立刻被他那精致的五官给吸引住了,呆呆地盯了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男生,眉目分明,一双如水的眼睛带着仿佛自汉唐飘渺而来的诗意,此刻正盯着自己的脸颊,神情中似乎含着莫大的惊讶与惊喜。淡淡地亚麻色的头发柔顺笔直,不像是烫染过的自然清新。浓密的眉毛衬得那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鼻梁挺直而高耸,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他的担忧与关切,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但却衬得他的脸颊精致得如同一件瓷器,在温暖的阳光下闪溢着似曾相识的柔和棱角。
      这样的人,看过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了吧?苏樱想着,待到目光再度回到刚才那个角落时,刚才使她失神的那个身影早就不见了。
      “混蛋!”苏樱大叫了声,这才发现四周惊异的目光,忙歉疚地看着他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人,……”
      苏樱指着那个方向,却发现只是空空如也,不由地收回了纤长的手指。
      她微微蹙了眉,每次都是这样,就在她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总以鹰一般的敏捷狼一般的狡猾逃得无迹可寻。时间久了,苏樱也想过放弃,或是自己躲起来。
      “哎呀,原谅我的语无伦次。”
      苏樱这才注意到一旁发窘的男生和袁昕,不由拍了拍脑袋道歉道。
      那个男生笑了,似乎理解苏樱这样有些神经质却不失可爱的举动:“没什么,是我不对在先,我扶你去校医室看看吧。”
      苏樱看着他亲和的笑容,竟是连一句客气的话都说不出,只是觉得那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习惯。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樱的耳边拂过了这个秋季的第一阵风,天空积聚的云朵似乎也被吹得淡了,互相摩梭着淡淡的柔和的边缘。

      “咦,这是什么,文身吗?”校医推了把高度数的镜片,威扬的嘴角带着一丝戏谑,愣愣地看着苏樱胳膊上的一块印记。他抬头看了眼苏樱,正在擦药水的手不由地重用了力,可是苏樱竟然并没有叫疼的意向,只是咬牙忍着。
      校医不由笑了笑,带着一丝涎疲与无赖的姿态,看着这个年轻而又浑身散发着淡淡忧郁的女孩,他只是觉得,像她这样的年纪,应该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的,什么忧郁隐忍都是矫情,但他看到苏樱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眼底潜藏的哀伤觉不是装出来的。
      “不是,生来就有了,外公说我们家的人都有。”苏樱看了医生一眼,早就听说校医是个极有个性的年轻人,今日一见,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
      她看到他瘦小的脖颈上挂着沉重的项链,上面猩红的字迹彰显着个性,却掩盖着失意,沉甸甸的重量仿佛要将那脖子压弯了一般。
      袁昕也微嗔地看了那医生一眼,心想这人真是的,病人在前不先问病,反倒打量起别人来了,真是个无礼又粗鲁的医生。
      “好神奇啊,看着还像一个字。”校医竟似全然不觉,似乎还想继续追根究底道,全然不顾别人脸上越来越盛的怒意。
      “嗯哼~”袁昕轻声咳嗽了下,把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校医瞪去。
      苏樱含笑看着袁昕的举动微微一笑,袁昕的双眼大而有神,盯着别人看时还真是有一股莫名的威力,这她是亲身领教过的。
      校医回过神,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地查看了苏樱另一只手的伤口,熟练地擦上碘酒,贴上棉布,那样娴熟流畅的动作才使人意识到他是一个医生。
      轻松搞定一切后,校医看了苏樱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全家人都有,胎记吗?”
      “我说你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看出那医生明显地搭讪意味,袁昕微嗔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可以说,是命运。”苏樱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心下像被雷击一样震撼,这语气,甚至感觉到自己眉宇间的抖动,都是与外公一模一样。
      以前每当外公看似无所谓地说出这句话时,苏樱在心内都是及其反感的,明明是自己不努力,到头来什么都归咎于命运,这样的外公,她在心里是不下一次深深鄙视和厌恨的。然而如今,脑畔只回响着心理老师的一句话:“日子久了,你会成为你深深厌恶的那个人。”
      苏樱没有去看那个校医,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臂,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这个丑陋的胎记,可如今看着,却觉得这很像一些事一些人,这一生,自己也休想摆脱。
      苏樱想到这儿,便陷入深深的沉默中去,连唐临沂和她说了些什么都没有仔细去听,只是记住了这个瓷器般精致的男孩叫唐临沂,学的是法律专业。
      苏樱迷茫地走出校医室,看着袁昕和唐临沂向张医生道谢,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的确,那个胎记的确像极了一个字——哀。
      那一晚,苏樱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但果然又做梦了,那个夏日傍晚的梦,睡梦中,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唱着,带着吴侬软腔,带着绕指柔肠,低低地诉说着不知是一个梦,一个希冀,还是一个咒语。
      那首歌,苏樱记得好像是这样唱的:
      相思愁,相思苦,春去秋来燕满渡。
      青丝长,柳满渡,漠漠炊烟归何处。
      紫纱裙,红绸伞,夕阳满渡月华吐。
      君不来,情难述,月及中天人空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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