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55、第 55 章

　　这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实际上，在顾云沛眼中，舞台上那七人都长得差不多：黑色礼服，半长头发打理得齐齐整整。

　　如果非要分辨，他感觉其中一个略高瘦些，另一个则略矮胖些。

　　嘎嘎嘎嘎——
　　高瘦男人嘴中，突然发出桀桀怪笑，发力向焰北奔来，矮胖男人也紧随其后。
　　焰北毫无惧色，正面迎敌。他位于舞台下，本身处于低处，高瘦男人从舞台一跃而下，举拳向他全力砸下。
　　也许是存心试探对方实力，焰北并未急于攻击，他冷白的能量刃隐隐收于指尖，蓄势不发，只调整姿态站稳身形，硬生生承受瘦高男人这一拳。

　　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了，顾云沛觉得，那一击之下，瘦高的男人瞬间变了，他全身肌肉如能流动般，倒灌进拳头处。整个身体在急遽收缩，而击出的手腕和拳头，则变肿变大，如一把巨型榔头，向焰北狠狠砸去。

　　即使如焰北般的高功能数值人，也被砸得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一缕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橡皮肌肉人！”顾云沛轻呼一声。这是军方背景制造的特殊武器，它们全身都是类似橡皮般的新型聚合型材料，没有内脏没有血管没有致命点，力量和肌肉都能随时按需要变动，即不怕刀砍，也不怕火烧。
　　这种武器本不具备人类智慧，但显然，凌至结合了自己优势，对其灌装了智力，让它们具备作战是的基本智慧。
　　智力模板应该是这些橡皮肌肉人的关键。但是，我不知道凌至将智力模板安装在哪儿的。
　　顾云沛通过意识将这条信息传递给焰北。

　　焰北站稳身形，伸出大拇指，轻轻抹去嘴边血痕，弯起唇角，微微一笑。在猖狂飞舞的灰尘和激昂飞扬的乐章中，这一笑，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只要知道弱点，他就能斩杀掉对方。又一个重低音后，焰北在休止符的停顿中疾速向那两人冲去。

　　音乐再起，焰北已和对面两人缠成一团，挥舞的白色光刃将两个黑衣人紧紧裹住，不过几秒时间内，焰北在这两人身上划开上百道口子。但所有口子，都如划在某种高弹性的橡胶上，瞬间闭合。

　　顾云沛不敢大意，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焰北快速翻飞的身影，他已经分不清焰北和其它人，但他能看见焰北耳坠上那颗空色玛瑙，在黑白之境中划出红色流光，如漆黑夜空中孑然美丽的流星。

　　临行前，韦庄告诉他：你是焰北的主人，你的关注度决定着焰北战胜敌人的决心，你的意志力决定着焰北的战斗力。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将你全部的意识集中在他身上，也许，也许你们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韦庄谈起这点希望，眼底却是无尽的绝望。

　　又有三个人放下乐器加入战斗。每停止一种乐器，音乐就越发单薄和寂寞，顾云沛的意识，好像就空了一块。
　　腕表上的数字还在不停下滑。

　　现在，只剩下舞台的最高处，一架古老的黑色钢琴前，一个黑衣人，正在继续着他的乐章。钢琴人显然是乐队的灵魂，自始至终，他都盯着手下那88个黑白琴键，硕大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腾，有力地敲击着每一个重音。

　　华美乐章荡涤在高大的穹顶中，如黑色情人般亲吻着剧院的每一个角落。

　　噗地一声，焰北手中将近半米长的白色光刃又狠又深插入某个橡皮肌肉人后颈，咔嚓一声脆响，发出某种金属断裂的声音，肌肉橡皮人突然凝滞不动。焰北黑眸微闪，他忍受着其它橡皮人对他的暴力攻击，咬牙凭直觉向下划。
　　刺啦一声，肌肉橡皮人硬生生从中间破裂开来，裂口处泄出一串极其刺目的火光，橡皮人如遭电击般开始高频痉挛，裂开处肌肉不断蠕动，试图接触并愈合。
　　焰北索性收起能量光刃，将两条手臂整个伸进裂缝中，大力向两边撕扯开来。
　　“啊——”在焰北的高声嘶吼中，肌肉橡皮人被他生生扯成两半，一些金属零件和硅晶芯片从火光中迸裂出来，肌肉橡皮人彻底瘫倒在地。

　　周围安静了一秒，音乐如激流般急泄直下。
　　焰北抚了下颈侧，那儿的伤口被活生生扯开，新鲜的灰黑色血液从哪儿汨汨流出，然后，将带着热血的手指放在嘴里抿了下，……
　　叮地一声，钢琴再次拉起一个高音。另外还活着的五个肌肉人像得到号令般，发全力向焰北冲击。

　　顾云沛看见：黑白灰的空间中，红色玛瑙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大弧线。瞬时，音乐声中响起橡皮肌肉人桀桀嘎嘎的怪叫；惨白色的火光中迸裂出灰黑色的、被肢解或者撕裂的橡皮肌肉人尸块，噼里啪啦的金属零件蹦跳，洒落在地上到处都是。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某种有机橡胶被烧焦的糊味。

　　一个高八度音符后，乐曲戛然而止，铿！钢琴人双拳掉落在黑白琴键上，发出奇特的、刺耳的高频音波。
　　音波轰鸣，像把利刃般直刺耳膜，之后在顾云沛头脑中产生几波共振。一阵尖锐的耳鸣音后，眼前大片耀眼白光闪过，顾云沛觉得自己大脑里有什么东西被震出来了。
　　温热的液体从鼻端流出，之后就是绝对的安静。
　　顾云沛手擦鼻底，看见指尖冒着热气的黑灰色液体，那应该是血。他抬眼四顾，眼前的黑白画面还在继续，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已经彻底失聪。

　　腕表的黑色屏幕，冰冷冷显示着“20”这个数值。顾云沛瞄了眼后就不再管它。他依然保持着笔直的站姿，紧盯着舞台上的焰北。
　　焰北已经结束一波战斗，他站在弥漫的烟雾中，脚下堆着被拆烂的橡皮人肢体，与钢琴人对峙。

　　钢琴人全身着黑，脸色却苍白得可怕。他整个身体比焰北高大许多，尤其是手，几乎是常人的两倍大，表面骨骼与青筋都异常清晰，显示着某种惊人的力量。
　　顾云沛的生命值在不断流失，能够接收到的外界信息也越来越少，他眼前，是一片晦暗不明的黑白灰，所有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顾云沛定下心神，强迫自己将仅剩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他努力在脑中刻画焰北的样子，焰北的眼睛，焰北的鼻子，焰北的耳廓，甚至焰北耳后那一抹弯曲的发卷。

　　所有的颜色，逐渐淡去，但耳垂上一点红依然艳丽。
　　所有的形象，都会逐渐模糊，但焰北的身形，却越来越清晰，
　　所有的记忆，都开始流失，但他必须将他，牢牢记在心头。

　　渐渐地，眼前的场景重新清晰起来。

　　“凌至，在哪里？”顾云沛开口问。因为听力消失，只能凭借肌肉的记忆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诡异又奇特，像经过某种变声器发出的。
　　钢琴男的脸上浮起一阵嘲讽的笑容，嘴唇张合说了些什么，但顾云沛什么都听不见。

　　正当顾云沛蹙眉无解时，一声温柔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
　　“我在！”
　　顾云沛抬头，迟疑地扫视前方：焰北背对着他，钢琴人正对着，并没有其它什么人。
　　“用我的耳朵可以听见。”又有声音传来，这是焰北？

　　顾云沛明白过过来，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但与他意识想通的焰北，已经及时了解顾云沛的困境，现在，焰北正告诉他，使用主人身份，就可以借用焰北的身体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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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听清钢琴人的话，“顾云沛，让焰北说出他的使命。”
　　“他没有使命。”顾云沛回答。
　　“怎么可能？皈依人生来，就有唯一的使命。”钢琴人面无表情，语气却很生气。
　　顾云沛怪异地一笑，“不信，你自己出来问他好了。”
　　钢琴人嘴角机械地裂开，呲着白牙，喉咙中却突然爆发出一长串与表情完全不配的大笑，笑声在四周石壁和高高的穹顶中引起共鸣，又反射回来，将大厅中每个人笼罩其中。
　　“我当然就在这里，我无处不在。”
　　“所以呢？你以为你就无所不能吗？”顾云沛不无嘲讽。
　　笑声戛然而止，钢琴人倏忽间恢复成面无表情。“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指尖的臭虫，我随时随地都能捏死你。”
　　“那就请便吧！”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知道吗？人类的大脑是最奇妙的东西，里面有许多你自己都无法知道的奥秘，你刚才的经历不过是个小小的魔术，我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立刻就下地狱。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焰北说出他的使命，就让你做回原来的……”
　　钢琴人上下牙磕碰着，像打字机般述说着凌至的意愿。
　　“这么久了，我脑子里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顾云沛猝然打断钢琴人的话，冷冷地说：
　　“我已经告诉过你，他没有使命。”

　　双方态度明确，钢琴人闭住嘴。
　　他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哒一声响，向焰北走来。
　　越来越近的阴影将焰北整个笼罩。

　　这一次，焰北突然警惕，连耳尖都开始竖起。某种高高在上的威压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还没等钢琴人走近，焰北蹲身蓄势，然后高高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钢琴人踢去。
　　下一秒，他的脚踝被钢琴人攥在手心，随后，钢琴人钢筋般的手下力一扭，咔哒一声，好像是骨头碎裂的声响，焰北整个人被扭转七百二十度后甩飞出去。
　　“焰北！”顾云沛听见自己在心里大喊，随即胸腔空掉一半，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焰北翻身坐起，汗水从额头滴落，因为疼痛，嘴唇上被咬出深深的齿痕。他双手板着脚踝，凭感觉拔正错位的踝骨，咬牙重新站起身来。

　　重新蓄积力量，焰北的十指指尖，发出某种奇异的亮白。这亮白，甚至让顾云沛模糊的视线都变得清晰，让整个晦暗的大厅都亮堂起来。

　　“你要记住，你是焰北的主人，你的意志，对他至关重要，你失守了，他必败无疑。”韦庄的话，再次回响在顾云沛耳边。
　　焰北是他的意识、他的自由、他的希望，是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