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21、第 21 章

　　顾云沛这两天又开始频繁光顾数值公司，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亲自过来督促数值公司缉捕焰北。但实际上因为在公司干坐着也没什么事情，而且据说其父顾封死后继承了大把遗产，现在更是有钱有闲，于是便经常进入各个数值岛屿玩耍。
　　数值公司底层比往常清冷了许多，焰北作为一个失败的产品，其所有的投影广告都被一撤而光，换成其它数值产品的投影。据说老板凌至现在谈起焰北就大为光火，以致于所有员工都知道要尽量避免谈起焰北二字。

　　但顾云沛每次来，只要没有睡下进入数值岛屿愉快地玩耍，他一定会公然当着一众员工的面羞辱凌至是个废物。
　　所以，每次506都巴不得他赶紧躺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怎么玩请随便。

　　顾云沛又一次来到扼贝斯洁白的海滩，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耽搁去玩耍，而是迅速脱掉上衣，跳进蔚蓝色大海。
　　数据中心正是一片数据的海洋，而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中，分布着无数个类似扼贝斯一样的数值岛屿，他们按照既定的规律生养着无数的数值人，然后供给人类奴役。

　　如果说阳光是所有数值岛的能量来源，海洋则是所有数值岛的物质来源，数值人的每一个程序片段都取自这片海域。所有数值人的key也隐藏于其中。

　　顾云沛打开腕表中的数据攻击程序，这是韦庄根据焰北大脑的特有生理特征而定制的，可以在无边无际的数据海洋中找到并保存符合这些生理特征的数据片段，然后再带回去给韦庄进行鉴别。

　　数据海洋和真实的海洋非常相似，能透射阳光的浅海生长着丰富的海底生物，色彩斑斓，生机勃勃，越往下则越黑。
　　深海一定不能去，哪里是海洋中的黑洞，会吞噬掉所有信息、数据和物质，光速的脑电波也无法逃逸。
　　——一旦进去，人就死定了。

　　数据攻击程序类似海底声呐系统，不断向周围发射着固有频率的电波。顾云沛对这周围已经非常熟悉，他看到前方有鱼群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搅起巨大的漩涡。
　　游到附近，这些鱼群全都变成一颗颗白色晶片，数据攻击程序发出蜂鸣，伴随着浅蓝色光芒，显示这里有数据片段和焰北的生理特征部分相符——符合的程度越高，发出的蓝色将会越纯正。
　　顾云沛停下，让程序捕捞所需要的数据。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在扼贝斯岛附近搜索，希望运气好，能找到焰北的key。

　　突然，头顶的海面响起巨大声音，有许多东西被抛进附近海域。
　　那是一具具作废的数值人躯体，它们来自这片海洋，最终又被像垃圾一样扔回这片海洋。
　　数值人的躯体在下降的漩涡中慢慢肢解：先是皮肤，一小块一小块从躯体上剥离，变成白色晶体，如白色蝴蝶般在蓝色潮汐中四处飘飞。

　　然后是五官和肌肉，在海藻和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触碰下解离成碎末，像某种盐类溶解于水中。

　　最后是内脏和器官，所有的一切如积木般逐渐坍塌，然后分散开来。

　　这一阳光下的场景盛大又美丽，宛如欣赏生命的逐渐没落，最后，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缓慢沉入黑不可测的深海之中。

　　顾云沛望着这一切，脑里闪现焰北的身影，思考着焰北的过去，还有焰北的未来。

　　滴滴，腕表报警声将顾云沛惊醒，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随漩涡下降到警戒线高度。再往下，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顾云沛急忙蹬腿想向上升。突然，深海底部，有个奇怪的生物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个丑陋不堪像污泥样的东西，如果不是上面确定长了只会随着顾云沛转动的眼睛，顾云沛很可能以为这就是一滩烂肉。
　　顾云沛盯着那只眼睛，眼睛也盯着顾云沛。

　　倏然，烂肉急遽拉长，闪电般向顾云沛延伸过来，小小的一团，居然违背质量恒定原理开始无限延长，速度之快常人根本无法躲避。
　　可惜，就在怪物触摸到顾云沛时，顾云沛的影像瞬间裂成千万碎片，逐渐透明，然后像坏掉的像素样一片一片消融在波光粼粼海洋中。

　　顾云沛猛然醒转过来，周围是一片白色高密度树脂包裹的墙壁。
　　四面八方墙里渗出高频蜂鸣报警，伴随着尖锐而重复的警告声：
　　“警告：非法数据侵入。警告：非法数据侵入。……”

　　506刚刚将架设在顾云沛脊椎处的信号接收器取下，凌至带着尼尔斯一干人等已经破门而入，闯了进来。

　　顾云沛活动着有些麻木的颈椎，眼睛斜斜掠过这些人，问：“干嘛？大惊小怪的！”
　　尼尔斯：“数据中心报警，显示我们的服务器正遭到数据攻击。”
　　顾云沛懒洋洋伸展了下胳膊，说：“那我不知道，你们数值公司无聊得要死，扼贝斯岛也没什么好货色，所以我就下海游了个泳。”

　　凌至盯着他看：“就仅仅是游了个泳？”
　　“那还能干什么？岛里面我都逛腻歪了，话说海里面还挺好玩的，怎么什么都有，还有一坨长眼睛的肉，把我吓一大跳。”顾云沛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诶哟，我的顾先生。”尼尔斯听见这话赶紧上前一步，“你可不能随便去那海里，数值岛周围的海域非常危险，一不小心您人就回不来了。”
　　“是吗！呃呃”顾云沛打了个哈哈，抬手看了下腕表：“嗯，今天也晚了，我看就这样吧！对了，那个焰北你们有消息吗？我是不是又白等了一天？”

　　说话间人已经穿过凌至和尼尔斯，到了门口，正想开门出去。
　　凌至在他身后冷冷说了句：“我们监控系统显示焰北是在顾家附近消失的。”
　　顾云沛手放在门把手上不动了，稍停，转身，直面向凌至，说：“你什么意思？你们搞丢了产品，还害我父亲丢了性命，怎么，现在想赖账到我身上？”

　　凌至不说话。
　　顾云沛嘎嘎干笑两声：“我很小心为数值公司保存着这个秘密，没有将事实公诸于众，怎么？你们，不会认为我怕了你们吧？”
　　凌至神色微动。尼尔斯连忙在旁打圆场：“顾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也是想尽快，尽力将焰北找到，处理好，交给您处罚。你别生气，……”
　　顾云沛哼了声，傲然转身，打开门，抬脚，……

　　“顾先生！”凌至再次发声。
　　顾云沛只好收回脚步，不耐烦的样子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先生，焰北作为数值公司失败的产品，我们一定会对他负责到底。”
　　说话间，凌至从他的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块晶片。
　　“此次事件，最好的结局是，我们在十五天内缉捕焰北，将他进行安全化处理，他还能保存他美丽的外貌和性感的肉.体，然后将他交给顾先生发落。当然，我们更寄希望于他能自首。”

　　“否则，”凌至边慢悠悠说，边又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型高频能量发射器，将晶片置于其上，接着道：“这是焰北的key，自从他叛逃出扼贝斯，我就一直保存在身上，现在不用了，因为我刚刚决定，将它焚毁。”

　　噗呲一声，发射器上燃起蓝紫色光芒，晶片瞬间被化为青烟。
　　顾云沛闻到一股淡淡的烧糊的味道，手不可察觉地抖了下。

　　凌至看了看腕表，接着说道：“现在距离焰北死亡，只剩下不到76个小时。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说就在刚才我毁掉key的那时刻起，焰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key，焰北注定会死亡。”
　　“我们一定会为顾封先生讨回公道。”凌至向顾云沛离去的背影行了个标准的45度鞠躬礼。

　　“顾先生，明天您还来吗？”506跟在怒气冲冲的顾云沛身后一路小跑，穿过展示大厅，向门外走去。
　　“不来了，我看你们那个凌至很不顺眼。”顾云沛表面强装镇定，但是内心已经乱成一团。
　　外面天已快黑，展示大厅里面依然灯火通明，偶尔的几个顾客无所事事地在展示台间穿梭，到处是各式各样招牌数值人的投影，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风姿万千摆出撩人姿态。

　　突然之间，顾云沛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错觉，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想找出这种让他产生错觉的源泉，但寻觅半天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最后他只好将目光投向战战兢兢站在他面的506身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