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血》肥嘟嘟的鱼

8、第 8 章

　　倾盆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小了起来，细细的雨丝轻轻地落在玻璃上，蜿蜒曲折的水流勾勒出外面灰色的世界。雾气氤氲的浴室内，热水被拧到最大。尽管皮肤已经被灼出红色的痕迹，喷头下面的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愿。
　　漆黑的短发因为水的缘故紧紧地贴在脸上，抬起头，赤红色的眸子熟悉而又陌生的回看着自己。
　　不后悔吗……不后悔吗……
　　心底隐隐的警告变成了沉沉的叹息，悠长而又淡薄，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的选择。镜子里的红眸突然间变得优雅而又哀伤。
　　“可恶……不许动摇我！”
　　狠狠的一拳将面前的镜子打碎，若干的碎块呈现出若干个自己。鲜红色的液体汇聚成细小的水流爬下白色的瓷砖，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慢慢的滑落。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紧紧地环住曲起的膝盖。
　　心好痛，仿佛有利器在狠狠地搅拌着内脏，灼烧一般的疼痛。
　　明明已经下了决心知道一切，却因为那沉沉的叹息而剧烈的动摇。
　　真相什么的，知道或是不知道并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情，仅此而已。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仿佛已经知道了……那个自己最不愿见到的结果一样……

　　暗灰色的天空呈现出残月般的褐红色，浓厚的云层剧烈的翻滚着，仿佛潮起的波浪一波又一波的涌起，退下。没有月亮的天空透出不明的色彩，隐隐的散发着压抑与不详。
　　火焰色的长发因为微风的关系缓缓地飘动着。右手抵着下巴，似乎是在看风景而坐在窗沿上的焰绯失掉了平时所展露出的暴虐，发隙之间透出的脸孔意外的平静安详。
　　“焰绯大人。”冰蓝色的长发随着主人的步伐缓缓地舞动，不管面对任何人似乎都只是一张冰雕脸孔的冰刘在望向自己的主人时下意识地流露出崇敬以及小小的几不可查的温柔。
　　“冰刘吗？”碧色的眸子稍微转了转，眼神落在对方完好无损的手臂上时，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没有事了？”
　　“是的。”淡淡的回应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余出来的手稍稍的顺了顺遮盖住眼睛的长发，望向窗外的脸孔愈发的祥和。
　　“您在想什么？”
　　近乎失礼的问出上面的话，冰刘的脸上有着不曾见过的茫然。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下属的失礼般，面对着格外认真地发表疑问的冰刘，焰绯也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没有出声。
　　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子坐在窗沿无聊的向外面望。那个人带着淡淡的温柔的微笑也是这样子问自己。黑色的长发缓缓地飘扬，赤红色的眸子认真地凝望着自己。
　　有时候焰绯总会问自己：我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迷上了他？然后在心里回答自己：是的。
　　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厌恶那个家伙。
　　“焰绯大人？”
　　冰冷的暴虐气息重新回到身上，面对着下属不解的神情，最后望了一眼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枯燥景色，讥讽的笑容慢慢的浮现在脸上。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到些不愉快的事情罢了。”

　　“焰绯，是我的一个错误。”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停了，温暖的阳光透过浅密的云层，将屋子渲染上金黄色。青翠的绿意从街道四处延展出来，偷偷的布满了整个城市。鸟儿清脆的声音传入屋内每个人的耳里，却依旧没能够为屋里的气氛缓解一丝一毫。
　　银白色的长辫被打散，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梳理着。水蓝色的眸子不知道聚焦到什么地方，仿佛除了声音，所有的感官都已经沉淀到古老的回忆中。
　　“焰绯本是一个人类，吸血鬼最开始与人类发生冲突时，他实际上是个牺牲者。”
　　眼前再一次回荡起当时那充满了求生欲望的碧色眸子，白银的声音有着清晰可闻的悔意。
　　“也许是因为活着的欲望太过强烈，强烈到足以遮盖住其他所有情绪以及思绪。也许是一个人的世界太过孤单，孤单到我迫切的想要一个人来分担。总之，他成为了我唯一的孩子。”
　　直到现在依旧无法忘记那双碧色的眸子是那么的天真，纯洁的可以骗过所有人，包括自己和他。
　　所以才让他那样轻易的毁掉了一切。
　　他维护的一切。
　　“焰绯是个野心家，他想要统治世界，所以他鼓动吸血鬼们去统领人类。而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在有了完全的准备之下，杀了与我同样存在的刘黑。”
　　平淡毫无波动的叙述勾起了内心的灼伤与疼痛。叹息声慢慢的，仿佛已经放弃了般的渐渐隐去，终于消失不见。尖利的指甲用力的戳进掌心，努力的克制住想要捂住耳朵冲动。
　　我……绝对不会后悔。
　　“刘黑与我是天生的血族，与一般由人类接受血液所变成的吸血鬼不同，我们是长久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彻底的杀死我们。只有我们自己。而昶，你就是刘黑的转世。”
　　手指停止了梳理的动作，似乎在回忆般的沉默了许久，慢慢的将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白银的神情有些略微的扭曲。
　　“刘黑是个善良的人，他希望吸血鬼可以和人类共存。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们分别留在了两边作为协调矛盾的存在，我留在异界，而他留在人界。”
　　眼前似乎再一次浮现出那温柔的笑容，优美的让人窒息。
　　他说：白银，我们来创造美好的世界吧。然后，带着仿佛无穷尽的寂寞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对我的惩罚吧，惩罚我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他的寂寞。
　　所以现在，自己终于也寂寞了。
　　“我因为大意而被他夺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为了防止他的阴谋得逞，我协助了人类的猎人们将所有的吸血鬼封印在了异空间。之后的两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结束这一切的办法，但是终究没有任何收获。而现在除了杀掉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破坏封印了。”
　　缓缓将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一直萦绕着淡淡哀愁的表情变得异常的坚决。水蓝色的眸子对上对方赤红色不停波动着的眸子，微笑慢慢浮上脸颊。
　　“焰绯是我的错误，同时也是我的延续。所以只要我死了，他同样会消失不见。所以——”双手拉起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哀愁慢慢的转变成解脱。
　　“昶，杀了我吧。”
　　心底的声音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听不清楚。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浮现出让人不安的哀戚。
　　想要确定的，正如自己的预感一般，给了自己最不愿意得到的结果。
　　张开的嘴动了动，却干哑的发不出声音，仿佛赌气一般的灌下桌面上的茶，眯起的眼眸淡淡的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说：我拒绝。